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個老外叫來福

十多年前，北京電視臺編導陳平邂逅在德國工作的奧地利小伙子恩內斯特·霍夫勒，不久二人結為秦晉之好，移居德國。

如今，陳平擁有一兒一女，女兒甜甜12歲，兒子安安9歲。兒子三歲時，陳平重新開始工作，現在她是聯合國教科文民間藝術國際組織執委會執委、首席財政執行官，IOV中國分會主席，中德文化交流委員會中國主席。

談起丈夫來福，陳平說，是他給了自己一個溫暖的家，一個自由馳騁的舞臺。

長城腳下的相遇

在陳平的記憶中，1997年春天的長城內外，一片燦爛陽光。她是北京電視臺體育節目編導，那天，她采訪香港著名的詠春拳大師黃淳梁先生，約在長城拍攝。

黃先生帶來的弟子中，有一個洋弟子，藍眼睛與藍天交相輝映。陳平不免多看了兩眼——說不準是不是這兩眼，讓藍眼睛對她一見鐘情。這個名叫恩內斯特·霍夫勒的小伙子，就是后來陳平口中的來福。

那天，來福的眼睛一直追隨著陳平。陳平一襲黑衣，薄施粉黛，一臉寧靜，裊裊婷婷。晚上，他們共舞一曲“魂斷藍橋”。她的頭靠在他肩上，他的下巴抵在她頭上。那一瞬間，她堅硬的心忽然軟了下來——曾經飽受情感創傷的她一直努力守護著自己的心，小心翼翼地筑著圍墻。但是，倚在他的肩頭，她感到那樣安全，還有眷戀！

四個月后，來福再一次來到北京。這一次，他成功地帶走了中國姑娘陳平。

1998年2月，陳平在德國已經住了兩個多月了。美人在旁，來福說這是神仙般的日子，能不能一輩子這樣？可是，他從來沒有正式向陳平求婚。陳平暗想，如果他不求婚，她將中止這段戀情，因為婚姻是愛情最真誠的形式。

情人節前夕，兩人到慕尼黑游玩，來福突然發起了高燒，陳平衣不解帶地照顧他。“我現在病了，所以有個請求你不可以拒絕。”他的聲音輕柔下去：“你能嫁給我嗎？”

陳平嚇了一跳，世上竟然有這樣的求婚方式，求婚的前提是因為自己病了。

來福說：“你說過不拒絕的嘛。你肯不肯嫁給我？趁我現在發燒，告訴我！”

陳平忍住笑，鄭重地點頭。

異國主婦的日子

結婚后，來福無比信任地對陳平說：“親愛的，家就交給你啦！”

慢慢地，陳平意識到交給她的是一個多么沉重而乏味的擔子。每天，她要做飯洗碗，學習垃圾分類、刀叉分類、午宴晚宴餐具分類，夏天要考慮種什么花，什么時候播種除草，迎接德國無數的節日，不同的節日要買不同禮物……

在德國，女性人數比男性多出300多萬，家庭婦女也是一種受男性尊重的職業。可陳平從小接受的是“男女平等”、“女人能頂半邊天”的教育，在國內是單位的臺柱，所以，家庭主婦的生活讓她生厭。她覺得自己活得很浪費，很無聊，沮喪極了，不知不覺滋生了一肚子怨氣。

有一次，他們買好電影票去看《拯救大兵瑞恩》。晚上八點，陳平沒來由地心情低落，沖來福發了一通脾氣：“我不想和你一起看電影，也不想看到你，我一個人看電影去。”然后拿了一張票，氣沖沖地走了。

電影看完，正好趕上大雨，等找到汽車的時候，陳平渾身都快濕透了。憋著一肚子氣，陳平錯把車開到了另一座小城。漆黑的夜，瓢潑的雨，找不到家的陳平在車里大哭起來。

好不容易回到家，來福既沒有在大廳等她也沒有焦急地給她打電話，而是端坐在電腦前專注地查看資料。看到陳平，他只是淡淡地問：“電影好看嗎？”陳平的火氣登時達到了無法控制的程度，抱怨他不溫柔、不體貼，在這樣的黑夜、這樣的雨天，居然不關心一個才來德國沒多久的外國女人……來福坐在那里，冷靜地說：“我以為你是個成年人，懂得自己的決定，也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末了，他說：“你又不是孩子了。”

其實，所有的妻子都希望丈夫把自己當孩子一樣嬌著寵著。陳平一時怒極，當下尋找字典，準備教育一下這個不懂得寵愛太太的男人。然而她發現，德語里沒有專門的撒嬌一詞，有也是另外一層意思：像嬌慣的孩子那樣、寵壞的孩子。陳平想，難怪德國女人很少撒嬌呢，她們太強壯太能干，因此男人們忽略了她們的柔弱。

