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權體制僵化,政權合法性逐漸喪失
埃及的政治體制,特別是選舉制度存在著結構性缺陷,以及由此造成的民族民主黨長期一黨執政。政治結構中總統獨大,議會弱小。作為總統制國家,總統擁有巨大的憲政和立法權。幾乎所有有影響和有權力的國家機器實體都正式或者非正式地隸屬于總統辦公室。與此相對照,埃及立法機構不能監督行政部門,因為立法機構的絕大多數席位都被民族民主黨所控制。議會被廣泛認為是一個沒有立法和監督能力的傀儡機構。
嚴格限制政黨政治和政治參與,反對派活動有名無實。埃及的多黨制是“自上而下設立的多黨制,并且強加了嚴格的限制條件以阻止那些受大眾歡迎并且有潛在競爭力的組織的出現”,在穆巴拉克執政近30年期間所采取的政策更多的是偏向于控制而不是促進埃及多黨制進程的發展。
政府牢牢控制軍隊、警察、法院等國家機器;政府為了維護政權的穩定在一系列涉及國家變革重大方針政策方面,經常性地使用壓制性政策。到穆巴拉克時期,則是頻繁地啟動緊急狀態法對待政治反對派。自從1981年薩達特總統遇刺之后,埃及的緊急狀態法每三年就重新啟動一次,它賦予政府控制各個層面的政治活動以合法的權力,包括那些被正常限定的政治議程。
憲政規定的公民權利與自由無法兌現,甚至出現惡化。埃及婦女的政治參與水平在整個阿拉伯世界幾乎最低也突出反映了這一政治結構的現實。作為在中東較早宣布男女平等的共和制國家(世俗化程度在中東為最高),其婦女的政治參與水平仍然很低,遠遠落后于敘利亞、突尼斯、蘇丹、阿爾及利亞等國家,甚至也落后于摩洛哥、約旦等君主制國家。從發展中國家角度看,據《阿拉伯戰略報告》統計,在87個國家中,埃及婦女在政治和社會地位方面的排名僅名列第75位。
民生問題惡化
世界歷史進程表明,任何一場成功的現代化首先應該是經濟上的起飛,物質文明的進步是現代化推進的動力和基礎。但是,來自人口增長、經濟增長內在的不平衡長期以來嚴重影響著埃及的發展。即使在穆巴拉克統治時期,這種狀況并沒有明顯的改善。穆巴拉克上臺之初,埃及GDP增長率是8.1%,到上世紀90年代初下滑為3.3%,新世紀初則為4.9%。與此相對照的是失業率持續上升,從上世紀80年代初的5.7%,上升到90年代初的10.8%,新世紀初為9.1%,可謂居高不下。
1990年代以來,埃及開始執行所謂的“經濟改革和結構調整計劃”,試圖通過全面走向市場化、私有化、自由化來應付全球化的挑戰。然而它給埃及帶來的并不是想象的繁榮,而是裙帶資本主義與掠奪性外資相互合作,而民族工業被破壞殆盡,埃及社會日益兩極分化。更為嚴重的是,埃及甚至將公共社會服務私有化,結果大多數埃及人喪失了基本醫療衛生和教育的機會。那些受不到教育的窮苦孩子最終只能從事卑賤的工作,拿著微薄的薪水,來勉強維持家庭的生計。隨著城鄉新一批貧困者階層的產生,埃及所面臨的社會問題趨于嚴重。顯然,如此腐敗的政權已經在埃及人民心目中名譽掃地。學者指出,不管華盛頓收買了多少埃及精英,也不管動用多么強大的軍事力量,都無法動搖埃及人民要求變革的意愿和決心。
威權統治的產生,無疑有著經濟方面的深厚根源,這是以埃及為代表的廣大中東國家在發展過程中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比完全不同的情況。龐大的中青年人口規模,不景氣的經濟造成了埃及的高失業率,教育發展的不平衡等諸多問題都是導致埃及社會動蕩不安的主要因素,也成為威權主義建立或者強化的理由。從國際角度來看,時過境遷,經歷了英國殖民主義長達半個多世紀的統治之后,埃及人在真正掌握自己命運的時候猛然發現了自己的落后。盡管在現代化的啟動階段曾經走在了很多國家前列,但在二戰后全新的現代世界面前,埃及并不比任何一個地區內的中東國家更為先進或發達,現代化的重新啟動要求政府去彌補早已失去的現代化的先決條件。它要去維護秩序、加強民族認同感、支持新的社會力量和經濟力量的形成,還要幫助人民清除殖民時期的歷史遺產和歷史記憶、進行大規模的社會變革和經濟變革、確定發展的優先領域等等。
但加強政治控制畢竟不是長遠之計,相反,如果在加強控制的情況下仍然不能有效解決民生問題,而只是導致司法不公的長期化和普遍化,那么有利于威權產生的土壤也就會蛻變成腐蝕威權的溫床。埃及威權政治的發展史恰恰證明了這一點。
正是在政改的道路受阻無望,而經濟改革又接連遭遇失敗的情況下,埃及反對派活動開始迅速增長。人們終于在去年“1·25革命”中看到了不同于以前任何時代的埃及?!?·25革命”以反對穆巴拉克連任或者把職權交與其兒子加麥爾為目標,是1952年埃及革命以來共和觀念深入人心的體現,是對未來可能出現的子承父業的所謂“共和世襲制”政治模式非常難能可貴的自我修正。從“1.25”到現在一年多的時間里,埃及民眾顯示出了作為古老東方大國的氣度與成熟,埃及人民在革命中體現出前所未有的政治熱情和政治關懷。目前埃及新總統已經產生,穆巴拉克政權的最終歸宿必將啟示未來的埃及新政權必須走改善民生,擴大民權,促進和諧之路,因為畢竟只有“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
(作者為內蒙古民族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院長、教授)
責編/劉建 美編/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