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綠化：讓綠洲長在空中

對于屋頂綠化，很多人覺得沒有必要，因為反正也看不見，屋頂什么樣有什么關系呢。其實，屋頂綠化主要是為了城市生態問題。” 譚天鷹表示，尤其那種不能進入的簡式草坪，完全是在為北京環境生態做貢獻。

喬躍輝是北京著名的珍珠賣場紅橋市場的辦公室副主任，從2005年開始的4月開始，他多了一個以前從來沒有過的習慣，工作累了的時候，去商場的屋頂上逛會兒。

附近的居民以及喜歡逛紅橋市場的人并不是人人都知道，在商場的屋頂，有一片非常美麗的花園。園內亭臺回廊交互，花草樹木爭春，葫蘆藤和葡萄藤糾纏將回廊的三面遮成一片蔭涼，大大小小的葫蘆和串串剔透的葡萄就低低地懸掛在頭頂手邊。站在花園里，往北看，是天壇連綿的綠蔭，視覺上和這里的花園連成了一片，在立身其中的人有種身在天壇公園的錯覺。

“為了這個花園，我們也和天壇那邊進行了協商。”喬躍輝走過一座架在一個小小水塘的木橋，回頭對記者說，“這個水塘邊是大家最喜歡呆的地方了，里面養的金魚總是能吸引大家的注意，這也是我們最花功夫的地方。”

從建成開始，紅橋市場的屋頂花園一直是北京市屋頂綠化推廣學習的典范。

從1983年第一座空中花園在長城飯店建成至今，北京市屋頂綠化面積已拓展至120萬平方米，其中享受市財政專項補助建設的屋頂綠化試點工程總計79.4萬平方米。補貼項目中，草坪為主的簡式屋頂綠化219處，共計61.4萬平方米；花園式和簡式花園式綠化59處，共計18萬平方米。

未來綠化方向

“北京目前的地面綠化已經接近50%，再想要有大的發展需要很高的拆遷費用，不合算。”北京屋頂綠化協會會長譚天鷹對記者說，“屋頂綠化是未來發展的主要方向。”

對于譚天鷹來說，意識到北京的屋頂綠化的重要性，已經很有些年頭了。上世紀90年代中期，還在首都綠化委員會工作的譚天鷹，一次3小時的航拍讓他注意到了北京的屋頂。

“光禿禿的一片，還有些屋頂因為有裂縫，就補上了補丁，真的很難看。何時能把屋頂也綠化起來呢？” 這個問號一直在他腦海中纏繞。2004年，他得知一種適合在屋頂上生長的景天科草種，此時恰逢迎奧運建綠色北京的時機，于是回來他就寫信給當時的北京主管市長，建議要美化北京環境就離不開屋頂綠化。

“對于屋頂綠化，很多人覺得沒有必要，因為反正也看不見，屋頂什么樣有什么關系呢。其實，屋頂綠化主要是為了城市生態問題。” 譚天鷹表示，尤其那種不能進入的簡式草坪，完全是在為北京環境生態做貢獻。“屋頂綠化更重公益性，景觀價值、使用功能與生態效益、環保價值相比，次要得多。”

據統計，屋頂綠色植被可吸收70%～85%的太陽輻射熱，抑制城市熱島效應的作用無可爭議。通常，夏天黑色瀝青屋面溫度能高達83℃，表面光滑的混凝土屋面溫度可達48℃，而有植物栽培的屋面溫度僅為30℃。

在北京，平頂樓房的頂層如果種植草坪，室內溫度可下降4～6℃，原來一到夏天就酷熱難耐的頂樓將成為宜居樓層。世界環境保護組織稱，如果城市建筑的屋頂綠化、立體綠化達到70%以上水平，暑天氣溫將下降5℃，冬季氣溫則可上升2℃，熱島效應自動解除。

屋頂綠化抑制二次揚塵的功效也不容忽視。據市園林研究所專家測定，花園式屋頂綠化平均滯塵率為31.13%，簡式屋頂綠化平均滯塵率也達到21.53%。

“你想想，要是北京能有1/10的合適建筑能實現屋頂綠化，對于北京的空氣凈化會有多大的作用。” 譚天鷹還記得從西山往城市方向看，北京被半圓的黑霧籠罩著的景象。他給記者算了一筆賬，幾年前他們統計，北京適合屋頂綠化的面積有6900萬，現在應該上億了，如果其中有1/3實現了綠化，那就是好幾千萬平方米的綠化面積。

另外，屋頂綠化截流雨水還能減輕城市排水系統的壓力。北京城市空間大面積硬化處理后，每逢大雨降臨，難以滲漏地下的雨水涌下排水管網，經常因排水不暢導致立交橋下嚴重積水。

