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花又開

又到了五月，又到了鳳凰花開的時節。

林遠站在大門口，有些猶豫。進去吧？算了，還是不去了吧！轉過身，還沒邁開腳步，卻又不甘心。還是進去吧？遲疑再遲疑，終于邁開了步子。前腳步伐還沒收起，后腳就慌亂地跟了進去。

鳳凰花園里的鳳凰花開得正艷，油油的綠葉中點綴著一簇簇艷艷的紅，明快飛揚，美妙大氣。那份清新與鮮亮在一瞬間洗卻了內心一切的陰霾與不快。一時間，林遠竟錯覺自己回到了意氣風發的初戀時代，躊躇滿志地在園中隨意地走開來。鳳凰花園因這里的鳳凰樹得名一一這是開發商為了房子好賣而想的點子。

傍晚的陽光懶懶地從樹背后穿射過來，斑駁地灑滿一地。林遠踩著星星點點的斑點，緊一步松一步地走著，腳步漸漸有些凌亂。剛剛才閃了一點亮光的心里，又布滿了陰霾。那在樹頂上閃爍著的光芒如今怎么也照不進他的心田，反而像東南隅的那扇窗，黑漆漆的一團，映在他的心坎。

窗前那棵鳳凰樹還是那么的茂盛明艷，在周圍綠蔭的簇擁下格外的搶眼。花壇里的花花草草都在爭相展示著自己的美妙風采。每一個生命都在分秒必爭地享受這美好時光，林遠的到來又算什么呢？來往的人們匆匆忙忙，誰又在乎他的存在呢？

他把手伸進包里，摸到了照相機，想抓出來，卻無力了。來這里不就是來拍鳳凰花開的美景嗎？可他的手卻不聽使喚，按在包上一動不動。

“芬，喜歡這兒嗎？”

“當然啦！你看花園門口這別樣壯觀的噴泉、花園背后那片瓦藍瓦藍的天，還有每個小院里都有的一棵茂盛的鳳凰樹……每天緊張工作之余，能在這里停歇真是種美妙的享受！”

“那我們就選鳳凰樹后面那套房！每天面對那么美的鳳凰樹，我們今后的日子肯定越過越美！”

“太好了！就選那兒，定了！”

幾年前他和芬一起買房時的情景仿佛還在昨天。人生真是無常呀！

恍恍惚惚間，他撞到了什么東西，抬起眼時，傻了。世界這么大，可世界又這么小！竟然是她！林遠全身僵住了。

芬大概也被這突然的邂逅驚呆了，表情很不自然。

林遠沿著花園小路快步走起來，他不想讓芬看透他的心思。他感覺她的腳步就跟在他身后，同樣的慌亂。他伸了伸脊背，盡量讓它保持挺直。

在那個單元門口，他停下來，轉過身，她的腳步也停住了。

“還好嗎？”他問。

“還好。”她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

“我來看看從前的鄰居。”過了一會兒，她不自然地補充道。

那張曾經如春風般的臉，如今已失去了顏色；那雙曾經水汪汪的清澈見底的黑眼睛，如今已沒有一絲生動。林遠努力睜大雙眼，讓它自然而淡定地望著前方。

“我來給這兒的鳳凰花拍照。”好像怕芬不信似的，他從包里拿出相機揚了揚。

“哦。”她面無表情地望著他，“上去看看嗎？房子雖賣了，可它還是老樣子。新房主沒裝修過，也很少來住。”

“不了。已經上不去了。”他的內心在拼命掙扎。

“你過得還好嗎？她對你還好嗎？”

“好！好！”林遠的眼神冷冷的；眼珠像鑲嵌在眼眶里的一粒豆子，被固定著，一動不動。

“你現在住在哪兒？”他刻意避開她的視線。

“住公司宿舍。”

當他們的視線終于碰到一起時，林遠趕緊抬起了腳，他一分鐘都不能再多留了。

他聽到后面緊跟的腳步聲。沒人說話。

“我走了，你保重。”他沒回頭，脖子硬硬地挺著。

“你知道鳳凰花的花語是什么嗎？”她的腳步緊追了上來。

“不知道！”他風一般地沖出了院子，眼淚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

鳳凰花的花語是“離別”和“思念”，林遠其實知道。

他跟那個她早就分了，在和芬離婚后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