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劍川石窟所體現的人的主體精神

作者簡介：李韶芬（1988.12-），女，白族，云南大理，碩士生，美學，云南師范大學文學院。

摘 要：拋卻劍川石窟的宗教色彩，單純地將之看成藝術品，從它身上折射出的創作者對構圖的思考、動作神情的設計、色彩線條的運用，以及為何將自己的國君與至高無上的神佛同安一窟；為何將這樣優秀的藝術品藏于遠離塵世喧囂的深山密林；生產力低下食不果腹的先民為何要花費如此大力來修筑這“南天瑰寶”；當時盛行的佛教宗派甚多，為何先民執著于密宗并將之發展為獨特的“白密”；又何來如此驚人的膽氣將女性生殖器搬上供奉的龕臺……這一系列問題無不體現出白族先民對自由人性的追求、對自由審美創造的追求。他們開始重視人主體的塑造和藝術創造，將人放在一個崇高的審美創造的主體的神圣位置上，強調回到人生，關注人的生存和發展，不再完全崇尚神的作用，人性已漸漸發展并逐漸超越神性。

關鍵詞：劍川石窟；審美創造；主體精神

中圖分類號：G25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1-0000-01

從藝術的角度來看，劍川石窟生動的造像、壁畫代表著獨特的藝術成就，但它的審美價值一直以來都被人們忽略，特別是它所體現出的強烈的人的主體精神。從創造者本身以及這些造像、壁畫本身，甚至從它們所反映的內容，都體現出當時人們對自由人性的追求、對自由的審美創造的追求，他們開始重視人主體的塑造和藝術創造，將人放在一個崇高的審美創造的主體的神圣位置上，強調回到人生，關注人的生存和發展，不再完全崇尚神的作用，人性已漸漸發展并逐漸超越神性，人的主體精神得到極大的發展。從其每個線條的粗細、每個動作的設計、每個神情的刻畫、每個色彩的運用等等，都可看出人性在其中的自然展開。以下從石窟造像所反映的三部分內容進行分別論述。

一、反映宮廷政治生活的石窟

如一號窟《異牟尋坐朝圖》，反映的是南詔六代王異牟尋的宮廷生活。此圖所雕人物都沒有大的動作，四肢都比較貼著身體。之所以這樣設計，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創作者對石材的審美與創造。這里是著名的丹霞地貌，石質為棕紅色砂巖，并不堅密，在雕琢中易出現斷裂崩塌，創作者們注意到了石材的這種特點，因而在眾多人出現的圖構中，并未使用如佛像一樣的雕刻，而是淺淺的略外凸，幾乎接近于繪畫，在立體圓雕上也有意縮減了縱深尺度。

創作者以現實生活為依據真實的再現當時的情境，他們在描繪現實生活的基礎上，又加入自己的主體性思考——怎樣讓雕塑保持完整不斷裂，怎樣構圖可彰顯氣勢，怎樣的人物情態能傳達對應的氣氛……不僅如此，從對政治宮廷生活的描繪傳達出更為重要的信息是：人性的覺醒，人本意識的回歸。

自古以來還沒有哪個石窟把本民族的國王和神佛擺在相同的地位，素來認為神是至高無上的造物主，人類都是神的子民，人類臣服于神，神的地位無比崇高且是不容動搖的。可是，就在這個遙遠的云南的邊陲，白族先民將自己的王雕在了石窟中，與眾佛神并坐齊享這塊風水寶地的靈秀之氣。這說明人們已經認識到了神的虛無縹緲，認識到了人性，認識到生活需要人去創造而不是等待神的賜予，認識到應回到現實的人生，關注人的生存和發展，肯定人的創造力。

另外，當時的生產力低下，人們衣食都可能存在很大問題，但人們還花費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去開鑿這樣一個浩大的工程，說明人們樂于追求藝術追求美好的東西，人們已在改進和完善心靈（精神），已經看到了審美主體塑造的重要性。他們不是只注重金錢名利地位，也看重真理、智慧和精神的完善。

