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老子》動詞配價研究

摘 要：“價”是配價語法理論的核心，是動詞跟名詞性成分發(fā)生句法、語義聯(lián)系而表現(xiàn)出來的一種性質(zhì)。本文對《老子》中常見的動詞的“價”，進行了考察和描寫，試圖揭示動詞與其從屬成分之間的依存關(guān)系，并對語義角色進行界定。

關(guān)鍵詞：《老子》 動詞 配價

關(guān)于配價語法，國際語言學界公認的奠基者是法國著名的語言學家特思尼耶爾（Lucien Tesniere）。在我國，配價語法理論自1978年引入后，立刻引起了漢語語法學界的廣泛興趣，從事對外漢語教學的學者對它感興趣，從事中文信息處理的專家對它感興趣，配價語法研究已開始成為漢語語法研究的熱點之一。

語言學上的“配價”這一概念是從化學上借來的。借用“價”指動詞跟一定數(shù)目的名詞性成分（記作NP）之間的依存關(guān)系。其中，動詞是支配成分，NP是從屬成分。從屬成分又叫配價成分，簡稱“價”。一般地說，能跟一個NP組合的動詞叫一價動詞。例如：（人）跑、（鳥）飛。能跟兩個NP組合的動詞叫二價動詞。例如：（我）買（書）、（貓）捉（鼠）。能跟三個NP組合的動詞叫三價動詞。例如：（老師）給（我）（一幅畫）、（小李）借（小張）（一臺電腦）。由上可見，能跟一個名詞性成分發(fā)生主謂或述賓關(guān)系的動詞叫一價動詞，能跟兩個名詞性成分發(fā)生主謂或述賓關(guān)系的動詞叫二價動詞，能跟三個名詞性成分發(fā)生主謂或述賓關(guān)系的動詞叫三價動詞，不跟名詞性成分發(fā)生主謂或述賓關(guān)系的動詞叫零價動詞。 因此，“價”是對動詞的支配能力的數(shù)量表示，是根據(jù)動詞的組合能力而聚合成的一種語法范疇。配價反映了語言結(jié)構(gòu)中名詞性成分和動詞性成分之間的一種最基本的依存關(guān)系。

然而，在古代漢語語法研究領(lǐng)域談論配價的文章還很少。這與古代漢語的性質(zhì)有關(guān)。古代漢語是一種已經(jīng)死去了的古代文獻。研究古代漢語不像研究現(xiàn)代漢語那樣，可以自由地構(gòu)擬例句，并采用移位、添加、刪略、替代等規(guī)則做各種各樣的變換，研究古代漢語只能根據(jù)文獻語言已經(jīng)實現(xiàn)的分布進行歸納；同時由于同一時代的語言材料及其有限，這就給古代漢語的配價研究帶來了相當?shù)碾y度。

采用配價理論研究《老子》的動詞，是將配價理論引入古代漢語語法研究的一次嘗試。這里面臨著一系列的問題，如：語義角色的界定，配價的性質(zhì)、確定配價的框架等等。這里既有理論問題，也有具體操作問題。本文將對這些問題進行初步的探討。

語義角色指在語義層面上與動詞聯(lián)系的語義成分。根據(jù)《老子》的語言材料，本文將語義角色確定為：

一 主體語義角色

1. 施事：是一種廣義的施事概念，指發(fā)出動作、或發(fā)生變化的主體。施事具有使動性、感知性。如：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吾以觀復／下知有之 （人民感覺到統(tǒng)治者的存在）／百姓皆謂：我自然／侯王若能守之／上仁為之／上士聞道／萬物負陰而抱陽／道生一／我亦教之／無有入無間／躁勝寒／圣人常無心／圣人欲不欲／吾善之／道生之，德畜之／而人好徑／我好靜／民不畏威。

2．當事：與某一狀態(tài)、或某一變化相聯(lián)系的主體。如：道可道／道沖／載營魄抱一／五色令人目盲／知人者智／寵為下／萬物并作／大道發(fā)，有仁義／民利百倍／盜賊無有／眾人熙熙／萬物將自化／上德不德／大丈夫處其厚／天無以清（天不能保持清明）／大道甚夷。

3. 系事：與某種關(guān)系相聯(lián)系的主體。如：是謂道紀（這就叫道紀）／大道發(fā)，有仁義／天下有道／明道若昧／大成若缺，大盈若沖，大直若屈／天下有始／知和曰常，知常曰明／道者萬物之奧。

二．客體語義角色：

1. 受事：是一種廣義的受事概念，指動作的承受者或結(jié)果。如：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視之不見／大笑之／吾善之／知天下／塞其兌，閉其門／治人事天／若烹小鮮／故立天子，置三公／和大怨。

2. 客事：指動作、狀態(tài)所涉及的對象。如：埏埴以為器／故幾于道／常德不離，復歸于嬰兒／魚不可脫于淵／復歸于無物／迎之不見其首／猶兮若畏四鄰／各復歸其根。

3. 止事：與某種關(guān)系相聯(lián)系的客體。如：

各復歸其根／若可讬天下／是謂道紀／名曰夷／曠兮其若谷／是謂玄德。

4. 使事：指動作的致使對象，是具有〔+致使〕語義特征的動詞所聯(lián)系的客體。如：物或惡之／不貴難得之貨／絕智棄辯／夫輕諾必寡信／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

