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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中的天蝎星號

2012-12-31 00:00:00軒弦
最推理 2012年22期

第一章、諸神

夕陽西下,夜幕拉開。大部分人所向往的光明即將消逝,而屬于我的黑夜,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

傍晚時分,我登上了高達十三層的巨型郵輪——天蝎星號。

“游客可不少哦。”我望著甲板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對Rose說道。

“嗯,”Rose低低地應(yīng)答了一聲,“現(xiàn)在就去找鄧澤嗎?”

“不用焦急,我自有打算。”我笑了笑,“我先到房間把行李放下吧。”

“好吧。”Rose有些不情愿地說。我了解她急于知道真相的心情,但這并不會影響我的行動。

我的房間在第十層,房號是10216。走進房間,我環(huán)顧四周,這是一間豪華海景套房,裝修華麗,透過窗戶還能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

“這里環(huán)境還不錯喲。”我喃喃自語。

“唔,”Rose吸了口氣,“Jack,什么時候去找鄧澤呀?”

“現(xiàn)在酒廊還沒開始營業(yè)呢。”我的聲音有些冰冷,“我最后說一遍,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催我。”

“我知道了。”Rose輕輕地咳嗽了一下,“唔,我有些累,先去睡一會。”

“好,你休息吧。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

我說罷,走出了房間。

我首先來到位于第七層的歌劇院,這里的舞臺上建有四座銅像,均為希臘神話中的諸神。

最左側(cè)的銅像是掌管天界的天神宙斯,他左手緊握雷霆之杖,右手高舉宙斯之盾,傲然昂首,威風(fēng)凜凜。

宙斯右側(cè)的銅像是宙斯的其中一個兒子——火神赫淮斯托斯,他身材魁梧,但左足殘疾,雖然樣貌奇丑,但面容和善。

火神右邊的是風(fēng)神埃俄羅斯,他面容清秀,但卻神情嚴(yán)肅,一身衣褲飛揚,整個人便如身處狂風(fēng)之中。

站在最右側(cè)的則是天神宙斯之弟、掌管海洋的水神波塞冬,他手持三叉戟,神情兇狠,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來歌劇院觀賞這四座銅像,是我登上天蝎星號的主要目的之一。

這四座銅像跟天蝎星號有重大關(guān)系。

1987年,天蝎星號處女航,然而在行駛至公海中央的時候,風(fēng)云突變,電閃雷鳴。十分不幸地,天蝎星號被雷電擊中,甲板起火,其時海上又刮著大風(fēng),火勢蔓延得很快,無法控制,船員和旅客都陷入絕望。

幸好在關(guān)鍵時刻,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大火被雨水迅速撲滅,船上竟無一人傷亡,堪稱奇跡。

后來,天蝎星號所屬的海皇郵輪公司,為了紀(jì)念這次充滿傳奇的航行經(jīng)歷,聘請香港某位知名作家結(jié)合希臘神話,創(chuàng)作了一個屬于天蝎星號的故事,甚至還特意在天蝎星號的歌劇院里建造了天神、火神、風(fēng)神和水神四座銅像。此后,每年到天蝎星號來觀賞這四座銅像的旅客絡(luò)繹不絕,天蝎星號因此成為海皇郵輪公司所有郵輪中最耀眼的明星。

看完銅像,我準(zhǔn)備離開歌劇院,來到大門前方時,卻看到一群人沸沸揚揚地走進來。走在中間的是一男一女,男子大概五十歲,西裝筆挺,臉帶笑容,女士四十來歲,戴著墨鏡,雖然年紀(jì)不輕,但卻風(fēng)韻猶存。在那男女兩人周圍,還有幾個人護著他們。至于在外面包圍著他們幾個的那群人,看上去像是記者。

如果我沒有認錯人,這男子是香港一家影視集團的主席,名叫劉嘉,偶爾在電視節(jié)目中公開露面,而和他同行的女子名叫沈瑤瑤,是他的妻子,同時是一名已經(jīng)隱退數(shù)年的歌手。

緊接著,記者們的發(fā)問證實了我的判斷無誤。

“劉老板,這次你們跟慈善結(jié)構(gòu)合作,在郵輪上舉辦慈善演唱會,是出于商業(yè)考慮嗎?”“瑤姐,你已經(jīng)退隱數(shù)年,這次重出江湖,擔(dān)任演唱會的主唱,會不會擔(dān)心自己的唱功已不如從前?”“瑤姐,這次演唱會以后,你會考慮復(fù)出歌壇嗎?”

