魯迅先生在小說《祝福》中對祥林嫂共有三次集中的肖像描寫。人們更多的是觀其“眼神”,察其“臉色”。其實,服飾描寫也是肖像描寫的一個有機的組成部分。筆者認為,祥林嫂的服飾描寫,不應該視為“眼神”、“臉色”的陪襯。仔細品味,尤其是祥林嫂的那根“白頭繩”,更是令人“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一、暗示身份,突顯封建禮法的頑固與虛偽
祥林嫂初到魯鎮,“頭上扎著白頭繩,烏裙,藍夾襖,月白背心,年紀大約二十六七,臉色青黃,但兩頰卻還是紅的”。“白頭繩”標志著祥林嫂失去了丈夫,成了寡婦。當時理學盛行,“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婦女必須“從一而終”,即使寡婦再嫁,也是大逆不道。一根“白頭繩”,扎在頭上,實際上,已經深深地“扎”進了祥林嫂的心:她要為死去的丈夫戴孝,要守住婦道,守住名節。這就是祥林嫂深受封建禮法的影響而形成的人生準則。或許是聽到婆婆要賣她,賣了再婚,就失了名節,于是,她決定“出逃”。祥林嫂的“出逃”,乃至后來被逼再婚時的“鬧出格”,正是她信奉的那種死也要捍衛封建倫理道德的人生準則驅使下的自覺自愿行為。祥林嫂的“固執”,正昭顯了封建禮法的頑固!
封建宗法制度規定,妻子為丈夫服喪三年,丈夫為妻子服喪一年,而且,期間禁止一切娛樂活動,不得改嫁或再娶。這根“白頭繩”,暗示了祥林嫂仍處在服孝期。祥林嫂正全力做一個符合封建禮教的“正常”人。可是,她的婆婆——祥林的媽媽,卻在兒子尸骨未寒時,就把兒媳“許給了賀家填的賀老六”,而且是強制執行。婆婆的思想如此“解放”,如此“前衛”,態度如此強硬,不能不說是對封建禮法一個有力的嘲諷。
二、暗示變化,凸現封建禮教的狠毒與殘酷
魯迅先生第二次對祥林嫂的“白頭繩”進行描寫,是在祥林嫂再到魯鎮,“她仍然頭上扎著白頭繩,烏裙,藍夾祆,月白背心,臉色青黃,只是兩頰上已經消失了血色,順著眼,眼角上帶些淚痕,眼光也沒有先前那樣精神了”。
這兩處“白頭繩”,除了表明祥林嫂寡婦的身份外,還通過黑白對照,暗示了此時的祥林嫂是滿頭烏發。從二十六歲死了丈夫,到二十九歲既喪夫又喪子,這近四年的時間里,盡管祥林嫂嘗盡了人世的悲苦辛酸,但她的精神并沒有徹底頹廢。這“烏發”就是一個明證。可是,當祥林嫂傾其所有、滿懷希望地前去捐門檻,換取的依然是“不干凈”,一下子把她推人了絕望的深淵。“不半年,頭發也花白起來,記性尤其壞,甚而至于常常忘卻了去淘米”。真可謂“朝為青絲暮成雪”!變化之快,不正充分地凸現了封建禮教對人的折磨與戕害遠比喪夫喪子更狠毒、更殘酷!
屠格涅夫曾指出:“誰要是寫出全部細節——那就失敗了,必須把握一些有代表性的細節。天才即在于此。”(《創作漫談》)魯迅先生就是能擷取如祥林嫂“白頭繩”一般的“有代表性的細節”,妙筆生花,于細微之中衍生出馨香四溢的藝術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