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
李微漪是一位長發飄飄的80后美女畫家。她非常喜歡動物,喜歡琢磨它們不可思議的行為和思維。在她的畫框里,茂密的花木常常引來漂亮的鳥兒在屋外歡喜跳躍、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奔跑著一群群馬匹,使得整個畫室都充滿靈氣。
每天早上她會抓一把小米,放一碗清水在屋外,給那些城市里飛倦的鳥兒們休息享用。白頭翁、麻雀、斑鳩、鴿子、遷徙的燕子等都是她畫室的常客。
1999年,李微漪和一群驢友到若爾蓋草原扎營旅游。一天傍晚,和同伴分開后她迷路了。突然,前面有動物在活動,仔細一看,她嚇壞了:是四匹狼。這是她第一次遇到真正的狼,她驚恐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對峙了大約半個小時,它們并沒有攻擊她。后來同伴們尋過來,這幾只狼也慢慢走開了。
這次遭遇給她留下很深印象,也引起她對狼的好奇。回家后,她查找許多有關狼的資料,了解狼的生活習性。她還去金堂縣野生動物世界、重慶野生動物世界等地方,近距離觀察狼,嘗試畫狼。
和人工飼養的狼相比,她更希望接觸到自然界的野生狼。正是在這些想法的引導下,使她和格林相遇。
2011年4月初,格桑花開,她再次來到若爾蓋草原寫生。4月23日,她聽一位牧民講,有牧民打死了捕食羊群的公狼母狼,逮住6只小狼。背著畫夾,日夜兼程,她匆匆來到這戶牧民的帳篷,發現有5只小狼已經餓死,最后一只小狼也沒了聲息……她悲從心起,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悲哀的長嘯,奇跡發生了,“沒了聲息的小狼”一個激靈,顫巍巍立了起來,循著聲音,跌跌撞撞地向她爬了過來!
她張開雙手,迎了過去。小狼嗅著、拱著,小爪子抓著,使勁往她懷里爬!她又驚又喜,拿來稀釋的牛奶,一點點喂小狼,小狼把它吃得干干凈凈。她抱起小狼,一種想要呵護它的感覺陡然生起。
幾天后,李微漪把小狼帶回成都。她給小狼取名叫“格林”,英文發音“green”,綠色的意思,也是狼的眼睛和草原的顏色,她希望記錄狼從小到大的“格林童話”。
“格林童話”
隨著相處日久,李微漪和小格林之間積累了難以割舍的感情。她從來不拴它,不限制它的自由,和它一起嬉戲,一起散步,一起搶食。她希望能陪伴它度過生命中最脆弱、最艱難的幼年時光。
格林很淘氣,和狗一樣,它喜歡撕咬東西,電線、桌腿、窗簾都成了它磨牙的玩具。每天早晨如果她的拖鞋找不到了,一定能在它的窩里找到。格林越來越喜歡咬人,常常一口咬住她的腳腕,雖然是戲耍,但往往咬得很疼。她把格林送到寵物醫院打預防針,醫生詢問是什么狗,她就說是新品種,叫“格休犬”。旁邊的人說:“喔,就是那種能逮住兔子的狗。”她哈哈大笑,不再解釋。
李微漪自己也打了狂犬疫苗,當然這不能阻止格林喜歡撕咬的習慣。有一次,格林叼著她的腳背,開始撕咬起來,并往后拖,疼得她大叫。但格林仍舊不松口,她又驚又氣,一手抓住它的脖子,一手掰開它的嘴。一看腳腕,已經有幾個深深的牙印。格林退到一邊,用野性的目光看著她,同時用小舌頭舔著尖牙和上唇。她不禁怒火中燒,拿掃把一扔,順勢一掌撲倒小格林,一口咬在小格林還來不及張開的嘴上,連鼻子帶下巴咬了個結結實實。小格林前后爪子一陣亂蹬,她也不管,愈發咬得緊了’喉嚨發出威脅的吼聲,雙手緊壓住它亂扭的身體。經過一番掙扎,小格林發出討饒聲。她這才松口,并沖格林示威地齜齜牙,小格林卻立刻擺了幾下尾巴,亮出粉紅色的肚子,身子仰面朝天左右扭動開始撒嬌。格林的鼻梁被咬破了,她起身去找藥酒,小格林翻身起來蹭到她面前,耳朵向頸后收攏,老老實實的樣子。
以狼的方式讓狼臣服,在狼的生存法則里,強者為王,弱者為臣。此后,格林再也不敢咬她了。
小格林慢慢長大,兩個月的時候,它和小狗崽外形上差不多,細看才能發現它的毛比狗毛粗,牙齒更尖利,它對生食的貪嗜也慢慢顯現。
李微漪每天都給小格林吃肉,但始終堅持把肉煮熟了再讓它吃,害怕喂生食會激發出它的野性。但對于動物來說,在自然界生存,最重要的技能是獵取食物。為了讓小格林擺脫對人類的依賴,在它五個月大時,李微漪開始對它進行野化訓練。
那時,李微漪經常買活雞,用繩子拴住,然后在野外教格林“捕獵”。她還買來很多狼的紀錄片播放給格林看,讓它接受狼的啟蒙教育。在活食和影片的激發下,格林狂野的狼性漸漸被喚醒。
看著每天越來越狂野的格林,她覺得繼續喂養下去會泯滅格林的天性,她不愿意通過這種方式讓格林變成寵物,但也不想將它送到動物園,不自由,也不公平。她也曾經想將格林放歸草原深處,讓它自己完成回歸。但格林從小就親近人,對人沒有戒心,萬一它還沒有找到狼群,就先奔人而去,別人又不知它的底細,一看狼來了,將它打死怎么辦?
