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主任真名叫胡愛蓉,今年79歲,這個延續長久的稱呼源于1977年她從武漢市書畫院調任武漢榮寶齋當經理。她在任的十多年,給店里做了兩件大事,擴張了門面,把它打造成全國的“畫碼頭”。胡愛蓉有個紅皮的日記本,從到任那天起,她就詳細記錄每天的工作。隨手翻開一頁,就能瞟到某位畫界大家的名字。
據說,胡愛蓉來之前,就有個厲害本事,在哪個單位做領導,就把那個地方的房子做起來。所以她到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自己區政協代表的身份提交議案,把門面做大了2/3。“我想把武漢榮寶齋做成北京榮寶齋那樣,一條街都是。”
胡愛蓉在任時的第二個理想是,把武漢榮寶齋的歸口轉到文化部門。“我在民間工藝美術做印刷,明白文化應該讓懂的人去做才能做好。”人事和時代的限制,她的兩個理想都沒實現,卻用自己的為人奠定了武漢榮寶齋的江湖地位。
畫家們只要早晨打電話說要過來,胡愛蓉一定要問一句,“吃了冇?”即使對方回答說吃過了,胡愛蓉也會為他們準備一碗肉絲面或者燒梅,“文人們面子薄,沒吃也不好意思說,會餓壞身體。”
計劃經濟時期,武漢全年只有一噸宣紙的用量,半噸在武漢榮寶齋做銷售紙,半噸放在工藝美術公司生產用。業務人員去安徽訂宣紙和毛筆,對方轉送蘇州湖筆,胡愛蓉定下規矩,一定要拿給老畫家們試用。“畫畫的人才能判斷文墨的優劣,我們就能找到更好的商品。”洋紅在胡愛蓉的年代比金子還難得,但畫家都很鐘情,她就想盡一切辦法為他們去找。“雖然我不畫畫,但礦物顏料畫出的畫和化學顏料差別很大”。
逢年過節,胡愛蓉都去探望老畫家。鄧少峰生病時,胡愛蓉以武漢榮寶齋的名義替他找醫院。黃松濤年紀很大時,家人有疾無法照顧,胡愛蓉就帶著店里的員工去幫他洗被子、收拾房間。
武漢榮寶齋在畫界的名聲逐漸傳到文藝界,出去看電影,只要愿意說自己是武漢榮寶齋的,一定有人送票。武漢榮寶齋的人去外地進貨,要買一萬多元的金箔,從來都不用提前付款,貨到后再打款。
張振鐸身患糖尿病,吃什么東西都和胡愛蓉說,她就用黑豆、黑芝麻、黑米做成粉,讓女兒呂曉惠送到他家。后來他得到一支派克筆,覺得不好寫,就專門寫信給胡愛蓉讓她幫忙檢驗。“我那時從沒見過派克筆,他的做法純粹是因為對武漢榮寶齋的信任。”
鄧少峰和一個畫家扯皮,晚上想不通,睡不著,跑到胡愛蓉家擺上桌子畫畫;胡愛蓉有時讓女兒去給他送紙,鄧邵峰還會和女兒躲貓貓。“他們看上去性格都很奇怪,但心底都是孩子。“胡愛蓉對畫家們很寬容,從不主動求畫,畫家們每次去她家玩都會畫畫,還落上自己和胡愛蓉的名字,“達官貴人去求畫他也不理。”胡愛蓉把這些畫全都存在武漢榮寶齋,退休那年全部退寄給作者。
畫家圈里口口相傳,胡愛蓉和武漢榮寶齋的名聲傳到了全國。“黃胄當年在北京受排擠,我們請他來武漢,隆重的接待他。”后來黃胄開設炎黃美術館,邀請胡愛蓉去他家吃飯,還想讓她的孩子去那邊工作。
胡愛蓉和她的家人,到退休也沒離開湖北。但只要來到湖北的畫界大家,在武漢的首站,就是去胡主任那兒拜“畫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