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瑪托娃是二十世紀俄羅斯最偉大的詩人之一,她被譽為“二十世紀的薩福”、“俄羅斯詩歌的月亮”,詩名幾乎可以和普希金相媲美。阿赫瑪托娃并不像同時代的象征派詩人那樣追求的虛幻飄渺的詩風,也不愛描寫那神秘莫測的“彼岸世界”。她的創作真實質樸,描寫的對象往往也是可見、可聞、可觸、可感的具體對象。她的詩作和個人、祖國、歷史命運相結合,既有婉轉憂郁之歌,也有深沉厚重之作。
阿赫瑪托娃早期的詩歌創作,特別是二十世紀十年代至二十年代初之間,主要以愛情為主題。《黃昏》、《念珠》、《白鳥》、《車前草》乃至《耶穌紀元》中都有大量的此類詩篇。痛苦、錯位的愛情和無奈的命運的捉弄可也說是阿赫瑪托娃創作早期最愛的命題。此二者所導致的憂郁、絕望、孤獨、痛苦、矛盾的女性內心世界也是詩人喜愛描寫的對象。阿赫瑪托娃筆下的女主人公時而絕望而又執著地等待愛人回頭(《在白夜》),時而理智堅定地拒絕男子不懷好意的殷勤,時而驕傲的表達自我愛意,拒絕男子做擺布下的玩偶……總之,阿赫瑪托娃詩中的女主人公千人千面,在愛中不幸的女主人公各有其不幸的命運,也各有其獨特的心理。
阿赫瑪托娃創作與生活始終緊密聯系,她的愛情詩中有不少是不幸婚姻生活的真實寫照。女詩人在愛情詩中表現的主人公的情感從來不是單一的,往往是多樣的、復雜的、矛盾的。例如,在詩歌《在受盡折磨后……》當中女主人公從不幸的愛情中得以解脫出來,既有慶幸之心,又帶著不甘的質問:
不過我要問你,敢不敢讓別的女人
也落入這種無限痛苦的境遇?(阿赫瑪托娃,1985:60)
在《要我聽命于你?……》中“我”既渴望逃脫婚姻的“牢獄”,不再聽命丈夫,又表示“永遠不會忘情于”他。對于女主人公來說丈夫不僅僅是“禁錮”她的“劊子手”,而且也還是收留過她的“溫和的人”。對夫妻舊情的懷念和對負心漢的刻骨恨意始終交織在一起,構成了的阿赫瑪托娃描寫婚姻詩歌的主音。
總之,阿赫瑪托娃繼承了十九世紀普希金開創的文學傳統,她筆下的男女主人公往往是對立的:女性美好、真誠,男性殘忍、冷酷。男性在愛情中常常扮演花花公子般的負心人,冷酷無情的背叛者,用夫權剝奪女性自由、控制女性的牢頭等負面角色。而女性形象卻是多種多樣,總的來說,阿赫瑪托娃筆下的女主人公是感性與理性結合體:在愛情中她們一方面強烈的渴望真誠的愛情,愿意為愛情拋棄一切;另一方面她們內心又始終回響著一個堅定的聲音:要平等、自由、尊嚴地去愛;當愛人離去時,她們心中盡管仍飽含愛意與不甘,但是卻克制自己的情感,堅強、驕傲地走開。這種矛盾心理可以說是十九世紀俄羅斯文學中經典女性和二十世紀新知識女性愛情心理的結合。這種矛盾也導致阿赫瑪托娃的愛情詩和其他不少詩人的作品相比,情感上始終帶有某種壓抑性、克制性。要理智的去愛,當愛情不再時請讓我尊嚴地走開——這正是阿赫瑪托娃的女主人公的心聲。
不幸的愛情是阿赫瑪托娃創作的主命題之一。女詩人筆下的愛情有熾熱的、有痛苦的、有糾結的、有理智的,但歸根結底,都是無可避免的悲劇性的。女主人公和她們的詩人創造者一樣期待真正的愛情,卻永遠逃不開命運的捉弄。這種愛與命定的悲劇是貫穿詩人終身創作的主旋律。
我受盡了命運的簸弄,
這凄涼、無常、兇狠的命運!
《訣別之歌》(阿赫瑪托娃,1985:4)
阿赫瑪托娃除了寫下大量纏綿悱惻的詩篇,還有不少鏗鏘有力的愛國主義力作。她的愛國主義詩篇有早期創作表達自己不愿詩人去國離鄉的作品,主要是寫在二十世紀十年代末到二十年代初,還有二戰期間創作的鼓舞人心的戰爭詩篇。
阿赫瑪托娃筆下的抒情主人公把域外的俄羅斯“游子”稱作是“囚徒”和“病夫”,羞于與他們為伍,堅定地拒絕了“居心卑劣的慫恿”她離開祖國的聲音,因為在她看來去國的“道路昏暗凄凜,異國的面包有苦艾味,怎能下腹”。同時,主人公還堅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經得起時代考驗的。
阿赫瑪托娃還親身經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并且在艱苦的環境下創作了大量愛國主義詩篇,她的詩集《第七集》中就收錄了大量此類作品。其中有戰爭期間寫下的悲天憫人的哀詩,有振奮民族精神的戰歌,還有戰后的回憶之作。例如,《戰爭的狂飆》組詩是在列寧格勒被圍困期間創作,詩人親身見證了死亡、饑餓、病苦的戰時生活,其作品也真實表達了這些情感,或是詩人對殘酷戰爭的極度反感,或是對祖國保衛者的歌頌,或是對不幸民族命運的哀傷,亦或是俄羅斯人不怕犧牲、勇于抗爭的決心。
此外,阿赫瑪托娃在戰爭期間和戰后還寫作了很多詩文表達了對和平的渴望,對亡友的悼念,勝利的歡呼和對戰爭的回憶。阿赫瑪托娃此階段的詩歌創作語言依然質樸無華,極富音樂美,但卻與早期的“室內詩”風格迥異。詩人跳出了僅僅歌詠女性內心情感的小圈子,著眼于更廣闊的時代、歷史背景,從兩性之間的個人小愛走向了關心祖國人民命運的大愛。盡管很難說,阿赫瑪托娃這階段的詩歌創作高于早期的愛情抒情詩,但是毫無疑問的是,這一發展變化對詩人晚期創作的《安魂曲》有重要的影響。個人抒情與時代悲劇、歷史命運相結合最終才成就了這部文學佳作。
痛苦的愛和悲劇性的命運是阿赫瑪托娃詩歌創作最重要的主題。這也和女詩人悲劇性的愛情經歷以及政治命運密不可分。阿赫瑪托娃詩中的女主人公就是詩人的另一個影子,她既柔弱無助,又理智堅強。面對不幸的愛情遭遇,無可逃避的歷史命運,她也會痛苦哀嘆,但是她始終完整的保留了自我個性,勇敢的活下去,勇敢地愛下去,即使經歷再多的痛苦,她也堅信幸福的安寧終將到來,就像阿赫瑪托娃在《安魂曲》結尾寫的那樣:
讓監獄中的鴿子在遠處清啼,
讓輪船在涅瓦河上靜靜行駛。(阿赫瑪托娃,1999:286)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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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潔(1981-),女,河南,北京外國語大學俄語學院博士生,研究領域:俄羅斯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