為了讓小格林能安全回歸自然,李微漪頗費了一番心思。
野化訓練
2011年12月,小格林八個月大時,李微漪帶著它回了老家——若爾蓋大草原。在草原上,她和格林一起狩獵,一起在藍天白云下相枕而眠。
相比之下,突然脫離文明社會進入蠻荒世界,李微漪舉步維艱,小格林卻在野外生存中游刃有余。狼在饑餓的驅使下能學會吃任何東西,它開始吃淹死的老鼠、獵捕旱獺、從人的陷阱中偷取野兔、與陌生藏獒奪食、與牦牛對峙、為保護她與三只野狗亡命廝殺……這種種經歷,讓格林從一只在她懷中瑟瑟發抖的小毛球成長為一匹挺拔矯健的野狼。
隨著小格林對自然的探究愈發深入,活動的范圍越來越廣,她漸漸跟不上它的腳步,它常常脫離她的視線探看陌生世界,又在她的聲聲呼喚中幽靈般歸來。她為它的成長和機智感到由衷的高興,在世界盡頭,她們享受著最純粹的生命之樂。
為了讓格林和狼群進一步熟悉,她把帳篷搭在狼山附近。一天晚上,格林顯得特別興奮,還站在高處發出悠遠的嚎叫,李微漪隱隱約約地聽到遠處傳來回應。此起彼伏的狼嚎聲,讓她心里百味雜陳。
冬季來臨,一場冰雹讓李微漪患了感冒,她帶著格林回朋友的住處吃藥休息。一連幾天,她都沒有出門。一天,她看見格林使勁地扒著窗戶,她趕緊起身開窗。沒想到才開一條小縫,格林就從縫隙里塞進一只兔腿,然后乖乖地看著她。看著沾滿泥土的兔腿,李微漪感動極了,不僅僅是因為格林懂事,更因為她知道這只兔腿是格林的存糧。她怎么都沒想到,傳說中的惡狼會如此重感情。
逼狼歸山
尋找狼群的過程中,格林似乎明白李微漪的意圖,很多時候都是由它領著她前進,因為只有它才能嗅到同類的氣味并辨別出狼嚎的方向。
一次大雪之后,格林在河邊發現一頭死豬,并在四周看見了狼糞和狼爪印。這些跡象說明死豬是狼群的獵物,格林知道,狼群一定會回到存放獵物的地方,所以,它亢奮不己地趴在地上打滾,以此留下氣味提醒同類它的存在。
雖然格林才8個多月大,屬于未成年狼,但已經具備一定的捕食能力。李微漪放心了,因為狼愛幼崽,狼群可以把未成年的格林當作二等狼接受,現在正是格林回歸狼群最佳的年齡,而且格林容易臣服的性格也有助它融入狼群。此外,冬天的若爾蓋草原冰天雪地,食物匱乏,狼群需要集結更多的同類去捕殺大型獵物儲備冬糧,這也是格林回歸狼群的重要時機。
后來,格林出走了幾次,在外逗留時間越來越長。李微漪覺得格林應該是找到了伙伴,它之所以還要回到自己身邊,是因為它對自己懷有孩子對母親的那種依戀。
一天,李微漪帶格林來到一座山頭,決定和它正式告別。
“我陪你度過了最艱難的童年時期,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她指著草場對格林說,“以后你就生活在這里了。”格林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久久地看著她,眼中充滿不舍。
終于,在大雪紛飛的2012年正月初三,格林默默地走了,直到元宵節過后,李微漪也沒有見格林回來。她決定在草原上再待一段時間,以確認格林是否還活著,是否真的和狼群在一起生活。
2012年2月底,又一場大雪過后,李微漪終于發現了格林的腳印。她順著腳印走到一個河口,看到狼群奔過冰面的足跡,不禁激動得拿起相機狂拍。就在這時,她也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一格林。格林和另外一只狼待在一起,那只狼對人類非常警惕,看到李微漪后立即穿過冰面消失在草場中,格林則跑到她身邊,不停地舔她的臉。
親熱一陣后,格林看看李微漪,又看看同伴消失的背影,猶豫不已。李微漪狠狠心拍拍格林的頭說:“走吧,格林。”
格林深情地再看了李微漪一眼,邁開步伐向狼群消失的方向奔去。
在與格林相處的9個月時間里,小格林給她帶來很大的改變,激發了她的創作靈感,她用文字記錄了格林的成長和這一段奇特的經歷。尤其是,它對她的依戀和情感,更使她感覺到情義的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