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黃遵憲維新變法思想體系

　　摘要：黃遵憲變法維新的思想，為康、梁變法維新起到了巨大的啟蒙和推動作用。其變法思想體系表現在政治思想、法制思想、軍事思想、經濟思想和文化思想等五個方面。
　　關鍵詞：黃遵憲；維新變法；思想
　　黃遵憲是中國近代杰出的愛國主義詩人，在中國近代文學史上占據著顯赫的地位并具有積極而廣泛的影響，然而，他的維新變法思想體系卻少為人知。本文試從政治思想、法制思想、軍事思想、經濟思想和文化思想等五個方面進行論析。
　　一、黃遵憲維新變法思想產生的背景
　　黃遵憲（1848-1905），字公度，號人境廬主人，廣東嘉應（今梅縣）人。出身官宦人家，幼年時受過良好的家庭啟蒙教育和熏陶，飽讀詩書，為他打下了深厚的傳統文化的根基。19世紀50年代的中國，西方列強入侵，民族危機日益嚴重，階級矛盾尖銳激烈，這種內憂外患的沖擊，更激發了他積極入世、報效國家的情志。1876年，黃遵憲中舉不久，即隨何如璋出使日本任參贊，1882年調任美國舊金山總領事，其后又相繼駐任英國、法國、意大利、比利時大使參贊和新加坡總領事。
　　黃遵憲十多年的外交生涯，足跡遍歷東西半球，極大地開闊了視野，使他較多地了解了外邊的世界，呼吸到不少新鮮的空氣。在出使日本期間，他閱讀了盧梭、孟德斯鴆等西方資產階級啟蒙思想家的著作，受到了西方思想的浸染和日本明治維新的影響，目睹了西方資本主義發展的現實，逐漸改變了陳舊的觀念，萌生了變法維新的愿望，他曾說：“中國必變從西法”［1］369，并將變法思想觀點在其所著的《日本國志》中進行了詳盡的闡述，對推動戊戌維新變法運動，以及中國近代社會變革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二、黃遵憲維新變法思想體系
　　1.政治思想。黃遵憲強調“物窮則變，變則通”［2］424的觀點，主張仿效日本變法圖強，建立君主立憲制度，體現了他變法維新的政治思想。黃遵憲出使日本期間，考察到日本在當時的情形與中國相似的情況下，通過向西方學習進行了一系列的維新改革，國家日漸富強。這些狀況使他迫切地想了解經過明治維新后的日本到底發生了什么變化，究竟是怎樣變法自強的。經過親身體驗，他看到“日本變法以來革故鼎新，舊日政令，百不存一。今所撰錄皆詳今略古，詳近略遠，凡牽涉西法，尤加詳備，期適用也”［3］822。認識到明治維新對日本建立君主立憲政體，使之走上了發展資本主義道路步入近代化的重大意義，感受到了民主政治比封建專制政治的先進，民主政治代替封建專制政治是必然的趨勢。他指出：在西方列強侵略下，亞洲各國先后淪為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惟獨日本不但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且要躋身于世界強國之列，其原因就是日本明治維新的成功。反觀中國自古以來“君尊而民遠”、“竭天下以奉一人”［2］205的封建專制，對社會的禁錮和人的束縛，愈加認識到封建政治制度的腐朽和弊端，呼吁統治者快從閉關鎖國的迷夢中驚醒，實行政治變革，以圖自強，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他主張興民權、開國會、立憲法的資產階級政體與法律制度。對多數士大夫的“好談古義，足己自封”［3］819封閉保守思想進行撻伐。他認為，要變法，就得沖破“祖宗之法不可變”的羈絆，社會越發展，法律制度就應該越嚴密，必須根據形勢，因勢制宜加以變革。他這樣描述西方社會：“余聞東西之人，盛稱泰西者，莫不其國大政事大征伐皆舉國會議，詢謀僉同而后行。其薦賢授能，拜爵敘官，皆以公選。其君臣上下，無疾苦不達之隱，無壅遏不宜之情。其人皆樂善好施，若醫院，若義學，若孤獨園，林立于國中。其器用也務以巧便勝。其學問也，實事求是，日進而不已。其君子小人，皆敬上帝，怵禍福。其法律詳而必行，其武備修而不輕言戰”［2］332。描繪出這樣的社會，表明他對西方資本主義國家議會政治模式的贊美和向往，以冀希望清政府建立憲政，實現“太平世必在民主”的政治理想。