原來劉嘉將在天蝎星號上舉辦慈善演唱會,而沈瑤瑤則擔(dān)任主唱。

可是,沈瑤瑤出現(xiàn)在天蝎星號上,真的只是巧合嗎?

如果我把沈瑤瑤也在天蝎星號上這件事告訴Rose,她應(yīng)該會比較激動。

第二章、跟蹤

一周前,Rose通過朋友介紹找到了我,并且委托我?guī)退{(diào)查一件事。

二十四年前,即1988年,秋日某天,一位釣魚人士在香港某海灣發(fā)現(xiàn)一具浮尸,立即報警。當(dāng)消防船把浮尸撈起時,發(fā)現(xiàn)那具尸體已經(jīng)發(fā)脹。

其后,警方證實了這具尸體的身份:石軍,男,三十五歲,香港一家五金廠的廠長。

經(jīng)過深入調(diào)查,警方查到石軍一周前到旅行社報名參加了“香港公海兩天一夜海上之旅”,并在出發(fā)當(dāng)天下午,到銀行取出一百萬現(xiàn)金(當(dāng)時他的五金廠的所有流動資金為一百零三萬港幣),放進一個皮箱里,隨后帶著皮箱登上海上之旅的郵輪——天蝎星號。

警方推測石軍在天蝎星號行駛過程中墜海溺斃,數(shù)天后尸體漂流到海灣被發(fā)現(xiàn)。

石軍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數(shù)天后,一名男子到警署報案,說自己親眼目擊石軍被殺的全過程。

那男子名叫鄧澤,是天蝎星號酒廊的一名調(diào)酒師。他說,當(dāng)天深夜兩點左右,他因為睡不著而到甲板散步,卻無意中看到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搶走了石軍的皮箱,并且把石軍推下大海。

警方把當(dāng)天所有乘客的照片給鄧澤辨認。鄧澤看了數(shù)百張照片后,終于認出了把石軍推下海的男子。警方通過調(diào)查得知,鄧澤所指認的男子名叫魏鯤,二十八歲,是香港團圓餅業(yè)集團的員工。

于是警方到魏鯤家里搜查,真的發(fā)現(xiàn)臥房的大床下藏著一個皮箱,里面裝著一百萬港幣。

魏鯤解釋說這個皮箱是石軍交給他保管的。可是根據(jù)警方的調(diào)查,石軍跟魏鯤并不認識,石軍不可能把裝著巨款的皮箱交給魏鯤這個陌生人保管。

其后,又有一名女乘客到警署指證魏鯤是殺人兇手。

這名女乘客說當(dāng)天跟男友到天蝎星號游玩,入夜后男友在賭場賭博,于是她自己一個到甲板游逛,結(jié)果目睹魏鯤把石軍推下大海的那一幕。她所敘述的案發(fā)經(jīng)過,跟鄧澤所說的完全一致。

女乘客還說她本來抱著“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心態(tài),不敢報案,但后來覺得良心不安,最終決定站出來指證魏鯤。

人證物證俱在,法院裁定魏鯤謀殺罪名成立,依法判他終身監(jiān)禁。

一個月后,魏鯤在獄中上吊自殺。石軍被殺一案至此塵埃落定。

而Rose委托我調(diào)查的是:石軍為什么要帶上自己的所有資產(chǎn)登上天蝎星號?

石軍所參加的是“兩天一夜海上之旅”,第一天下午在海港城海運大廈登船,第二天上午在同樣地點下船。也就是說,石軍并不是要把一百萬帶到其他地方。這么說,難道他要在船上跟某個人交易?