“今年7月21日的大雨你也知道，我們的花園綠化系統經受住了雨水考驗。”喬躍輝對記者自豪地說。

數據顯示，花園式屋頂綠化可截流雨水64.6%，簡式屋頂綠化科截流雨水21.5%。如果屋頂綠化大面積推廣，投資擴建排水系統的高昂代價會降低很多，這在歐美發達城市已經得到印證。因此，德國多年來都將屋頂綠化補貼納入雨洪管理體系，超過70%的排水費征收與宅院硬化有關。

大力發展屋頂綠化還是現實的環境治理需要，經過多年綠化美化，北京城區可開辟的綠地已經非常有限。

“一望無際的禿屋頂，占到北京城市面積近60%，屋頂綠化和垂直綠化，將有效彌補城區綠地不足。如果俯視、平視、仰視都是綠色美景，都市人的壓抑感將得到極大的緩解。”譚天鷹說。

技術不是問題

“很多人反對屋頂綠化，理由是怕影響建筑的結構，造成屋頂滲水。” 北京園林科研所工程師李連龍參與了很多著名的屋頂綠化設計和施工，對于大家的擔心，他認為沒有必要，“屋頂綠化有一套非常嚴格的要求。”

雖然只有10～50厘米厚的覆土，但屋頂花園施工標準非常嚴格。在普通防水層上方，加鋪了防植物根系穿刺的特殊防水層；再往上鋪設具有一定空隙和承載能力的塑料蓄排水板，便于及時排除多余水分；排蓄水層上再鋪聚酯無紡布作過濾層，防治土壤堵塞蓄排水板空隙；最上一層才是按比例調配的輕質種植土。為嚴防屋頂滲漏，花園施工前還進行過48小時蓄水試驗。

2010年8月，李連龍主持了北大口腔醫院的屋頂綠化設計施工。針對北大口腔醫院的建筑特點，在2、9和10層的屋頂上進行綠化。其中，9層是可以讓人進去參觀、休憩的小花園。

“由于當時北大口腔醫院的屋頂荷載不完全滿足實施花園式屋頂綠化的條件，因此，我們在詳細設計中，對構造層材料、植物、鋪裝、小品、園林設施的選擇和設置等方面進行了全方位的考慮，必須同時兼顧安全、功能、經濟、美觀和生態五大要求。”李連龍對記者強調屋頂綠化設計、施工應對樓體進行保護，同時還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比如北大口腔醫院，就還要將避免發生患者因各種原因造成墜樓的隱患考慮進去。

“房頂上，栽植前的基質袋和苗木怎么擺放都是很關鍵的問題，要考慮屋頂荷載和均橫持力問題。運東西既有平行運輸又有垂直運輸，對建筑的影響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譚天鷹說。

在這樣的要求下，即使是醫院屋頂原有的屋頂通氣管都成為了花園的一部分。

“與地面園林相比，屋頂花園更需要精心養護，須防止植物生長過于茂盛而導致根系刺穿防水層，澆水防蟲害方面對養護工人的專業程度要求也很高。另外，冬季防凍和防火成為屋頂花園的較大負擔。喬灌木植被過冬必須裹上雙層防寒圍擋，節日期間偶遇放煙花還要為圍擋噴水并派專人值守。”喬躍輝對記者說，也許也是因為這些原因，讓很多大樓的管理者對屋頂綠化疑慮重重。

其實，相比技術，屋頂綠化在管理上的落后才是目前沒能大面積推廣的原因。

“剛開始推廣屋頂綠化的時候，就有很多人提出了建筑承重的問題，于是我就找建筑專家商討技術方案。然后又提出種什么合適，那我再去找植物專家。”譚天鷹說，屋頂綠化其實是各個方面合力才能更好推廣并產生最大效率，而目前卻沒有一個部門能調動相關因素。

“現在有國家標準、地方標準、行業標準，但是沒有辦法很好督查落實。關鍵是政府必須有專門抓這個的部門，給它定責定編。因為屋頂綠化和城市園林、郊區林業有很大的區別，需要和方方面面的配合。”譚天鷹認為，目前我們在很多方面都有欠缺，如理論探討、機械設備、綜合規劃等等。

屋頂實施綠化有較高的專業門檻。除掌握防根穿技術外，還必須充分了解建筑結構與安全，尤其要具備樓頂荷載測量、加固改造、防水處理等專業技能。

但時至今日，屋頂綠化施工單位只能拿到園林部門認可的資質，還沒有爭取到在建筑上施工的政府相關部門安全生產許可的培訓，并進行質量把關。

“為此，我們協會已經幾次寫信給市住建委，申請由建設部門舉辦屋頂綠化從業人員培訓并核發安全生產培訓合格證，但遲遲沒有進展。”譚天鷹對于這樣的情況也很無奈。

此外，一般情況下，屋頂防水， 五六年就必須更換。但是，如果進行了屋頂綠化，其實時間可以延長3倍。而現在的情況是，還是五六年就換。2012年年中，中日友好醫院 1萬平方米的屋頂草坪就這樣被鏟除了5000多平方米。這也是需要協調的。

