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精神與企業發展：日本案例研究

正如我們在談論一個人的成就或優點的時候，無法將其與其自身具有的精神理念分割開來，當我們像許多國家的人一樣，注視著日本這個曾經并正在創造著許許多多奇跡的東亞國家時，我們又無法將其與其自身固有的文化歷史背景分別而論，所以在談到日本發達的經濟、技術方面時，也應該談及這個國家自身的人文與歷史。

自從日本門戶開放迄今80多年來，有關日本民族的論著，不外是一大堆最為奇妙的“不過”、“也是”、“怎么樣”的描述，如果一個學者論及一個日本以外的民族說他們“禮尚往來”，他不可能會進一步說“不過也是傲慢蠻橫的”；當他指出某個民族的行為極為嚴謹固執的同時，他也不可能會進一步說“不過他們也頗能適應極端新奇的事物”；當他說某個民族的性格柔順時，他也不會再解釋說他們卻也不易于駕馭；當他說這個民族是忠貞慷慨的，他不會警告你“不過也有變節及陰險的時候”；當他說這個民族毫無疑問是勇敢的，他也不會再絮絮叨叨地詳述他們的懦弱與忍耐；當他描述一個民族如何熱衷于向西方學習時，他也不會再大談特談其根深蒂固的保守與頑固。如果這位學者在書中論及某個民族，說他們具有普遍的美感崇拜，因此，演員及藝術家居于崇高地位，而且酷愛菊花的栽培，他大概不會再寫另一本書來專論這個民族對刀的崇拜及武士的尊貴了吧。

這一大堆矛盾的論述并非虛言，“菊花與刀”確確實實構成了日本民族性的一部分。日本民族無與倫比地兼具了這樣的性格：好戰而祥和、黷武而好美、傲慢而尚德、呆板而善變、馴服而倔強、忠貞而叛逆、勇敢而懦弱、保守而喜新。

語言文字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反映出一個國家的民族性，日本的文字大家并不陌生，它既有“漢字”，又有“假名”，在日本人自己看來，“漢字”代表一種男性的陽剛明直之氣；“假名”則代表一種女性化的陰柔含蓄之美。兩種文字被同時運用在一個國家的語言里，不難看出這個國家具有怎樣的民族性。

日本人就是這樣，從古到今，允許或者說是喜歡讓矛盾的東西，或具有兩面性的東西同時存在。由此我們也可以說，日本的這種民族性使其由古至今的發展具有更大的兼容性，使其能夠不斷吸收、引進西方文明，并使之與本土的東方風格磨合、并存，從而不斷地有所突破、發展，同時，這種兼容性使得日本企業在重視自身“硬件”的同時，也從不放過“軟件”的建設。

戰后日本經濟在美國的扶持下逐步由軍需產業向民用產業轉變，舊的三井、三菱、住友、安田四大財閥解體成為三井、三菱、住友、芙蓉、一勸、三和六大企業集團。各個企業集團內部擁有自己的主銀行（main bank）進行長期、穩定的綜合交易，集團經營涉及鋼鐵、礦山、汽車、電氣等國民經濟中的核心產業。由于戰后百廢待興，內需擴大，使得六大企業集團迅速發展，涌現出一大批走向世界的優秀企業：豐田汽車、日產汽車、松下電器產業、索尼、東芝、日立制作所等。企業不斷壯大，并逐步形成了自己獨有的包括戰略管理在內的企業管理系統，終身雇用、年功序列、企業內工會成為日本企業著名的三大特征，與美國企業注重個人成果、人員流動性強的企業文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日本企業更加重視員工的穩定性和忠誠心，這一點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舊時由家族企業構成的財閥體系的影響，認為只有長期安于本職工作的員工，通過企業的長期技能教育，才能不斷提升自身技能，使產品研發能力得以不斷提高。而要穩定員工，降低員工流失率，就必然要加強企業文化的建設。

