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飄香的季節

果醬，是我的最愛之一。來加拿大之前，在我印象中，果醬永遠是擺在商場的貨架上，買回家來涂在面包上吃的。但在加拿大，果醬的內涵卻是意想不到的豐富。

夏日里接到朋友——意大利裔的塔莉亞的邀請：烤肉派對，外加一項超級美麗的任務——制作果醬。如果說前者是“魚”，后者就是“熊掌”了，兩者兼得，堪稱是美事。

加拿大人的房子以獨立屋為主，每家房前屋后的碧草鮮花中，總有幾棵果樹俏然而立，即便在多倫多這樣的大城市也是一樣。它們給主人帶來無數的樂趣：春看果樹長出嫩葉，夏日里繁花披錦，還撐出一片樹陰供人乘涼，待到水果掛滿枝時，收獲的喜悅更是難以言表。

鄰家后院有幾棵高大的李子樹，炎夏中綠葉映紅果的美景總讓人心動。女鄰居邀來三五女友，圍坐桌邊制作果醬的情形，更是讓我羨慕不已。

一到塔莉亞家，我就戴上手套和闊邊草帽，迫不及待地拎著籃子加入到采李子的行列中。塔莉亞家的后院超大，下臨溪谷，異常幽靜。綠草坪延展到溪谷，上面有各色盛開的玫瑰，角落里還有一方菜園，七八棵高大的李子樹錯落有致。兩架人字梯上的男人忙著采高處的李子，下面是婦女和孩子。塔莉亞的小兒子托尼拎著小桶，系著白色的小圍嘴，居然爬到爺爺的肩上摘李子。滿樹的李子，又圓又大，紅中透黑，個個賽瑪瑙，簡直饞死人。輕輕一掰，里面黃色的果肉就蹦出來，一直甜到心肺。因為記掛著果醬，我沒敢貪嘴，很快李子就裝滿了手里的籃子。

摘下來的李子被運到房前的木質平臺（deck）上，幾個女人圍坐在一張大木桌子邊，把洗好的李子去核切塊。我也坐下來幫忙，和她們嘮家常。她們是塔莉亞的親友和鄰居，每年夏天輪流到各家幫忙做果醬開派對。我把切好的李子端進廚房，里面已經架起了幾只大鍋，塔莉亞的婆婆妮莎在將切好的李子和水倒進鍋里，并不停地用長把木勺攪動，煮李子的香味一直飄到后院。架子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瓶子，妮莎告訴我那是用來裝果醬的。

灶臺上還有兩盆洗好的葡萄和桃子。妮莎讓我幫忙把桃子去核，然后放到一只鍋里，葡萄放進另一只鍋里，一起小火煮透。她還教我慢慢地攪動木勺，防止煳鍋底。整個熬李子醬的三個小時中，就這樣不停地攪動，中間還要放進大量的白糖。不斷有小孩子跑進來看熱鬧，塔莉亞八歲的女兒也來攪動木勺。妮莎沒有簡單地讓小孩子別來添亂，而是非常耐心地用意大利語教她。小女孩開始還固執地說英語，后來就改用意大利語和奶奶對話。我知道，妮莎的女兒還有她的幾個侄子，每個周末都要來奶奶家學意大利語。妮莎告訴我，不僅要讓她的孩子們會說意大利語，還要讓他們學會做各種意大利的美食。

美妙的樂曲從后院飄進來，那是我喜歡的電影《教父》的主題曲。小孩子們在草地上踢足球，男人們已經開始支起爐灶烤肉，先前切李子的大桌子上已蒙上了白桌布，上面是精致的餐具和嬌艷的玫瑰。塔莉亞的丈夫桑尼將大電視擺在了后院的樹陰下，幾個男人坐在桌邊喝著啤酒，一邊談論著即將開播的意大利足球甲級聯賽。

夜深十分，當我們拎著一籃李子，抱著放了意大利grappa酒的李子醬滿載而歸時，《教父》的主題曲猶在耳畔：You came into my world with love……你帶著愛進入我的世界，這個“你”可以理解為一種文化。老一代意大利移民用特別的方式向后代傳授祖國文化，愛在足球里，在音樂里，也密封在李子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