　　2.法制思想。黃遵憲特別羨慕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法制，認為這是治國的根本，他接受西方資產階級“天賦人權”的觀點，形成了“民權”思想。他認為，“論義理，則謂人受天地之命以生，各有自由、自主之道；論權利，則謂君民父子男女各同其權”［2］341。主張保護公民的權利，“人不論尊卑，事無論大小，悉予之權，以使之無抑；復主之限，以使之無縱，胥全國上下，告全國上下同受治于法律之中”［3］1322。
　　黃遵憲通過研究日本史和西方民主思想與法制，深感封建專制的落后，“蓋自封建以后，尊卑之分，上下懸絕”［2］50，“小民任其魚肉，含冤茹苦，無可控訴”［2］50。認識到實行資本主義君主立憲制是歷史的必然，他指出：“余觀歐美大小諸國，無論君主、君民共主，一言以蔽之，曰：以法治國而已矣！”［3］1323，預言“十年之間必開國會也”［2］25。這反映了他希望晚清政府維新改制，建立憲政的愿望，也反映中國民族資產階級開明人士參政議政的欲望。
　　在考察日本法制時，注意到日本政府為修改不平等條約，以收回治外法權和關稅自主權而進行全面的法制體系改革，感受到日本國民通過法律制度改革在法律觀念上發生了變化，人們增強了法律的平等觀念和樹立法律的權威的法治意識，這些值得中國仿效，他指出“余讀歷代史，西域北狄諸傳，每稱刑簡令行，上下一心。妄意今之泰西諸國，亦當如是。既而居日本，見其學習西法如此之詳。既而居美國，見其用法施政乃至特設議律一官，詔令夕改，以時頒布，其詳更加相加十百倍焉。乃始嘆向日所見之淺也。泰西素重法律，至法國拿破侖而益精密［2］279”，迫切主張借鑒日本司法改革經驗，在中國建立近代完備的新型法律體系，以法治取代人治，這些法治思想促進了清末司法改革，對中國法律近代化的進程產生了深遠影響。
　　3.經濟思想。黃遵憲主張學習西方，發展資本主義，保護和促進民族工業，這是他所表達的重要的經濟思想。他推崇日本政府實行的“殖物產、興商務”［2］217的經濟政策：“興工商未興之利”，以至“山林藪澤不能封，礦穴寶藏不能秘，奇技淫巧不能禁，即其貿遷流散四出于海外者，其旨亦不能比”［2］211。他希望中國改革舊制，由國家資助民間商人開辦工廠、輪船公司以及開礦、修鐵路、辦郵政、學習新技術，大力發展近代資本主義產業，“凡有可能拓商業、攬利權之法，皆依采擇一一舉行”。［2］219唯此不僅可以“轉移富強之機”［2］421，而且對外國資本主義經濟勢力也能予以必要的限制。
　　黃遵憲還非常重視鐵路建設，認為“鐵路之利，于漕務、礦務、賑務、稅務為益無窮，而于用兵一事，尤為萬不可少之舉，必不可緩之圖”［3］1123，他曾列表比較日本鐵路建筑費用，說明中國修鐵路必獲大利，并認為若鼓勵中國商民經營鐵路事業，“如是數十年，鐵路交偏于過站國中，可計日待也［2］430”。
　　黃遵憲更希望中國仿效日本，運用國家權利、國庫資金加速原始資本積累的過程，并以國營軍工企業為主導，大力扶持資本主義民族工商業的成長。他急切呼吁：“但使創立一輪船商會，無論其得利與否，此商會中有十余艘輪船，每歲所得轉運之資及一百萬，則此一百萬金仍舊歸吾民，不至于外人奪去，國家安得不設法保護乎？”［2］217他主張國家出資助商與外競爭，還極力主張收回關稅自主權，用關稅這道萬里長城抵制外國經濟侵略。他期望國家能扶植民族工商業以自身的經濟優勢打入國際市場，而并非消極的防御。黃遵憲所表達的發展民族工商業的思想，符合國內民族資本主義發展的要求，表現了他獨具的洞察力和敏銳眼光。
　　4.軍事思想。西方列強通過堅船利炮打開了中國的大門，強迫清政府簽定了一系列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多次戰爭使中國人吃盡了堅船利炮之苦，因而大力發展軍事成為維新派和洋務派的共識。黃遵憲提出了“非練兵無以弭兵，非備戰無以止戰”［2］233的軍事思想，他認為“兵不可一日不備”，必須大力發展軍力，加強國防建設，尤其是面對列強的入侵，要加強備oxI8+0noDOh1AuXiORJkBw==戰，不可稍有松懈，“夫今天下萬國，鷹瞵鶚視，率其兵甲，皆可橫行，有國家者，不與此進講求兵制，籌一長久之策，其可乎此”［3］1253。他還指出，當前應著力發展海軍，“欲英吉利安富尊榮，愿吾王于萬機中，以海軍一事為莫急之務，至要之圖［3］1321”。