筆者認為日本企業取得的這些成就與其扎根于日本傳統文化的人文精神息息相關。因此對日本企業的人文精神進行歸納總結也能為中國企業管理者提供戰略管理的借鑒。在筆者看來，企業的人文精神最直觀地可以體現在企業宗旨的概括描述上。美國通用電氣公司始創于1878年，是美國最具代表性的企業之一，其經營理念是：千方百計地實現利潤最大化，為股東創造價值。這一重視利潤的經營理念與日本企業重視“人”的宗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作為企業法人，許多日本企業都形成了自己的企業宗旨，企業宗旨表明的是企業存在的目的，企業經營原則等根本問題，企業宗旨是企業戰略管理的出發點。

許多日本企業進入中國后，都對自己的宗旨進行廣泛的宣傳，力圖使中國員工認同，從辦公室到車間，往往都張貼著體現企業宗旨的標語口號，在企業宣傳中，也大量地介紹本公司的宗旨。

松下電器的宗旨是創始人松下幸之助制定的，其宗旨原文是“貫徹產業人應盡職責，力圖社會生活之改善和提高，為世界文化發展作出貢獻”。目前，公司將“為提高人類生活水平和發展世界文化作出貢獻”作為企業的社會使命。日立公司的經營宗旨是：開展旨在提高整體生活水準的技術革新，提供更加便于使用的優質產品。歐姆龍公司主要從事自動化產品的制造，其企業哲學是：機器能做的事就讓機器去做，人類應該從事富有創造性的活動。

日本的在華企業，特別是著名跨國公司的企業，都十分重視目標公開化，企業員工人人皆知，這一方面，日本企業比其他許多歐美企業和韓國企業都要突出。

在注重確立企業宗旨和目標的同時，日本企業也十分重視企業文化的建設。企業文化是企業在市場競爭中形成的企業獨特的思維和經營方式，這種思維和經營方式與企業宗旨和目標相聯系，員工體現的企業精神是企業文化的集中表現。日本企業注重文化建設，往往落實到形成一種積極向上的企業精神，這種企業精神注重人的作用，強調不僅制造產品，而且造就敬業、創業的人才，這種企業精神注重企業活力，強調企業在國際市場競爭中的自強不息、不斷創新，同時，還特別注重企業的社會責任，強調企業為消費者、社會作貢獻。在經歷了80年代深刻的環境污染危機之后，日本的企業，已經將企業社會責任CSR（Company Social Responsibility）作為一項重要的企業活動貫徹于企業內部運行中，為社會創造價值的同時，還必須顧及人居環境、消費者利益，熱心社會公益活動，為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作貢獻。

透過日本高度發達的企業文化，我們不難看出，在日本高效率、高品質的背后，那“菊花與刀”的情緒，給日本帶來了什么。與日本企業形成對比的是，中國企業在這方面恰恰缺少了這種人文的精神理念，具體到我們的企業，許多管理階層只重視硬件的引進，而忽視了企業文化的培養，使我們的許多企業缺乏前瞻性和持久性。失去了磨刀石，再鋒利的刀也會失去光芒。

當然，這個同時崇尚“菊花”與“刀”的國度也并非沒有自己的苦惱。戰后日本在經濟、科技方面經歷了追趕歐美的過程，然而，隨著日本科技水平的提高，成為科技先進國的日本自身也成了別人追趕的對象，從而使日本產生了失去追趕目標的“失落感”和處在“前后夾擊”的危機感以及面臨“技術空洞”的恐懼感。落后時，民族性中勇敢的一面使之異常無所畏懼，向著目標不斷前進，而最終達到或超過目標后，根性中保守懦弱的一面又阻止了前進的腳步，這也許正是日本始終無法完全超越美國的根結所在。

不管怎么說，一個偉大的國家是應該重視人文精神的培養的，這當然不是簡單地停留在口號上，具體地說，那是一種文化氛圍，一種群體的靈魂，尤其是在制定企業的長期發展目標時，不再只是單純地追求利潤最大化，更應該將這種人文理念、文化氛圍貫徹始終，才能對我國的產業結構調整、建設環境友好型經濟起到更大的推進作用。

（作者單位：廣州航海高等?？茖W校外語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