我調(diào)查到當(dāng)年指證魏鯤殺害石軍的第一證人鄧澤現(xiàn)在還在天蝎星號的酒廊工作,所以登上此船,打算找他詢問當(dāng)年案發(fā)經(jīng)過的細節(jié)。當(dāng)然,參觀天蝎星號上的四座諸神銅像,也是我此行的其中一個目的。

另一方面,我行事向來信奉“知己知彼”的原則,所以對于委托者Rose的身份也調(diào)查得一清二楚。

然而,我雖然知道Rose跟石軍被殺一案有何淵源,但她既然沒有向我報上中文名,說明她不想我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我也沒有揭穿她。當(dāng)然,我也沒有向她報上我的中文名,只是調(diào)侃地自稱Jack。

那么,已經(jīng)隱退的歌手沈瑤瑤,又跟這件事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那是因為,當(dāng)年和鄧澤一起指證魏鯤的那名女乘客,就是沈瑤瑤。

其時沈瑤瑤只有二十二歲,與男友劉嘉到天蝎星號游玩。因為當(dāng)時沈瑤瑤尚未出道,所以她曾經(jīng)在謀殺案中當(dāng)證人一事鮮為人知。哪怕是我,也足足花費了兩天才調(diào)查到這件事。

當(dāng)年在天蝎星號上目睹石軍被殺的兩個證人——鄧澤和沈瑤瑤,在二十多年后的此刻也同在天蝎星號上,這是巧合嗎?

我嗅到空氣中掠過一絲漆黑的氣味。

“好了,各位記者朋友,演唱會還有一個小時左右就要開始了,現(xiàn)在劉先生和瑤姐要到休息間做準(zhǔn)備工作了,請大家等演唱會結(jié)束后再來采訪吧。”

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索。我向前一看,說話的護著劉嘉和沈瑤瑤的那幾位工作人員的其中一個。他的年齡大概在二十五歲到三十歲之間,個子很高,面容清秀,還留著齊肩的長發(fā),無論是發(fā)型還是長相,都跟港星鄭伊健有些相似。他穿著深藍色的休閑T恤和白色的牛仔褲,肩膀上還掛著一個黑色的單肩腰包。

只見劉嘉和沈瑤瑤在“鄭伊健”等人的護送下走向休息間。大部分記者都十分知趣地停下腳步。突然,有一個男記者快步跑到沈瑤瑤身前,遞給她一張照片:“瑤姐,我表妹是你的狂熱粉絲,她拜托我一定要請你在你的照片上簽個名。”

沈瑤瑤頗為友善,微微一笑:“沒問題。”

然而就在她伸手接照片的一剎那,那男記者以極快的速度往她手里塞了一個紙條。沈瑤瑤微微一怔,隨后趁別人不留意,把紙條放到口袋里。

其后,劉嘉、沈瑤瑤和“鄭伊健”等人走進休息間了,記者們也陸續(xù)離開,歌劇院逐漸恢復(fù)寧靜。

酒廊還沒開門,現(xiàn)在要找鄧澤的話需要花費一番工夫。所以我決定改變計劃,先找沈瑤瑤,向她問一下當(dāng)年她所看到的魏鯤把石軍推到海中的情形。

于是我走到休息間的門前,探頭一看,只見劉嘉正在跟幾位工作人員討論著待會的演唱會的事,而沈瑤瑤則坐在一旁,望著化妝鏡,怔怔出神。

忽然,沈瑤瑤站了起來,對劉嘉說:“老公,我上一下洗手間。”

“嗯,要找人陪你去嗎?”劉嘉對沈瑤瑤說話的語氣十分溫柔。

沈瑤瑤笑了笑:“不用啦。”

我退到一旁,緊接著只見沈瑤瑤從休息間走出來。我偷偷跟在她的后面。她并沒有上洗手間,而是離開了歌劇院。

沈瑤瑤走出歌劇院后,向前走了一會,最后在附近的電梯口停了下來,并且按下向上的箭頭。等了一會,電梯的門打開了,沈瑤瑤走了進去。我連忙加快腳步跟進去。沈瑤瑤按下了第八層的按鍵。為了不引起她的懷疑,我按下了第十層的按鍵。電梯上升的過程中,她向我看了一眼,我假裝在玩手機。

到達第八層后,電梯的門打開了,沈瑤瑤走了出去,我則呆在電梯里一動也不動,甚至瞧也沒瞧她一眼。等電梯的門即將關(guān)閉時,我才伸手長按開門鍵。等了十多秒,當(dāng)我認為我跟沈瑤瑤之間的距離足夠讓我繼續(xù)跟蹤后,我才走出電梯。