　　黃遵憲強調軍事變革應順應時代要求，鞏固國防尤為重要，希望仿照日本實行的義務兵役制來改變中國落后的軍事制度。他盛贊日本的義務兵役制，認為“非數百年窮研實踐，未易得此精密之法也”［2］287，指出實行義務兵役制可以使“糧無虛糜之患”、“國無虛耗之恐”［3］1253。他強調，弛備者必弱，忘戰者必危，提醒清政府趕快抓緊海軍建設，針對當時軍事上的弱點，他介紹了英國發展海軍的經驗，提出除不斷更新武器裝備外，還要“兵權統于將，將才出于學，器用儲于國”［2］601，即軍事制度和技術必須經常改革才能取勝，黃遵憲發展軍事的思想在當時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5.文化思想。在文化教育方面，黃遵憲迫切倡導“西學”，取代腐朽空疏的科舉制。他認為歐美諸國之所以自近代以來能獲得飛速發展，并取得巨大進步，乃至臻于國富兵強，其根本原因在于重視和發展文化教育和科學技術。他說：“今歐美諸國，崇尚工藝，專門之學，布于寰宇。”“舉一切光學、氣學、化學、力學，咸以資工藝之用，富國也以此，強兵也以此，其重之也，夫實有其可重者也”［3］1551。這里黃遵憲不僅盛贊了由于科學技術的廣泛應用，給歐美諸國國計民生乃至整個社會所帶來的巨大發展和進步，清楚地認識到科學技術只有“資于用”，才能使其作用得以最大限度地發揮。他認為中國應該“學習西法、西學，以為之輔”，而且相信“以中土之才智，遲之數年，即當遠駕其上”、“收效無窮矣”［2］342。他又進一步指出，學習西方“學術之精”，必須致力于新式教育，建立西方式的教育制度。因此，他主張大力發展民族資產階級文化教育事業，廣設新式學堂，設立翻譯局，創辦報社，認為報紙可“論列內外事情，以啟人智慧”［2］345，加緊培養科技人才。
　　對于日本的教育形式，黃遵憲非常欣賞日本實行的普及教育和師范教育，他詳細記載了日本大辦教育的情形：“明治四年，設立文部省，尋頒學制，于各大學區分設諸校”［2］665；“有中學校，其學科亦如小學，而習其等級之高者術藝之精者。有師范學校則所以養成教員以期廣益者也。有專門學校，則所以研究學術以期專精者也”［2］340。呼吁清政府學習日本大力創辦新式學校，學習西方先進文化和科學技術，主張用西方資產階級的新文化來改造中國的舊文化，以西學代替中學。他還主張大力翻譯西方書籍，以備學生“分科學習之用”，主張圖書館匯集古今圖書，“以縱觀覽”。這些無疑對中國近代教育的創設起到了很大的促進作用。
　　三、結 語
　　黃遵憲的變法維新思想基本上形成于日本，后來在出使英國期間又有了較大的發展，并設計出比較清晰、完整的社會藍圖，在《致梁啟超書》中比較集中地體現了他的變法維新思想體系：“欲取租稅訟獄之權，分之于四方百姓。欲取學校、武備、交通大權，歸于中央政府，盡費督撫藩臬等官，以分道為地方大吏，其職在行政而不許議政，下自府縣，咸設民選議院，為出治之所。而又將二十二行省劃為五大部，各設監都，中央君主權，如英主共統本國五大部”。可以看出，這時他主張借鑒英國的政治體制，以革除清廷專制之弊端。
　　盡管黃遵憲的維新思想沒有脫離改良主義的藩籬，但他以一個封建政府外交家的身份赴日本歐美實地考察，并逐漸形成比較完整的變法維新思想體系，是非常難能可貴的。《日本國志》的初稿形成于1882年，表明他的維新思想早于康有為和梁啟超。到1887年《日本國志》修訂完畢時，表明他的變法維新思想已經成熟，這比康有為發起的公車上書還早一年。可以說，康、梁變法維新，在一定程度上還受了黃遵憲維新思想的啟發和影響，這進一步表明了“黃遵憲是一位重要的思想家，是中國現代化運動中偉大的思想先驅。”［4］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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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黃遵憲.日本國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3］ 陳錚.黃遵憲全集［M］.中華書局，2005.
　　［4］ 張應斌.論黃遵憲的革新思想［J］.嘉應學院學報，20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