“那些草都是很貴的，是我們特別選用的中草藥。”譚天鷹專門去看了現場，發現做了綠化的屋頂隔水層還是嶄新的。“這就是沒有形成合力的原因。沒有專人管，就只能各自為政。”他目前的希望是，以后再有單位鏟草坪的時候，不要扔掉，可以讓施工單位先拿回基地，還可以再用。

意識需要跟上

“要做好屋頂綠化，技術、政策和意識一樣都不能缺少。”譚天鷹說，因為技術上不過關，決策部門會覺得靠不住，政策上就沒有辦法支持的原因。有一段時間，他認為技術是其中最重要的。

“后來的經歷告訴我，意識也同等重要。”

高成本、難養護曾是北京屋頂綠化推廣的難題。據測算，簡式草坪每平方米造價約200～300元，復式屋頂花園則造價不菲，一般在每平方米500～1500元。以總面積2000平方米的屋頂花園為例，造價動輒超過100萬元。

為提升屋頂綠化積極性，北京從2007年開始推行財政補貼政策，花園式屋頂綠化每平方米補貼100～150元，簡式草坪每平方米補貼50～100元，每年還會有相應的養護補貼。

認為這是個發展的好機會的譚天鷹給北京日報寫了一篇文章，文章中在北京市的地圖上劃出了10個塊，并計算出綠化這些地方的屋頂需要的經費是52億。這個材料通過日報，最后到了國家計委那里，計委給了批示“如可行，給予支持。”結果到了北京市，也沒人找譚天鷹及市園林科研所幾位熱心推動屋頂綠化的專家詢問，就被不知道哪個部門給否了，說條件不成熟。

“過了兩年，相關部門說現在時機成熟了可再寫個內參。”說起這件往事，譚天鷹還是有點耿耿于懷。2008年前，譚天鷹等屋頂綠化專家們想在奧運場館周圍做房頂綠化，很多企業也曾經以為是個商業機會，結果是“平改坡”，“而且也有些屋頂竟然是刷綠了！”

現在，譚天鷹認為，屋頂綠化推廣的力度主要還是要看住建委的意思。因為他們是代表政府管房屋、管建筑、管建設安全生產的。還有規劃委等相關部門。比如，要求房屋在設計的時候就應該把這些考慮進去。屋頂綠化是個跨行業、涉及多部門的新行當，沒有相關部門的協調一致、共同推進是做不好的。

位于四惠地鐵站附近的通惠家園，在設計的時候建筑商就已經把屋頂綠化考慮進去了。現在的通惠家園擁有4.7萬平方米的屋頂綠化。傍晚，居民都習慣在這個小區中心花園遛彎，孩子們在雪松、柏樹、紫藤架之間追逐，幾乎忘記了腳下就是人頭涌動、列車奔馳的四惠地鐵站。在2004、2005年的時候曾經有報道認為通惠家園的屋頂綠化是“亞洲最大的屋頂花園”。

當然，有的時候也會遇到突發情況，湖南大廈建設討論的時候，投資方希望能進行屋頂綠化，結果居然是建筑師不愿意在自己的設計中考慮屋頂綠化的事情，認為自己的設計是不能動的。

2011年，北京市發布的市政府29號文，今后建筑層少于12層、高度低于40米的非坡屋頂新建、改建公共建筑，竣工時間不超過20年，屋頂坡度小于15度的既有公共建筑，都應當實施屋頂綠化。

“關于少于12層。我認為這過于保守，以前是6層。當然這里面有安全問題，北京風大。還有就是覺得太高了看不見，隨著認識的提高肯定會改的。”譚天鷹說，其實，現在北京很多綠化是超過12層的。經濟日報社在16層，海淀區還有20多層屋頂上的綠化。而隨著技術水平和認識的提高，這些都將不是問題。“還有坡度，說不能超過15度。其實現在別說15度，立面都是可以的。因為我們有了工廠化生產的無土草坪毯、種植墊。”

“既然把屋頂綠化作為一個新的行當來對待，必然有很多新的理論、新的技術、新的管理辦法。29號文件最大缺陷沒有提科技，但是通篇是科技。”

文件下發了，園林局也提出了近期建設的目標，經過各方面協商，目標最后定為100萬平方米。分派到各個區縣，市政府和各區政府簽了責任書，有積極響應的，當然也有至今沒有拿出方案的。

“這些都需要更多人意識到，屋頂綠化的意義是對環境的改善，而不僅僅是為了觀賞。”

雖然困難重重，但是屋頂綠化畢竟還是慢慢開始被更多的人認識、接受，并顯示出它的魅力來。

目前，從空中俯瞰，長安街全無鋼筋混凝土叢林的感覺。東起四惠通惠家園，西至石景山中鐵建大廈，長安街沿線建筑的屋頂已建成大大小小19座空中花園，總面積達123840平方米，空中綠化帶雛形初現。雖然更多的地方是簡式草坪，但其中也不乏溫馨精致的花園，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發揮出巨大的生態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