二、神佛造像

石窟中一半以上是神佛的造像，有佛教密宗阿吒力教派的代表大黑天神、阿嵯耶觀音、地藏王等。所謂的密宗是相對于顯宗而言的，南詔時期（相當于中原的唐朝時期）佛教傳入四川云南地區，為什么大理的先民選擇了密宗而不是顯宗？而且還把佛教密宗與當地傳統的民族崇拜相結合形成獨一無二的白族人特有“白密”——阿吒力教？從人們選擇密宗而不選擇顯宗，同樣可以看出當時人們的較為鮮明的主體精神：首先，密宗與顯宗不同，顯宗在于悟道而密宗在于修持，密宗認為人的身體有許多奧秘和潛能，只要通過密宗法門的不懈努力就能使修行者發揮全部潛力，讓身體與宇宙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這體現了當時人們已經清醒的認識到了自身的價值，并在努力尋求更好的生存發展的途徑、尋找使精神超越的途徑。另外，密宗的修行方法是“三密加持”，它是利用一種特別的音符，震動身體內部的氣脈，使它發出生命的潛能，乃至可以啟發神通與高度的智慧，其最大的重心就是音聲與人體氣脈的關系。這一修持法說明人們認識到只有回到人自身才有可能達到高度的智慧，人本身在人們的生活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主體作用。

再有，劍川石窟所在的地理位置遠離人們活動的中心，且深藏于大山密林中，徐霞客來此游覽都沒有找到石窟的所在。而人們將神佛供奉在此，其實也是一種回歸自然的表現，是對自然的寧靜與和諧的一種仰慕，只有在遠離塵世喧囂的大自然中人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人類自古就有擺脫世俗名利牽絆的精神追求，這個深山古寺便是人們心中的桃花源，是人們精神追求的寄寓物，人性和神性在這片山林中完美地融合。

三、反映生殖崇拜的“阿央白”

關于“阿央白”，近年來被人們炒得沸沸揚揚，它所體現的白族先民的膽氣和境界讓觀者折服。它是一女陰石刻，位于劍川石窟的第八窟。每年石寶山歌會，附近幾個縣的青年男女，尤其是婦女們們都來此跪拜，已婚的求子嗣，有孩子的求多子多育。婦女們來此都要帶上香油，把它涂在石刻女陰上，祈求將來生產順利，減少痛苦。由于膜拜的時間久遠，長期涂抹香油，把石刻女陰涂抹得烏黑發亮，連跪拜的蓮花石蒲都出現四個深凹。

雕刻一具女陰供奉于神龕上，供人頂禮膜拜，是全世界絕無僅有的①。在不開放的古代社會，白族先民這樣的舉動該需要何等的勇氣去迎接世人的蜚語和詆毀，值得注意的是，“阿央白”受人跪拜也好崇拜也罷，它都從來沒有被“神化”，她始終僅僅是母親的代表，是滋生繁衍我們的母親，她躺著，大地就是她純潔的軀體。藝術家在創造“阿央白”的時候觀照到生命的生生不息，進而把眼光從關注個人的生存轉向對整個人類生存的關注，透出他們對生命、對人生、對人類的深沉思考，而不再僅僅停留在生命崇拜或生殖崇拜層面。

結語

大部分的古代藝術往往都是以宗教為題材的②，劍川石窟亦如此，它是佛教密宗阿吒力教派的代表。拋卻其宗教色彩，單純地把它當作一件件藝術品，把菩薩等眾神當作普通的少男少女來看待，透過那一個個或悲或嗔的神情，去探析當時那些無名的藝術家，他們怎樣理解生活的意義，他們怎樣服從著題材的要求而又突破了它的限制，他們怎樣借佛像的制作寄托自己的感情、愿望、要求、希望和理想。透過審美的眼睛，劍川石窟已不再是單純的精美生動的藝術品，更多的滲透出創作者的情感和體驗，他們用人性審美尺度去創造，把全部美的創造力奉獻給神佛，而后又在自己創造的對象中接受和領悟自我創造的美。

劍川石窟是南詔大理國歷史的積淀，是白族古老文化藝術的剪影，也是藝術家們對當時社會生活的充滿人性關懷的主體性塑造，展現在我們眼前的是白族先民對人性的思考，對人生存發展的觀照，對自由的審美創造的追求。

注解：

① 施丕振.阿央白[J].文史天地，2005，（6）

② 王朝聞.王朝聞學術論著自選集[C].北京：北京師范學院出版社，1991：43.

參考文獻

[1] 李健夫.現代美學原理——科學主體論美學體系[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7（2006.12修訂）.

[2] 王朝聞.王朝聞學術論著自選集[C].北京：北京師范學院出版社，1991.

[3] 吳世常主編.美學資料集[C].河南：人民出版社，1983.

[4] 陳明.審美意識價值論[M].安徽：安徽大學出版社，2006.

[5] 陳兆復.劍川石窟[M].云南：云南人民出版社，1981.

[6] 章生，戴江.劍川石寶山石鐘寺石窟造型藝術[J].今日民族，2009，（7）.

[7] 施丕振.阿央白[J].文史天地，20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