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過新四軍武裝大隊長的爺爺

余富村，原名余西，坐落于江蘇省高郵市以東30公里處。這里風景秀麗，物產富饒，有錯綜復雜的水上交通，獨特有趣的民間文化，如詩如畫的田園風光，是一個具有水鄉風情的歷史文化村落。這兒就是我可愛的故鄉！

我的爺爺名叫沈德昌，字國耀，是余西沈姓地主的第四個孩子。由于前三個孩子都是女兒，在深受“重男輕女”影響的蘇中農村，爺爺的到來著實讓這個家庭“揚眉吐氣”。沒承想，尚在襁褓中的爺爺體質偏弱。為此，家里給他打造一對銀手鐲和銀腳環，還打造一把“長命百歲”的銀鎖，并請來道士為其作法庇佑。在隨后的幾年內，老來得子的太爺爺抱著他吃百家飯穿百家衣，出資為鄉里修葺學堂，鋪路修橋，以便積下陰德；還為他請來附近寺廟的一位武僧，傳授武藝，以強身健骨。也許是上天的眷顧，在爺爺5歲那年，身子骨完全康復。據老人們回憶，爺爺天生神力，10歲那年竟然能挑起百斤稻谷，十八般武藝無一不精。

1941年的一個平常的夜晚，一支新四軍隊伍悄然進駐家鄉這個美麗的小村莊。翌日，當村民推開家門時，滿是標語的院墻上密密麻麻地寫著“抗日救國”，“一致對外”，散布全村的新四軍戰士正挨家挨戶地做著抗戰動員。此時，年僅16歲的爺爺，懷著一顆赤誠報國之心，報名踏上了抗日救國的道路。我的太爺爺得知爺爺瞞著他報名參加新四軍，很是惱火，痛打了爺爺一頓，還把他關進草棚，以此阻止爺爺第二天隨大部隊北上。然而，區區一把銅鎖哪能鎖得住爺爺呢！次日，天空漸漸放亮，年輕氣盛的爺爺舉起上百斤重的巨石砸破土墻，用木炭在墻壁上寫下“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拍拍身上塵土，灑淚離家而去。

“沙場烽火連胡月，海畔云山擁薊城。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爺爺的軍旅生涯，充滿了硝煙戰火，數次遭遇兇險，大小槍傷20余處。然而正是戰場上的殘酷殺戮，讓他歷練出英勇頑強的性格和百折不撓的精神。爺爺由于作戰勇敢，又有一定的文化基礎，再加上他的一身好武藝，沒多久就當上了分隊長。

爺爺出走不到兩年，里下河地區乃至整個東南沿海都淪為日寇的占領區。爺爺“血書參軍”，“舉石破墻”，十里八鄉婦孺皆知。日軍為新四軍不分晝夜的襲擊而感束手無策時，一名漢奸向日軍舉報沈家公子沈德昌參加新四軍，帶領隊伍在里下河地區打游擊的事。日軍火速派人將我太爺爺“請”了過去，妄想扣下他當作人質，逼我爺爺率眾投降。幸好居住在余西的大部分村民都是沈家本族子弟，我太爺爺雖然談不上是開明地主，但也不是周扒皮那樣的鐵公雞。他時常出資助學，惠及鄉里，受鄉民擁戴。我太爺爺被“請”進去不到兩天，就有一大批鄉紳和偽軍頭目出面為我太爺爺求情。日軍得知我這位太爺爺有如此大的影響力，只好做順水人情，放人了事。

據老人們講述，當年爺爺帶領的那支隊伍，頂峰時有1000多人，武器裝備和戰斗力都不亞于正規部隊。他們以錯綜復雜的天然河道為依托，采取巨石堵塞河道、夜襲敵人碼頭、水草阻隔小火輪等方式，一次又一次成功伏擊敵軍，給敵人的水上運輸線造成巨大破壞，沉重打擊了敵人的囂張氣焰。

武裝大隊猶如插入日軍心臟的利刃，讓日軍為之惶恐。作為大隊長的爺爺成為日軍懸賞數百大洋通緝的“要犯”。日軍的一個大佐以破壞“日中親善”的罪名，帶兵沒收了太爺爺的全部家產，并將其驅逐到河堤上修堤壩。年邁的太爺爺最終在一個饑寒交迫的夜晚去世。彌留之際他一手握拳，一手拉住家人，掙扎著想說些什么……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以廣播“終戰詔書”的形式正式宣布無條件投降，至此，歷時八年的抗日戰爭最終以中國人民的頑強抵抗而宣告勝利。就在舉國歡慶的時候，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反動當局公然挑起內戰。本來準備解甲歸田的爺爺，在經過了短暫的休整之后不得不再次率部轉戰。

1947年春節剛過，遵照上級指示，我爺爺所帶的這支隊伍進行整編后準備作戰略轉移。由于國民黨軍的迅速逼近，他們遭到敵人合圍，不得已我爺爺只好遵照縣委決定，將部隊化整為零，分散突圍。突圍中，與他同行的幾位同志不幸戰死，爺爺憑借良好水性和一身武藝，先敵人一步登上早已停泊在渡口前來接應的小船而脫險。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在民族危亡的關鍵時刻，正是像爺爺這樣的一批熱血青年，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毅然投身到爭取民族獨立、反對外來侵略的斗爭中。也許他們的功績和那些閃耀的將星相比顯得微不足道，也許他們的名字并不為人所知，但是他們的付出同樣偉大，他們的獻身精神是中華民族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

（責任編輯 李贊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