在這樣的文化面前，陳平只好偃旗息鼓。和外國人結婚必然有這樣的麻煩，如果還彼此相愛，就要互相遷就。好在來福跟中國淵源頗深，慢慢理解了一些她的感受。他會在她做家務的時候陪她說話，會和她一起帶孩子。傍晚，一家人會出去散步。孩子在田野小道上走走看看，他們倆手牽手跟在后面。這一幕，讓陳平覺得像極了她渴望多年的夢境。

小兒子滿三歲后，來福支持陳平重新工作。職業中的妻子，讓他恍若看到十多年前的那個春天——長城腳下，陳平黑衣飄飄，一臉專注地做節目……這樣的時候，她是美麗的。

來福在心里告訴自己，他愛這個中國女人。

埃瑪的禮物

初嫁來福，那個貴族出身的奧地利婆婆曾令陳平畏懼。對于中國媳婦，婆婆是喜歡的，可對媳婦的國家總有一種不實的猜測，這成了婆媳間最大的矛盾。

有一次，婆婆優雅地坐在客廳看電視，突然問陳平：“埃瑪，中國有森林嗎？” 陳平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傷害，她把婆婆拉起來，指著餐廳里的地球儀說：“媽媽，中國的森林加起來比整個奧地利都大！”婆婆認真地說：“是嗎，為什么我看電視里都是光禿禿的荒山？”陳平一下子沒好氣：“美國西部還有很多地方一毛不長呢。”

陳平想讓公婆了解自己的國家，多次邀請他們到中國旅游，可都被拒絕了。婆婆說：“路太遠了，再說到那里我們吃什么呀？還有，那里的空氣污染太可怕了！”

公婆從來沒有出過歐洲，最遠的旅行是莫斯科，他們覺得只有歐洲最美。每年盛夏，他們都會抽出兩周時間，率領全家老少到一個叫月亮湖的地方度假，至今已經13年了。婆婆一心希望陳平一家加入進來，可陳平對婆婆無數次描繪的美麗地方本能地排斥。

女兒剛開始學說話的時候，婆婆強調海倫應該學習德語，陳平不應該跟她說中文，這樣才不會把孩子的思維搞亂。陳平不同意，最后是來福出面告訴母親：“第一，中文是孩子媽媽的母語，孩子應該學會；其次，多一門語言對孩子是一種幫助。” 婆婆沒有正面反對兒子的話：“我的孫女不需要那么多的知識，只要她健康快樂就可以了，忘記那些可笑的目標和追求吧。”這樣一來，明明在媽媽那里學到的單詞是這樣的，在奶奶那里卻是那樣的，小海倫常常被搞得很茫然。

不過，陳平還是尊重婆婆的。婆婆的善良能干、對家庭的付出以及認真優雅的生活態度，都讓她欣賞和喜歡。

有一次，陳平去一家日用品商店買東西，沒想到售貨員居然知道她，因為婆婆常對他們說起她，說她來自中國，曾是記者，很自豪。陳平感動不已，從此她也開始試著去了解婆婆，盡量接近婆婆的要求。

像天下所有的好父母那樣，公公婆婆對孩子們十分慷慨，對自己卻十分節儉。婆婆的手表整整戴了18年，已經破舊了，仍然舍不得換掉。那年婆婆過生日的時候，陳平給婆婆買了一塊新手表，婆婆高興得對她又親又抱。

陳平出生僅40天就被養母收養，很多年里，她都有一種尋找親生母親的沖動。和婆婆的相處，讓她對養母有了更深的理解。2001年，養母去世，陳平一下子瀕臨崩潰，是婆婆用她自己的方式安慰了陳平，讓她漸漸走出了悲傷。

雖然仍有思想觀念和生活方式上的差異，但陳平和婆婆的感情越來越好了。 更令她感動的是，婆婆開始留意對中國正面積極的報道。有一次，婆婆在電視上看到楊麗萍的孔雀舞，被其美妙絕倫的表演驚得目瞪口呆，不斷地說：“上帝，這是我看到的最好的舞蹈。沒想到，中國這么美！”她開始和兒子一樣，支持陳平做一些中德文化交流的工作。

陳平和來福商量，明年放棄到加拿大度假的計劃，陪公婆到他們的月亮湖去看一看，她知道那是婆婆最期待的，那意味著一個家庭真正的融洽。

編輯 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