很快我就跟上了她,只見她來到電影院的門外才停住腳步。此時電影院還沒開放,周圍冷冷清清的,沒有半個人影。我躲在附近的樓梯口旁,監(jiān)視著沈瑤瑤的舉動。

過了數(shù)分鐘,只見一個男人朝沈瑤瑤走來。這男人六十歲左右,頭發(fā)稀疏,滿面紅光。

“嘿!瑤瑤!好久不見啦!”男人向沈瑤瑤打招呼。

沈瑤瑤朝男人看了一眼,滿臉疑惑:“請問你是哪位?”

“哈哈!現(xiàn)在當(dāng)上闊太了,還出名了,就把我這老朋友給忘了?”男人嬉皮笑臉地說。

“你到底是……啊?”沈瑤瑤似乎認出這男人了,臉色一變,沉聲說,“原來是你呀!”

“終于想起來啦?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你呀!咱們還真有緣呀!”男人笑道。

沈瑤瑤黑著臉說:“讓那記者把紙條交給我把我約到這兒來的‘老朋友’就是你吧?”

“哈哈哈!正是!”

我看到這里,掏出手機,把攝像頭對準(zhǔn)他倆,打開了視頻模式,并且按下了錄影鍵。

接下來只見沈瑤瑤秀眉一蹙,冷冷地說:“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呀?”

“怎么這么冷淡呀?”男人話語甫畢,忽然伸手摸了摸沈瑤瑤的臉蛋,一臉輕浮地說,“你還跟當(dāng)年一樣漂亮哦,一點也瞧不出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哈哈!”

沈瑤瑤右手一揚,推開了男人,怒道:“你放尊重點兒!”

男人嘿嘿一笑:“怎么?翻臉啦?瑤瑤呀,那晚在賓館,你可比現(xiàn)在溫柔多了……”

“夠了!”沈瑤瑤面容扭曲,“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她還沒說完,男人忽然把她緊緊地摟在懷里,瘋狂地親吻她的臉蛋和脖子。沈瑤瑤失聲大叫,使勁掙扎,再次把男人推開了。

男人重重地“哼”了一聲,冷冷地說:“沈瑤瑤,別以為嫁給了劉嘉,當(dāng)過明星就了不起了。要不要我去跟你老公談一談呀?我想他對我要說的事大感興趣。”

沈瑤瑤霎時間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嘆了口氣,低聲道:“你到底想我怎樣?”

男人一臉淫邪:“到我房間來,我們好好談?wù)劇!?/p>

沈瑤瑤吸了口氣:“我馬上就要演出了。等演唱會結(jié)束后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男人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好!我等你!”

兩人的交談至此結(jié)束。接下來兩人向不同的方向各自離開電影院。我收好手機,轉(zhuǎn)移了跟蹤目標(biāo),緊緊地跟在那男人后面。

男人來到第七層的西餐廳,排隊進去的時候,我快步走到他身后,輕輕撞了他一下,趁機盜取了他的錢包。我的動作很快,而且手法純熟,所以男人絲毫沒有發(fā)覺。我打開他的錢包,找到他的身份證,快速記下他的姓名、出生日期、身份證號碼等資料。原來這個男人的名字叫宗四文。

我把宗四文的身份證放回他的錢包里,接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宗四文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看我,滿臉疑惑。

我笑了笑,把他的錢包遞給他:“先生,你的錢包掉了。”

宗四文“噢”的一聲,接過錢包,一臉感激:“太感謝你啦!”他的態(tài)度十分友善,跟剛才在沈瑤瑤面前咄咄逼人的那個老男人判若兩人。

“不客氣。”我笑著點了點頭。

接下來,我跟著宗四文走進了餐廳,只見他走到一個坐在角落的外國男子跟前,跟那男子打了聲招呼后,在男子對面坐下。于是我也在宗四文和外國男子附近找了個可以聽到他倆說話的位置,坐了下來。

