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里亮起的洋燈點亮了武漢夜

在武漢，“點亮夜晚”應該以1905年英商漢口電燈公司的創立作為分界點。1905年租界區有了電燈，1908年起，漢口人用上了既濟水電廠的白熾燈，從此，漢口的市民告別了幾千年來油燈和蠟燭照明的歷史。租界、華界入夜一片光明，以往黯然無光的夜色因萬家燈火的渲染而光彩奪目起來。

從漢口合作路往江邊方向走，不遠就可以看到一幢式樣別致、樓角豎著鐘塔的建筑，這就是漢口電燈公司舊址。回首已過百年， 這棟老宅仍像一盞舊式的白熾燈，散發著歷史的光芒，注視著這座城市的更新蝶變。

租界里亮起洋燈

曾經有許多歷史檔案記載著漢口無電的歷史。漢口的房屋密度很大，房屋的材料大多為木板和茅草。無電的夜晚，點著煤油燈和蠟燭，稍不小心，便引發火災。火燃起，一燒便是一大片。為了在火災時便于擔水救火，漢口人在蓋房時，便會特意地留下一條火路。這種狀態在1905年英商漢口電燈公司成立后有所緩解。

漢口電燈公司，又稱英商電廠，是漢口租界區最早的電力公司。電廠創建之初僅有三臺直流發電機，專供英租界用電。隨后將供電業務擴大到相繼開辟的法、俄租界。直到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英商漢口電燈公司被日本人強行接管，它才黯然退隱江湖。

今年9月初，武漢市選出29處工業遺產作為初步保護名單，漢口電燈公司也名列其中。武漢曾開設過的電廠，現在僅僅只有它的原址留存了下來。

武漢市長唐良智表示：“今天不納入保護范圍，等想起來再保護就來不及了。”確實，武漢的工業遺產家底雖豐厚，但保護形勢嚴峻，急需搶救。規劃部門負責人稱，凡列為文保單位的遺產，都將“修舊如舊”，嚴格使用原構件、原尺寸，盡可能保存其原始風貌和真實性。

順著合作路一直往下走，就能看到漢口電燈公司，它位于合作路22號與鄱陽街56號的十字路口處，對街是熱鬧的武漢市群眾藝術館，正好與電燈公司的沉默有著明顯對比，使它就像一位老者，默不作聲地注視著歲月變遷。

從一樓一間窗戶上掉色的字跡可以看到，曾經這里還租給過賣鹵品的店家。當然，最后在此辦公的是武漢華源電力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由于建筑要整修，他們近期也將完全撤出這棟老房子。我們有幸成為翻修前最后的參觀者。

這是一幢混合結構、式樣別致、樓角豎著鐘塔的建筑。建筑面積為2983平方米，混凝土樓板、紅瓦屋面、外墻仿麻石粉刷，臨街拐角的三根承重柱為飾凹條的方形，其余的當街立柱，下面一樓半為相同的方形，但上部卻呈圓柱形，加之半人高的女兒墻和精致的墻檐，給人相當穩定且變化豐富的感覺。雖然其他的窗戶都是平面的，但面對合作路的三樓窗戶卻是有向外凸出的三面形飄窗。

伴著工人叮叮咣咣的敲打聲，我們踏著木質樓梯進入內部，眼前是一片翻修前的混亂，但仍舊依稀可以看見過去的痕跡。

主樓為三層，每層高4米以上，辦公室皆為木質地板。正好有幾塊地板已經撬開，可以看到地板的厚度與如今實木地板無異，但地籠卻是由碗口粗的木方組成，而不是如今常見的寸方木條，都是實打實的材料。

在三樓有窄窄的樓梯通向屋頂，從這里可以通過有鐵欄桿的樓梯登上鐘塔。鐘塔有四根只抬塔頂但不近塔身的圓柱，這是它與其他鐘塔不同的地方。塔身下部是窗，上部的圓形是鐘，只是目前大鐘已不復存在。

漢口租界其他兩家電廠

漢口電燈公司成立兩年以后，美最時洋行出銀約四萬兩，在德租界江岸街二碼頭（今二曜路口）開設美最時電燈公司，電廠占地約六畝，供應德租界街燈及私人用燈。

第一次世界大戰后，德租界被中國政府收回，德商回國，在漢利益暫時由荷蘭領事代管。1919年，電廠改歸湖北官辦，由漢口警察廳廳長代為總理。1922年，美最時洋行花費重金贖回財產，并與漢口特別區市政局簽訂為期十五年的營業合同。當時租界區居民約500戶，該廠每年收入可觀。

