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夏衍曾在一次與著名記者范長江的談話中說到,喉舌不能代表人民講話,那還算什么喉舌?耳目和喉舌的作用都不能得到發揮。
夏衍并不被人們稱為新聞工作者,而是一位劇作家、卓越的電影工作者,一生最主要的成就也都在電影方面,但他自走向文壇便與新聞事業沒有斷過聯系。1919年參與創辦《浙江新潮》,走向文學道路,抗戰期間在上海、廣州、桂林、香港主辦《救亡日報》《華商報》等,后輾轉到重慶,曾任《新華日報》的代主編。1937年,他在上海還參與了中國青年記者學會,在桂林時又參與了國際新聞社的籌備工作。他為數不多的報告文學作品,對我國的報告文學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尤其是他的報告文學名作《包身工》,《光明》創刊號曾指出它“可稱在中國的報告文學上開創了新的記錄”。
《包身工》創作于1935年,次年春發表。1927年,作者因工作關系接觸到了一些紗廠工作的朋友,并從他們那里得知一些關于包身工的情況。后來他隨上海藝術劇社解散后組織的流動演出隊走進工廠演出,了解到了更多的關于包身工的資料。電影《女性的呼喊》就是根據這些資料寫成的。1935年,上海的黨組織遭到嚴重破壞,作者被迫隱蔽,他利用這個機會再次開始收集有關包身工的資料。起初,他計劃寫一部關于包身工的小說,但由于條件的限制,最終寫成了這篇著名的報告文學。
包身工制度是中國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背景下的特殊產物。最早出現于清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英商怡和紗廠。當時,外商在中國辦廠,因語言不通,風俗習慣不同,無法直接管理工人,于是采用買辦包工制,通過包工頭來招用、管理包身工,它是包工制的一種特殊形式,這種包工制以簽訂定期包身契約的方式招收工人。包身工多半是12至16歲的貧苦農家少女。包工頭付給包身女工家庭很低的包身費,與包身工家長訂立包身工契約。包身期一般為3年,實際要4至5年才能期滿。在契約期內,包身工的工資全部歸包工頭,包工頭只供給包身工極低的生活需要。包身工集中居住,一般不準外出或與外人接觸,行動上受到嚴密監視。這種奴隸制式用工方式,在抗日戰爭之前的日商紗廠廣泛使用,其他國籍的外商和華商也有使用,但直到一二八抗戰(1932年),外人對此竟并沒有太多的了解,也沒有引起社會的關注。在寫作《包身工》期間,夏衍先生曾向一位姓鄭的律師談到包身工的事,鄭律師感到十分驚奇,說:“真有這樣的事嗎?我們一點也不知道。假使她們的工作情形和生活狀況和你們所說的一樣,那明白的是構成犯罪。”可見,包身工制度在違反當時的法律。然而,到鄉間招收包身工的“帶工”多是地面上的“白面”(有勢力的人,多指一些地痞和惡勢力),加之包身工一旦進入工廠,就成了嚴密包裝的“罐裝勞動力”,幾乎無法與外界接觸,即使同一工廠中的“外頭工”,她們也不能與之交流。法律對她們往往是沒有效力的,何況日本強大的軍事壓力,還在肆意踐踏中國的司法和主權。作者在《〈包身工〉余話》中有這樣一段話:“有鼎足而立的三個工廠,一個是中國人開的×新紗廠,一個是白俄開的×遠板廠,另一個是日本人經營的豐田紡織會社。那兒不是租界,可是廠里有些什么事的時候,中國‘當局’也許敢于處理×新,敢于干涉×遠,而決不敢碰一碰豐田。在中國人經營的紗廠,包身工制度已經漸漸地不‘時行’了,可是,以吃人肉為常業的帶工老板還集中在法律以外的東洋紗廠。在那‘法律之外’的日商招牌之下,別說慢性的剝削,就是用兇器殺傷幾個中國‘奴隸’有治安之責的人照例是不敢聞問的!”由此可見包身工在日商工廠中廣泛使用的社會基礎。
我們通過對這些材料的了解,既能加深對課文主題的理解,也可以深入體會作者“代表人民講話”的“耳目和喉舌”的新聞寫作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