他倆是用英語交談的。我趁他們寒暄的時候,用手機上網(wǎng)搜索這位宗四文的資料。原來他就是香港團圓餅業(yè)集團的董事長。團圓餅業(yè)是香港歷史悠久的餅業(yè)品牌,已創(chuàng)立四十多年,在香港各地坐擁十二間分店,規(guī)模十分龐大。

而當(dāng)我知道宗四文是團圓餅業(yè)的董事長后,第一時間想到,當(dāng)年殺死石軍的嫌疑犯魏鯤,在入獄前也是團圓餅業(yè)集團的員工。

嫌疑犯魏鯤是團圓餅業(yè)的員工,而此案的證人之一沈瑤瑤跟團圓餅業(yè)的董事長宗四文又是舊識,這是巧合嗎?

這時候,宗四文跟外國男子開始進入正題了。通過他們的談話得知,原來那外國男子是加拿大的月餅經(jīng)銷商,想跟宗四文合作,在加拿大賣月餅。從宗四文的語氣中可以看出他十分重視這筆生意。

兩人談了一會,那外國男子問:“宗先生,你臉色不太好,你沒事吧?”

宗四文答道:“沒事,只是有些暈船。”

外國男子略顯驚訝:“你暈船?”隨后有些內(nèi)疚地說:“你應(yīng)該早點告訴我你會暈船,這樣我就不會把洽談地點定在船上了。”

宗四文笑著說:“沒事,你是大客戶,你說去哪談就去哪談。史密斯先生,今天我們就把合同簽下來,好嗎?”

不一會兩人談成了生意。接下來他倆的談話再也沒什么對我有用的信息了。我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五十三分了。沈瑤瑤所主唱的慈善演唱會在八點整就要開始了。于是我離開西餐廳,向歌劇院走去。

第三章、天神

歌劇院就在西餐廳旁邊。我回到歌劇院的時候,里面已坐滿了觀眾。我并沒有找座位,而是站在舞臺附近。舞臺的中央放著一個麥克風(fēng)落地支架,支架上夾著一個有線的麥克風(fēng)。而舞臺后方的那四個諸神銅像此刻卻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像是在監(jiān)視著表演者及觀眾一般,詭異無比。

八點整,演唱會準(zhǔn)時開始。隨著徐小鳳的那首經(jīng)典名曲《風(fēng)的季節(jié)》的伴奏響起,沈瑤瑤登上舞臺,走向舞臺中央。不一會她走到了那麥克風(fēng)支架的前方,兩手握著支架上的麥克風(fēng),正要演唱,卻忽然全身一震,“砰”的一聲,整個人倒在地上。

變故突如其來,觀眾們失聲驚呼。

我連忙走到舞臺前方。與此同時,有一個工作人員從后臺走出來,跑到沈瑤瑤跟前,想要把她扶起,怎知剛碰到她的身體,卻突然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問道:“怎么回事?”

那工作人員一臉茫然:“我、我剛才好像被電了一下。”

他話音剛落,其他工作人員也陸續(xù)從后臺走出來。我喝止他們:“所有人都不要過來!有可能是麥克風(fēng)漏電。找人去關(guān)掉歌劇院的總電閘。”

沒有人質(zhì)疑我的話。那幾位工作人員都停住了腳步。數(shù)十秒后,歌劇院里的所有照明燈具都關(guān)閉了,整座歌劇院霎時間漆黑一片,觀眾們亂成一團。

“請大家暫時留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要走動。”影視公司的一位工作人員朗聲說道。

同一時間,我躍上舞臺,走到沈瑤瑤身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心臟,發(fā)現(xiàn)她的呼吸和心跳都已經(jīng)停止了。于是我交替使用俯臥壓背法、仰臥壓胸法及心臟擠壓法等急救措施對她進行搶救,但卻徒勞無功。

她已經(jīng)死了!

這時候,只聽身后一個女子問道:“誰是這里的負責(zé)人?”

我轉(zhuǎn)頭一看,說話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長卷發(fā)女子,容色清秀美麗,楚楚動人。

影視公司的工作人員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她緊接著又說:“快找人聯(lián)系船上的醫(yī)生。”

“不必了,”我指了指沈瑤瑤的尸體,淡淡地說,“她已經(jīng)死了。”

“啊?”長卷發(fā)女子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你是醫(yī)生?”