1931年武漢大水，該廠沒入水中，停止發電達3周。期間，轄區內電力由既濟水電公司接供。

1937年8月，營業合同期滿。省、市政府組織了“美最時電廠接交委員會”，召開兩次會議，決定由既濟水電公司出資購買該公司轄區內所有輸配電線路和用戶電表，租期三年。

隨后，既濟水電公司將該廠改為發電所，繼續擔任發電工作。武漢淪陷后，該廠由日本華中水電株式會社管理。1940年美最時洋行將兩部柴油機售于日本人，電廠停辦。該廠前后經營約32年。

另外一個是日商大正電氣株式會社，又名大正電燈廠、漢口居留民團電氣部、日租界工部局電燈房。1913年由日本大石洋行開辦，位于燮昌小路（今旅順路），向日租界地區供電。

后來發生鍋爐爆炸事件，碎片導致對面米鋪老板死亡，100千瓦機停止發電。租界內電力不敷應用，遂向既濟水電公司購電50千瓦，為期兩月。

1937年8月7日，日僑撤離武漢時將發電機一并撤走，電廠停辦。此后，經駐漢領事要求，日租界用電由既濟水電公司提供，并在日租界內重新加裝路燈13盞。1938年10月武漢淪陷，電廠舊址改為醬油廠。

民營電廠的興起

前邊所說的電力公司在當時規模都不大，僅為租界區供電，用電管理亦相當嚴格，各商號用電須先填報申請，按月收費，拖欠達三個月，就卸表斷電，以電表押金抵電費，不足之數訴諸巡捕房勒令限期繳納，超限輕則捕人交保，重則拘留法辦。

漢鎮既濟水電公司成立前，漢口只有外商投資供租界用的電廠。當時漢口地方除各租界外，在中國地界的居民、商號還是用煤油燈，植物油燈作照明。

1896年，“湖北公用電業第一人”，清朝末年民國初年著名實業家、商人、近代中國火柴工業先驅宋煒臣，從上海攜巨資來漢口發展，創辦華勝呢絨軍裝皮件號，結識當地張之洞等官商要人。1906年，宋煒臣聯合他人上書張之洞，懇請承辦公共水電，并籌得股本三百萬銀元，以《易經》第四十三卦“水火既濟”之義，定名為“商辦漢鎮既濟水電股份有限公司”，分設水電兩廠，任總經理，張之洞并附官股三十萬元以資提倡。

1908年秋，歷經兩年建設，既濟電廠落成，紅磚鐵瓦的兩座歐式發電廠房，聳立于漢口大王廟漢江邊。裝有500千瓦直流發電機三部，總裝機容量達1500千瓦。其規模比稍早的租界外商電燈公司大十幾倍，而且超過當時上海、廣州、北京的電廠，占全國經營電廠總容量4449千瓦的三分之一，居全國民營電業之冠。

電廠建成送電，當年即安裝電燈18000盞，漢口武圣廟至黃陂街一帶繁華市區夜晚燈光閃爍，這耀眼的燈光標志著漢口市民生活領域的巨大變革，成為武漢近代城市發展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大事。宋煒臣也隨著這明亮的燈光，馳譽武漢三鎮。

根據1937年8月13日的《漢鎮既濟水電公司供給日租界水電暫行辦法》可知，既濟水電公司已深入到租界區域，而且電價按照該公司營業章程收費，較租界電價低廉。

1945年，既濟水電公司收回產業，并從日本人手中接管原英商漢口電燈公司。恢復了元氣的既濟電廠一直到1971年才停止發電，遺址被保留。

雖然從1993年起，武漢市就開始公布優秀歷史建筑名單，但當年既濟水電公司沒能列入“優秀歷史建筑”名錄中。對這樣的“編外”歷史建筑，主管部門表示，只能是“盡量減少破壞”。

2004年年初，傳出既濟水電公司將要被拆遷的消息后，武漢各方人士反對拆遷、呼吁保護的聲音高漲，拆遷被暫緩。但最終，既濟水電公司遺址還是沒能逃脫被拆遷的命運。

現如今，在既濟水電公司原址所在地，既濟電力商城等一批新式建筑高聳入云，再也看不到當年英國人穆爾氏設計的“長進深、高內空、大跨度”結構紅磚廠房，煞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