5. 意事：指動作的意使對象，是具有〔+意使〕語義特征的動詞所聯(lián)系的客體。如：君子居則貴左／吉事尚左，兇事尚右。

6. 目標：指位移動作的終點。如：猶川谷之于江海。

三．背景語義角色

1．方式：實現(xiàn)動作行為的方式、方法、途徑以及藉以實現(xiàn)動作行為的工具、材料、手段等。如：取天下常以無事（常以無事取天下）／以百姓心為心／故以身觀身，以家觀家／為無為（以無為的態(tài)度去作為）／以智治國／奈何以死懼之。

2．空間：是一種廣義的概念，指動作、狀態(tài)、關(guān)系發(fā)生的空間（包括源點、途徑、處所、方向等）如：生于毫末，起于累土，始于足下。

掌握好《老子》動詞語義角色的分析情況，使其動詞的配價分析更加直觀化。在文章開頭，我們就已經(jīng)給出了配價概念。在一般的分析中，我們可以把動詞分為四大類，即零價動詞、一價動詞、二價動詞、三價動詞。二價動詞中又有準二價動詞，同樣三價動詞又包含準三價動詞。

由于《老子》文章的敘述語言，多為簡短精煉的語言。所以我們看到動詞多為零價動詞、一價動詞和二價動詞，沒有出現(xiàn)三價動詞，所以這里不作三價動詞的分析。具體如下：

一．零價動詞

零價動詞沒有必有補足語，這種沒有補足語的零元動詞稱為零價動詞。如：

不自見，故明／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善為士者，不武；善戰(zhàn)者，不怒／重積德則無不克／夫慈，以戰(zhàn)則勝／是以兵強則滅，木強則折／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其脆易泮，其微易散／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

以上句式中沒有出現(xiàn)施事、受事、使事、意事語義角色。動詞是獨詞語，前有副詞“不”、或連詞“則”、“故”，其他的成分也只是起到修飾鋪墊作用。對動詞來說是非必有的成分，不跟動詞構(gòu)成主謂或述賓關(guān)系，因而不算動詞的價。

其中“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是說“以無為的態(tài)度去作為，以不打擾的方式去做事，以恬淡無味當作味”。其中的“無為”、“無事”、“無味”是方式狀語，其中心語是“為”“事”“味”，屬于獨語詞。

二．一價動詞

一價動詞只能關(guān)聯(lián)一個從從屬成分。如：欲以觀其妙／視之不見／大笑之／知天下／塞其兌，閉其門／治人事天／若烹小鮮／故立天子，置三公／和大怨／絕智棄辯／無狎其所居，無厭其所生／以道蒞天下／以無事取天下／以身體觀身。

一價動詞的特征是，動詞能跟其前后的名詞構(gòu)成主謂結(jié)構(gòu)或者述賓結(jié)構(gòu)。以上的例子體現(xiàn)了其文章的動詞搭配風格，動詞與后面的名詞及名詞性短語構(gòu)成述賓結(jié)構(gòu)，即動詞支配名詞，這些句子在語義上都隱含了一個施事格，即“誰”。

動詞前有副詞“大”、“無”，或動詞前介詞短語作方式狀語“以道”、“以無事”、“以身體”，為非必有成分。

三．二價動詞

二價動詞只能關(guān)聯(lián)兩個從屬成分，其中，一個是施事或主題，另一個是處所或受事或結(jié)果。如：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水善利萬物而不爭／上士聞道／萬物負陰而抱陽／道生一／躁勝寒／圣人欲不欲／我亦教之／吾善之／道生之，德畜之／下知有之 （人民感覺到統(tǒng)治者的存在）／侯王若能守之／我好靜／民不畏威／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孰知其故／有德司契。

不管是現(xiàn)代漢語，還是古代漢語，從動詞的整體情況來看，二價動詞占有主導的地位，因為二價動詞即能夠兼顧到主語，又能聯(lián)系賓語，起到全面表述和平衡的作用。我們可以從其它的古代文獻中看到，古代漢語二價動詞處于主導地位，《老子》中亦如此。

在有些句子當中并不是嚴格按照“主語+謂語+賓語”這樣的簡單句式，而是加入了相應的副詞。如例句中的“不”、“皆”、這些詞是非必有成分，不能在句子中構(gòu)成主謂或述賓關(guān)系，所以在分析中可以忽略，那么剩下的詞語構(gòu)成二價結(jié)構(gòu)。又比如“侯王若能守之”其現(xiàn)代漢語可以理解為“若侯王能守之”，“能”為能愿動詞，我們分析“守”，即為“侯王守之”，動詞和前后名詞剛好搭配為主謂和述賓結(jié)構(gòu)。

我們可以看到《老子》屬于哲理性的文章，它的語言描寫，以三字句，四字句，五字句居多，另外有一些六字句和七字句，但這些長句子不像其他敘述性的古代文章，由于故事描述的需要，句子中包含多個語義角色，從而出現(xiàn)動詞的多個價。《老子》簡短的句子中不可能搭配動詞的多個價。所以動詞的配價簡單明了，表現(xiàn)為零價動詞、一價動詞及二價動詞。

參考文獻：

[1]陳鼓應，《老子注釋及評價》，中華書局，2006，5

[2]沈陽，《配價理論與漢語語法研究》，語文出版社，2000，1

[3]袁毓林，《漢語配價語法研究》，商務印書館，2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