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醫療現在是極端政府化和市場化(徐永光訪談)

中國是否存在慈善醫院要打問號

Q_目前中國的公立醫院有著公益性的頭銜，政府是否參與慈善醫院？

A_什么政府參與慈善醫院？中國幾乎就沒有慈善醫院，現在要么就是完全公立的，要么就是私立的，現在和慈善醫院挨上邊的也許就是公立醫院，比如紅十字醫院，真正民間非營利的醫院很少 。

Q_什么是慈善醫院？與公立醫院有何不同？

A_公立醫院所謂的公益與慈善醫院完全是兩回事，慈善醫院是民辦的，是很有創新價值的。公立醫院是國家投資的，主要靠收費，私立醫院主要通過市場的運作獲取回報。慈善醫院，第一不是國家的，第二不是私人的，如果有盈利，也不會分配給個人。

Q_政府給低保戶發醫保卡，讓他們免費或低費用到公立醫院看病。

A_慈善醫院不會承擔國家給公民提供的福利，不會給低保戶看病——這是國家的責任。慈善醫院可以給任何人看病，只是財產是民間的。慈善醫院要正常運行就要有收入，一塊是服務，一塊是捐款，但贏利不能分配。

嫣然幾乎是零的突破

Q_您如何看待李亞鵬夫婦創建的兒童醫院？

A_嫣然幾乎是零的突破。中國真正屬于民辦非營利的醫院或者說慈善醫院少之又少，是不是存在，我都要打問號。有一些紅十字醫院，在體制上還是公立醫院。

Q_如何評價嫣然天使兒童醫院的出現？

A_目前中國醫院和學校一樣，不是公立就是私立。私立醫院不像國外的私立醫院，國外大部分私立醫院是非營利的，但中國的大部分是營利的。另外，非營利醫院是中國非營利組織大有作為的地方，在國外，大量的醫院和學校都是通過慈善力量捐款來辦的，是公益性的。中國現在是兩個極端，極端政府化和極端市場化，這是我們在教育和醫療領域的特征。嫣然天使兒童醫院是純粹的民辦非營利醫院，這在中國是一個真正的創新，也會面臨很大挑戰。他們定位很高，要給患者提供最好的服務。這樣的醫院在中國要能發展得好，可以借鑒國外，最近的就是臺灣慈濟醫院。

Q_臺灣慈濟醫院有哪些值得借鑒的經驗？

A_慈濟醫院在臺灣辦了好幾家醫院，做得非常大也非常好。首先，他們的醫護人員素質高，有愛心。好多是他們自己的醫學院培養的，有公益理念。醫護人員的隊伍建設是第一關。第二，慈濟醫院有大量的志愿者，人們排著隊經過嚴格的審查才能到慈濟醫院做志工。他們的服務帶有情感和理想，同時又降低了醫院的成本，使服務更加優質。在我看來，人是第一位的，服務做好了，那么錢的問題就迎刃而解——這是最核心的問題。

Q_錢的問題怎么解決？

A_一方面，醫院肯定要收費的，一些進入醫保的項目則由國家報銷，再一個，要有社會捐款的支持。假如這個醫院的服務做得非常好，捐款就會源源不斷，大家也愿意支持。像慈濟醫院，大量的經費來源于捐款。

慈善醫院需要政府支持

Q_除了人和錢的問題，還有哪些問題需要解決？

A_慈善醫院是很值得探索的一個創新，當然，還需要政府的支持，政府可以投入資金購買服務，畢竟這同樣也是公共服務。

Q_要加入醫保就是個難題。

A_一些病可以進入醫保的，對民辦非營利醫院也應該一視同仁，可以由政府報銷。如果這個做不到，那就是政府的責任。這個問題不解決，你就別辦慈善醫院了。放在國外，即使是私人診所，該由政府報銷的也應該報銷。對于這樣公益性的醫院，在稅收上也應該有優惠，把它視為公立醫院一樣，非營利機構本來就應該享受免稅待遇。政府經常講醫院的公益性，不要過于市場化，那就應該支持民辦非營利醫院。政府除了經費支持，在很多優惠政策上應該把慈善醫院視同于公立醫院。

Q_總而言之，政府可以對慈善醫院提供哪些支持？

A_只要慈善醫院資質夠了，就應該享受同等級醫保的待遇；其次，對慈善醫院免稅；第三，對慈善醫院也應該有政策支持，能支持就盡量支持。

慈善醫院要靠優質服務取勝

Q_ 開放慈善基金進入醫療行業有何意義？

A_國外有大量的非營利醫院和學校，這是非常普遍的，在中國慈善醫院還被當成一個新的東西，好像政府還沒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對于這些非營利機構本應該給予特別大的支持，因為不用國家投資就能解決本來國家要承擔的責任，多好的事情呀！又不是私人通過慈善醫院來賺錢。國家本來就要投很多錢給公立醫院，但有些公立醫院效率不高，服務不好。

非營利醫院要生存發展，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好的服務。只有服務做好了，才有人來看病，才有人來支持、捐款。

Q_要建立慈善醫院，中國的慈善基金需要具備哪些條件？

A_國內基金會要辦慈善醫院的話，首先要和自身的宗旨符合，比如紅十字基金會。其次，醫院自己也應該可以接受捐款，因為慈善醫院本身就是非營利組織，是一個公益機構。

Q_你希望嫣然醫院走出怎樣的路。

A_我希望他們自己操盤，必須自己很投入地做，主導這件事情。此外，政府要支持——如果政府不支持，也可能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