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談《城里的月光》的語言特色

語言是人類特有的，用來表達意思、交流思想或情感的工具，是一種特殊的社會現象。它由語音、詞匯和語法構成一定的系統，有書面和口語兩種表達形式。小說語言是一種書面形式的語言，要求詞匯豐富、簡明、生動、緊湊、精煉。四川青年小說家曾明偉的小說集《城里的月光》，正具有上述小說語言特色。作者通過對人物的塑造和對情節、環境的描述，表現社會生活的本質，揭示人類矛盾，張揚正義，鞭打邪惡，以事見人，透視人物性格特點，將人物性格與情節聯系起來。其作品見微知著，獨具匠心，生動曲折，波瀾起伏，扣人心弦，別致精彩，讀后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城里的月光》以其獨到的小說語言，真實地描寫了現實社會中各式各樣的人物和事件，使諸多人物的神態形象、性格特點栩栩如生地展示在我們面前。從這本小說集中，我們不難看出，曾明偉很注重學習，也善于學習：一是向書本學習，學習前輩小說家駕馭語言的能力和方法；二是向社會生活學習。作者在豐富厚實的生活積累中，儲備了大量的語匯，使他在寫作時能夠信手拈來、運用自如。他的語匯來自生活，來自民間，但又是生活的高度概括和展示——

夜漸漸深了。流光溢彩的街市總帶給人無窮的幻想。隔壁餐館里傳來一陣劃拳聲：“棒棒棒棒雞!”“棒棒棒棒蟲!”“哈哈，雞吃蟲!張平，你輸了哈，喝酒!”“哎!”“再來!棒棒棒棒蟲!”“棒棒棒棒虎!”“哈哈，蟲不鉆虎，虎也不吃蟲，再來!”……劉老二聽到叫“棒棒”，以為是喊自己，他應了一聲，跑過去一看，忍不住笑了：“城里人真逗，用筷子也可以劃拳!不過‘棒棒’就是‘棒棒’嘛，‘棒棒’咋個會是‘雞’呢?”他始終想不明白。

這段節選自小說集中《棒棒棒棒雞》一文的對話十分精彩，是實實在在的生活語言，不雕琢，不修飾，原汁原味，流露本真，把普通市民的生活和底層“棒棒”眼里的陌生城市逼真地勾畫了出來?！啊舭簟褪恰舭簟铮舭簟€會是‘雞’呢?”這話俏皮而不庸俗，看似平淡無奇，卻飽含城鄉差距帶來的辛酸，使作者塑造的人物形象獨具特色。這樣一來，作者筆下的人物形象就不致千人一面、干癟死板，而是豐滿生動，讓讀者想到很多、想得很遠。

魯迅說：“作文的人，因為不能修辭，于是就不能達意?！惫粽f：“要使文章寫得好，恐怕總得懂一點邏輯、文法和修辭。”可見語言修辭何其重要。小說語言很講究。不同于新聞語言，也不同于散文語言和詩歌語言，小說語言更灑脫活潑一些，更放得開一些，更自由一些，更細膩一些，更有敘事性一些。要掌握好小說語言，絕非旦夕之功。曾明偉的小說注重修辭，講究邏輯和文法。他的語言明快簡潔，嚴謹不茍，干凈利落，不拖沓，不雜蕪。他對小說的情節和細節理解透徹，挖掘較深，能夠比較熟練地掌握和運用小說語言。小說集里的《我的朋友是殺手》這個短篇，一環緊扣一環，講了一個驚心動魄、引人入勝的故事，塑造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好人殺手肖強的形象。一開始，作者用了不少文字描述肖強的殘忍和暴行，讓讀者以為肖強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殺手；后來，肖強被黑老大殺了，又讓讀者以為他罪該萬死、罪有應得。而其實，肖強殺人是被編造出來的謊話，肖強實際上是個大好人。小說中被殺對象林一峰和肖強的女朋友莉莉在短篇最后揭開了謎底——

林一峰轉過身來，看著山下的竹林小學，眼中閃著亮光，說：

“因為我答應了他一件事，要在這里建一所全新的希望小學。”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從車子的后備箱里拿出一個皮箱，說：“我是一個守信用的人。這里面裝了一百萬元，肖強吩咐我交給你。他同時全權委托你在這里建希望小學。他說你是一個好人?！?/p>

肖強的女朋友莉莉說：

“他得了不治之癥，悲觀、絕望、失落。他自殺多次，沒有死成。后來他想建一所希望小學。那五十萬元不義之財，他沒有要，我送到公安局報了案。”

作者把肖強的身份隱藏得很深，直到小說的最后才點題，讓讀者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在小說提供的特定藝術描寫的環境中，人物之間的相互關系和矛盾沖突層層展開，從而形成了一系列事件的發生、發展、高潮和結局。《我的朋友是殺手》有它的現實基礎，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它只是曾明偉小說集中一朵小小的浪花，新鮮，曲折，活潑，隱晦，有力，令人回味。它像一面擺在我們面前的鏡子，讓我們看到了一些人美好的心靈和另一些人丑惡的嘴臉。

曾明偉的小說語言很干凈：他的記敘性語言簡潔明了，樸實通俗；描寫性語言帶有很濃的繪畫色彩，狀物、寫景、摹人都有呼之欲出的效果，生動形象，自然流露出作者的憎惡、喜愛之情；在人物對話方面，則帶有強烈的人物個性色彩，形成了獨特的語言風格。受作者個性氣質的影響，他的作品不僅風趣幽默，而且寫生活，寫現實，重細節，語言真切感人。

曾明偉對草根人物的生活和對世情、現實的理解是尖銳而深刻的。在他的有些小說中，一切似乎都平平淡淡，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但這一切同時又都出其不意。他抒寫的是一個作者眼中平凡人的平凡世界，因此小說情節比現實生活中發生的事件更真實、更集中、更完整、更具有代表性。他的作品很有立體感，言有盡而意無窮，思想深度和藝術效果在無形中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