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臉

李華和晏春早早來到區委大院，準備找黃書記匯報工作。

全市九個縣、區，其余八個都成立了作家協會，唯有臨江區遲遲不見動靜。

李華、晏春身為紀檢干部，卻酷愛文學創作，筆下碩果累累，成了全區業余作者中的領軍人物。

李華先后出版了詩集和散文集，連續兩年在全國年度散文比賽中奪得頭獎。晏春的小說、散文上過不少報刊。他最近推出的那篇描寫婚姻、家庭的長篇小說更是好評如潮。臨江區素來文風昌盛，老、少作者加起來超過百人。老作者在寫作之路上艱難跋涉，早已熬得發染白霜；年輕作者初生牛犢不畏虎，抱定了獻身寫作的堅定之心。省、市作協也很關注這片熱土，多次催促他們盡快成立作家協會，為廣大作者開辟一塊用武之地，讓文學之風吹遍臨江區每個角落。

半個月之前，李華、晏春受眾人推舉，發起了籌備作協的工作。他倆各自掏出一萬元錢，跑到區民政局作了社團登記，還利用雙休日，分赴附近兄弟縣、區，學習人家成立作協時的寶貴經驗，緊鑼密鼓地忙碌了起來。

李華寫好方案，交給晏春過目后，兩人又反復修改，字斟句酌，生怕有什么疏漏影響籌備工作。

他們揣著方案找過宣傳部長，找過分管領導。領導看后都表示認可，沒有提出什么異議。他們今天要跑的，是最后一關，也是最重要的一關——作協能否成立，關鍵在于黃書記的態度。

李華懷著急切和緊張的心情，來到黃書記辦公室門外。他曲著右手指頭，輕輕敲了門，卻遲遲不見動靜。現在有些領導，時興單獨辦公、關門辦公，害怕見群眾，特別害怕見上訪群眾。即使是機關干部想找領導匯報，也要么提前預約，要么站在門外恭候。李華他們事急，這次是直接上門求見，想請黃書記一錘定音，盡快把成立作協的方案確定下來。

敲門聲響過三次之后，黃書記辦公室的門才“吱呀”一聲開了半邊。李華連忙側身進門，晏春也隨后跟了進去。

黃書記坐在一張寬大的棕色真皮靠背椅上，戴著一副高級金邊眼鏡，正在批閱一疊文件。他抬眼瞟了過來，見兩名來者有些面熟，卻叫不出姓名來，知道肯定有事相求，矜持的面孔顯得更加嚴肅了。他抬手指了指對面的沙發，示意來者落座。

李華幾步上前，邊掏方案邊自我介紹：“黃書記，我們是紀委的。”

“啊！紀委的！快請坐，快請坐！”黃書記一聽李華說他們是紀委的，剛才還板著的臉上倏地就露出了親切謙恭的微笑。他馬上站起身來，又是遞煙，又是倒茶。

晏春覺得黃書記可能有些誤會，忙補充道：“黃書記，我們是區紀委的，今天專門來向您匯報成立作協的事。”

黃書記頓時明白過來：李華、晏春不是市紀委的，而是區紀委的，今天不是找他有事，而是求他辦事。他剛才因緊張而懸著的心驀地落了下來，那張溫和帶笑的臉頃刻又變回了那副傲然的神情。

李華見黃書記又拿起文件來看，忙三言兩語作了簡短匯報。

黃書記知道臨江區成立作協是大勢所趨，也就當即開了尊口，同意召開會議，同意成立作協，但他不同意出席會議，也不同意區財政撥款。

李華、晏春匆匆離開了黃書記的辦公室，迎著初夏的陽光，行走在寬敞的大街上，心里卻涌動著難言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