我搖了搖頭,站直了身子:“不是。你是警察?”

“咦,你怎么知道?”長卷發(fā)女子一臉驚訝。

我笑了笑:“隨便猜的。”

長卷發(fā)女子微微吸了口氣,舔了舔嘴唇,說道:“我是港島總區(qū)重案組的探員莫語柔。”

她話音剛落,只聽不遠處傳來一陣嚎叫:“瑤瑤!瑤瑤!”

我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影視公司的老板劉嘉正在向自己的妻子沈瑤瑤跑過來。

“不要破壞現(xiàn)場!”那自稱重案組探員的女子莫語柔命令道。

但劉嘉沒有理會,跪倒在地,抓著沈瑤瑤的肩膀,使勁搖晃:“瑤瑤!你怎么啦?瑤瑤!”

“他是誰呀?”莫語柔向我問道。

“死者的丈夫,同時也是主辦這場演唱會的影視公司的老板,劉嘉。”

“哦?”莫語柔想了想,“這應(yīng)該是設(shè)備漏電引發(fā)的意外吧?”

她說到這里走到劉嘉身旁,半蹲下來問道:“劉先生,請問你們公司是誰負責(zé)檢查舞臺設(shè)備的?”

劉嘉十分激動:“我不知道……不要問我……嗚嗚……瑤瑤呀……你醒醒呀……”

這時候,在演唱會前跟劉嘉及沈瑤瑤一同走進休息間的那位酷似“鄭伊健”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對莫語柔說:“Madam,你好,我是劉先生的助手江顥帆。劉先生現(xiàn)在情緒很不穩(wěn)定,請你暫時不要打擾他,有什么事可以問我。”

沒等莫語柔答話,這江顥帆又向其他工作人員吩咐道:“你們先陪劉先生到休息間,這里交給我處理。”

劉嘉抱著沈瑤瑤的尸體好一會才勉強隨工作人員走下舞臺。他們離開后,莫語柔向江顥帆問道:“江先生,我想知道這里的舞臺設(shè)備是誰負責(zé)……”

她還沒說完,我打斷了她的話:“Madam,這不是意外,這是謀殺案。”

莫語柔和江顥帆齊聲驚道:“什么?”

莫語柔緊接著問道:“你為什么會這樣認為?”

“沈瑤瑤之所以觸電,是因為話筒漏電引起的。一般的話筒漏電,是因為火線外露,人接觸到火線,電流通過身體再流入地面,造成單線觸電。這種觸電,如果通電持續(xù)的時間不長,那么搶救的成功率是比較高的。”

我說到這里指了指那支架上的麥克風(fēng),續(xù)道:“可是,你們看看,這個話筒的火線和零線的線頭都外露了,沈瑤瑤一握住話筒,就同時接觸到兩相導(dǎo)體,電流從一相導(dǎo)體通過沈瑤瑤的身體流入另一相導(dǎo)體,構(gòu)成一個閉合電路,那時候,沈瑤瑤體內(nèi)的電壓等于線電壓,即兩百二十伏,沈瑤瑤因此瞬間死亡。”

莫語柔和江顥帆均聽得十分認真,兩個人都沒有打斷我的話。我舔了舔嘴唇,補充道:“話筒上的火線和零線同時外露的可能性不高,所以我認為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話筒里做了手腳,目的就是電死沈瑤瑤!”

江顥帆搔了搔腦袋,說道:“演唱會開始前,這麥克風(fēng)就放在休息間里,我們內(nèi)部的工作人員,誰也有在麥克風(fēng)上做手腳的機會。唔,甚至是外部的人,要偷偷走進來在麥克風(fēng)上做手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莫語柔清了清嗓子:“江先生,請你馬上召集你們公司的所有人員,我要向他們問話。”

江顥帆點了點頭,拉開了他掛在肩膀上的那個腰包的拉鏈,從腰包里取出一臺手機。我向他的腰包瞥了一眼,看到里面還放著錢包、鑰匙、眼鏡盒等隨身物品。

與此同時,只見江顥帆撥通了一個電話:“雯姐,麻煩你把所有人叫到休息間,警察要問話。”

