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劉勰應是對左思作品進行較全面批評的第一人,他高度肯定并贊揚了左思的文學才能,不僅指出了其詩歌、辭賦創作的總體風貌,而且察覺出了其獨特風格特征。總體看來,劉勰的批評還是深刻全面的。
關鍵詞:《文心雕龍》 左思 批評
左思是西晉太康時期的杰出作家,《晉書·文苑傳》有“辭藻壯麗”之評,《隋書·經籍志》有《左思集》二卷。今存《詠史》(八首)、《嬌女詩》、《招隱詩》、《三都賦》、《白發賦》等作品不僅在當時備受關注,后世亦給予極高評價。
《文心雕龍》在《明詩》、《詮賦》、《才略》等篇目中總計十余次論到了左思。涉及其詩歌、辭賦創作。
一、論左思的詩歌創作
對于左思,劉勰在《文心雕龍》中是把他放在西晉這一大的文學背景之下進行論述的。《明詩》中如是說:
晉世群才,稍入輕綺,張潘左陸,比肩詩衢,采縟于正始,力柔于建安,或“析”文以為妙,或流靡以自妍,此其大略也。……故平子得其雅,叔夜含其潤,茂先凝其清,景陽振其麗。兼善則子建仲宣,偏美則太沖公干。
此段引文是對于對西晉詩壇狀況的總概括。其中“輕綺”一語,道出西晉“群才”主流文學風格“大略”特色。在此,劉勰不僅注意到左詩與正始、建安詩歌之間的某種聯系,并指出左詩的風格特征便是熔建安風骨與正始詩風于一爐。左思的《詠史》豪邁跌宕,沉郁頓挫,在西晉文壇縱橫馳騁,獨樹一幟。鐘嶸《詩品》中不僅把左思列為“上品”,將其《詠史》詩與曹植《贈白馬王彪》等同列,評為“斯皆五言之警策者也,所以謂篇章之珠澤,文采之鄧林。”(《詩品·總論》)亦指出左思“文典以怨,頗為精切,得諷喻之致。” [1]所謂“典”、“怨”,即是借歷史人物的事實,抒發其對于現實的憤慨之情,而這些歷史人物的事實,在他的感慨抒寫下,那樣易于感人且意義深刻顯著,就使人感到“建安風骨”的再現。
接下來的引文中劉勰從詩體之異格出發,總結西晉不同詩人之不同格調,然而對于左思卻略有偏頗。左思對于“偏美”于何處?我們可以從前人對左思的論述中歸納探知。筆者認為左思具有強烈現實性的作品是其評論的最有力的證明。
《聲律》篇中,劉勰還提出了左思在創作中的不足,其原文如下:
陳思、潘岳,吹籥之調也;陸機、左思,瑟柱之和也。概舉而推,可以類見。
此處指出聲律的全面調和,猶如吹奏可以和眾聲的籥。調和瑟音須要移動弦柱,所以常常會出現不協調的情形。這里劉勰認為曹植、潘岳的作品自然和律,陸機、左思的作品有時和有時不和。在聲律說上, 劉勰強調聲律要自然和節,不要雜以方言和訛韻, 主張使用正確的音韻。正是基于此種認識,他對陸機、左思使用方言問題提出批評是有些欠妥的。
二、論左思的辭賦創作
左思詩賦文皆能,但他最看重的以及取得重大成就的無疑當屬賦。賦中要數《三都賦》,且“洛陽紙貴”的典故耳熟能詳。《晉書》本傳載, 左思寫此賦用力甚勤, “構思十年,門庭藩溷皆著筆紙, 遇得一句, 即便疏之”。
《才略》篇中,劉勰也指出了左思的基本文學業績: “左思奇才, 業深覃思, 盡銳于《三都》,拔萃于《詠史》,無遺力矣。”認為左思的文學成就主要體現在《三都賦》和《詠史詩》上。應當說,這一評論是相當客觀公允的。《時序》中曰:“太沖動墨而橫錦”,是說他能一動筆就創作出非常華美絢爛的作品。《隋書·經籍志》載:“晉齊王府記室左思集二卷”,知左思的作品在梁時尚存五卷,而到隋時僅存二卷,大部分作品已經亡佚。其后,仍有佚失。正是從作品的主導風格出發,劉勰認為左思同陸機、潘岳等作家一樣均具有華麗綺靡的文風。筆者認為,左詩確有華麗色彩,但并不是主要特征。
緣此,《才略》篇中“左思奇才, 業深覃思, 盡銳于《三都》, 拔萃于《詠史》, 無遺力矣”,對左思不僅冠之“奇才”,且道出《三都賦》創作之不易,但是就“盡銳”一語是否太過絕對?《神思》篇中如是說:
人之稟才,遲速異分,文之制體,大小殊功。相如含筆而腐毫,揚雄輟翰而驚夢,桓譚疾感于苦思,王充氣竭于思慮,張衡研《京》以十年,左思練《都》以一紀:雖有巨文,亦思之緩也。
劉勰認為《三都賦》耗時過長,除了賦制過大的原因外,其根本原因在于文思遲緩,把左思看作文思遲緩的典型。其遲緩的原因在于“覃思之人,情饒歧路,鑒在疑后,研慮方定”,[2]劉勰此解釋值得商榷。于此,黃侃先生有精論: “案二文之遲,非盡由思力之緩,蓋敘述都邑,理資實事,故太沖嘗從文士問其方俗山川,是則其緩亦半由儲學所致也。” [3]左思本人也“自以其作不謝班、張”。 (《晉書》本傳)。劉勰對辭賦創作的要求:“情以物興,故義必明雅;物以情觀,故詞必巧麗。麗詞雅義,符采相勝,如組織之品朱紫,畫繪之著玄黃,文雖雜而有質, 色雖糅而有本。此立賦之大體也。”而《三都賦》正是符合劉勰要求之完美之作。左思在《三都賦序》中說道:“美物者貴依其本,贊事者宜本其實”。這種“貴本”、“宜實”主張,左思在寫作中力行貫徹。《三都賦》這一特點是作者為何要“構思十年”的基本原因,也是為何張載、劉逵、衛權等當世學者要給它作注的基本原因。因此,劉勰《詮賦》篇中說: “太沖、安仁,策勛于鴻規。”贊揚。名副其實的“盡而有余”。(《晉書·左思傳》)。
《指暇》篇中劉勰評曰:“左思《七諷》,說孝而不從,反道若斯,余不足觀。”此處劉勰認為,《七諷》,有說之以孝而不從的話,既然如此違反大道,其他內容就不值得一看了。惜原作已佚,難以詳析了。
綜上所述,劉勰應是對左思作品進行較全面批評的第一人,他高度肯定并贊揚了左思的文學才能,不僅指出了其創作的總體風貌,而且察覺出了其獨特風格特征。當然,劉勰的批評有的地方有失偏頗或不甚深入。因此,我們在“詩無達詁”的同時還要“以意逆志”,而且,“世人著述,不能無病”。(《與楊德祖書》)但總體看來,劉勰的批評還是相當深刻全面的。
注釋:
[1]郭預衡.中國古代文學史長編(卷二)[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164
[2] 周振甫. 文心雕龍今譯[M] . 北京: 中華書局.1986.304
[3] 韋春喜.試論劉勰對左思的批評[J].福建師范大學學報.200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