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維特拉娜·羅西菲芙娜·阿利盧耶娃,1926年2月28日出生,2011年11月22日因結腸癌去世。她是前蘇聯獨裁者約瑟夫·斯大林與第二個妻子納杰日達·阿利盧耶娃所生,是他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兒。
她的一生四處遷徙,扮演過各種各樣的角色,紅色公主、名聲顯赫的叛逃者、建筑師的妻子、丟下兒女后又試圖懺悔的母親、窮苦無依的老太太——但無論生活給了她什么,她總難覓得真正的平靜。
成長:幸福外衣下的不幸婚姻
她由保姆帶大,見到父母的次數不多。童年時,她非常喜歡父親,而父親也溺愛著她。當數百萬人在集體化運動和古拉格勞改營中餓死的時候,她和小伙伴們正享受著幸福的田園時光,其中包括塞爾戈——秘密警察頭目貝利亞的兒子。
1932年11月8日,她六歲,長期以來或深受抑郁折磨的母親,在餐桌上與斯大林拌嘴后開槍自盡,官方說法是急性闌尾炎引發的腹膜炎。據后來赫魯曉夫回憶,雙方婚姻后期斯大林對妻子非常不好,他親眼見到在一次舞會上,醉醺醺的斯大林拽著納杰日達的頭發把她摔到地上。
暴怒的斯大林流放和處決了妻子的很多親戚,許多之前和斯維特拉娜十分親近的親屬從她的生活中神秘失蹤。16歲時,她在貝利亞的別墅里找到了一份英文報紙的影印版,上面有關于她母親自殺真相的報道。“我心中的某些東西被摧毀了,從此我不愿意再聽父親的話。”
她在學校一直受到極大的優待,每天她的課桌都會被擦得锃亮。大清洗中,如果班里有學生的家長被捕,這些學生就會被轉移到別的班級去,以免她接觸到“階級敵人”的后代。
16歲時,斯維特拉娜愛上阿列克謝·開普勒,一個當時已年近四十的蘇聯猶太導演。斯大林對此事強烈反對,不久,開普勒被判處十年監禁,并被流放至西伯利亞一個勞改營,后來死在那兒。
兩年以后,她答應了莫斯科大學學生格里戈里·莫洛佐夫的求婚。斯大林勉強應允,但拒絕見新郎,而且后來還把新郎的父親給關了起來。兩年后兒子羅西弗出生。1947年,因為感情不合,小夫妻分手,但一直保持好朋友關系。
第二任丈夫是尤里·日丹諾夫,斯大林的幕僚之一,其父是斯大林的助手安德烈·日丹諾夫。1949年兩人結婚,1950年她生下女兒葉卡特琳娜,不久后這樁政治婚姻解體。
叛逃:美國一次意外的
巨大勝利
1953年斯大林去世,斯維特拉娜在莫斯科大學擔任講師和翻譯,專業是歷史和政治學。她的興趣本是文學和寫作,但斯大林不讓她學這些。她能流利使用四種語言,除了俄語外還包括了德語、法語和英語。斯大林死后,她得到一筆撫恤金用以支撐她和兩個孩子的生活。
1963年,斯維特拉娜因摘除扁桃體住院,在醫院里遇到了來莫斯科訪問的印度共產黨員布拉杰什·辛格,兩人墜入愛河。1965年返回莫斯科后,辛格擔任翻譯工作,但政府不允許兩人結婚。
1966年,辛格去世,斯維特拉娜把愛人的骨灰送回印度撒入恒河。1967年3月9日,她走進了新德里的美國大使館,并提出政治引渡的書面要求,美國駐印大使切斯特·鮑爾斯答應了。由于擔心蘇聯發難,印度即刻將她送往羅馬,抵達后她被轉到日內瓦,拿到了旅行簽證。
在日內瓦待了六周之后,她前往美國,但兩個孩子都扔在了蘇聯。1967年4月,斯維特拉娜抵達紐約,召開記者發布會,譴責蘇聯政府和蘇維埃制度,當眾燒掉蘇聯護照。41歲的她說:“我來這里是為了表達心聲,在蘇聯時我一直沒有機會。”她說她開始懷疑在成長過程中灌輸的共產主義,并稱父親是一個冷漠而多疑的人。
1967年正值冷戰高峰,斯維特拉娜的叛逃被視作美國一次意外的巨大勝利。此后她在1967年和1969年出版了兩卷回憶錄,《給一個朋友的20封信》及《只有一年》,掙了250萬美金。她本打算在十月革命50周年時出版自傳,由于蘇聯強烈抗議而被迫提前出版。后來她搬到新澤西州的普林斯頓,繼續演講寫作。
終老:永遠無法脫去的標簽
1970年,斯維特拉娜接受了美國著名建筑師賴特的遺孀奧爾吉文娜的邀請,前往亞利桑那州西塔里埃森訪問。奧爾吉文娜是個神秘主義者,她認定斯維特拉娜是她多年前車禍遇難的女兒(名字也叫斯維特拉娜)附體,于是將她介紹給了獨身的女婿,賴特的弟子威廉·韋斯利·彼得斯。
幾個月后這兩個人結了婚,斯維特拉娜改名拉娜·彼得斯。1970年到1973年間他們一起生活,生下了一個女兒名叫奧爾加。她愛著丈夫,但這段婚姻活在賴特夫人的陰影之下,而且她丈夫對賴特近乎宗教式的狂熱崇拜極大地影響了婚姻生活。1982年,她和女兒遷往英國劍橋。
1984年她返回蘇聯,住在第比利斯。當時她宣布要寫第三本回憶錄《遙遠的樂曲》,表達她對西方的不滿和幻想的破滅,蘇聯當局對此表示支持。但由于“和親友不合”,不如意的故鄉生活令她再度背井離鄉,1987年又返回美國。
上世紀90年代中期,冷戰余波未了,媒體爆出一則新聞稱,懷著替父親贖罪的強烈愿望,斯維特拉娜皈依了羅馬天主教,成了一名修女。但記者后來發現這只是她的一念之間,在英國華威郡的一所修道院暫住幾周后,斯維特拉娜其實隱居于康沃爾小鎮赫爾斯頓,靠領救濟金度日。在報道刊出后不久,她就悄悄離開了康沃爾,搬往美國威斯康星州的一個小村子,終老于此。
她在幾年前的一次采訪中說:“對于脫去‘斯大林的女兒’這個標簽,我已經不再抱有樂觀的幻想。你沒法抱怨命運,雖然我無比希望母親當年嫁的是一個木匠。”她對斯大林的感情十分模棱兩可,一方面承認斯大林必須對犯下的罪行負責,一方面又認為,貝利亞才是最應該受到譴責的人。
斯維特拉娜曾回憶起親眼見證斯大林去世的一幕,父親在最后時刻抬起左手,“好像在指向什么,又好像在我們所有人身上下了一個咒。”有人問她:“你寬恕他嗎?”她對提問題的人投去一道冰冷的目光:“任何人任何事,我都不寬恕。如果他真的殺過那么多人,我就不可能原諒他。”
但斯維特拉娜很快地又補上一句:“你知道,我的父親非常愛我。”
(摘自《鳳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