在江顥帆打電話的時候,我拿出手機,對著沈瑤瑤的尸體拍下了一張照片。我剛才在電影院外使用手機拍沈瑤瑤的時候,她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此刻,卻成為了一具永遠失去了思想的尸體。人的生命,非常脆弱。

就當(dāng)莫語柔準(zhǔn)備跟江顥帆到休息間去向影視公司的工作人員問話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由自主地向舞臺最左側(cè)的那個天神宙斯的銅像看了一眼,竟真的看到宙斯的雷霆之杖上面,好像插著一些什么東西。

“哦?”我走過去一看,原來是沈瑤瑤的照片。

莫語柔和江顥帆也跟著走過來了。莫語柔問:“怎么啦?”

我把那張中間開了個洞的沈瑤瑤的照片取下來,轉(zhuǎn)身交給莫語柔,問道:“你知道流傳于天蝎星號的那個諸神傳說嗎?”

莫語柔一邊搖了搖頭,一邊接過照片。

“你呢?聽說過嗎?”我又問江顥帆。但他也搖了搖頭。

于是我把那傳說簡單地告訴了他倆。莫語柔聽完以后問道:“這個傳說跟現(xiàn)在這宗謀殺案有關(guān)?”

“是的。那傳說中的天神宙斯,所使用的武器就是雷霆之杖,攻擊的方式就是釋放雷電。而現(xiàn)在沈瑤瑤是被電死的,跟那傳說不謀而合呢。”我微微地吸了口氣,續(xù)道,“所以,我認為這張照片是兇手放在這兒的,他是要告訴大家,‘釋放雷電的天神’電死了沈瑤瑤。”

莫語柔秀眉微蹙:“他為什么要模仿天蝎星號的傳說殺人呢?”

我答道:“因為事情還沒結(jié)束,兇手接著還會殺人。天神旁邊的是火神,所以接下來,兇手大概會用‘火’來殺人。”

莫語柔想了想,說道:“看來事態(tài)比較嚴(yán)重,我去聯(lián)系船長,叫他派遣一些船員協(xié)助我。”

我“嗯”了一聲:“你可以叫他馬上返航,但暫時不要讓乘客下船。”

莫語柔點了點頭:“我試試。”

這時候,劉嘉那影視公司的幾個工作人員重返舞臺,大概想要看看有什么可以幫忙。江顥帆連忙對他們說:“你們幫忙看著瑤姐的遺體。我和Madam一起去找船長。”

莫語柔和江顥帆離開后,我也靜靜地走出了吵雜不堪的歌劇院。

沈瑤瑤死了,這對我來說有些可惜,因為我還沒從她口中問到當(dāng)年石軍被殺一案的相關(guān)信息。我剛才盡力救她,也僅僅是因為她對我來說還有利用價值。可惜兇手的計劃比較周密,她已回天乏術(shù)。

那么,現(xiàn)在該到酒廊去見一見調(diào)酒師鄧澤了。

而在此之前,我要先回我的房間,帶上那個可以讓鄧澤開口的“道具”。

第四章、問答

“Rose,我要告訴你兩個消息。”我一邊說一邊打開行李箱,把讓鄧澤開口的“道具”拿了出來。

“哦?什么消息?”Rose的聲音有些疲倦,似乎剛睡醒不久。

“第一個消息,當(dāng)年和鄧澤一起目睹魏鯤殺死石軍的那位女乘客沈瑤瑤,此刻也在天蝎星號上。”

“啊?這么巧?”Rose聲音中的疲憊霎時間一掃而空。

很巧嗎?如果讓Rose知道“那個人”此時也在天蝎星號上,她一定會更加驚訝。但我暫時不打算告訴她。因為如果告訴了她,她就會知道我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她的背景。現(xiàn)在還沒到攤牌的時機。

Rose緊接著問道:“Jack,那你已經(jīng)跟那位沈瑤瑤談過了嗎?”如我所料,她果然有些激動。

“很可惜,在我找她之前,她已經(jīng)死了,這是我要告訴你的第二個消息。”

“死、死了?”Rose的語氣中盡顯驚訝,“怎、怎么死的?”

“我推測是被謀殺的,而且我還認為沈瑤瑤之死跟二十四年前石軍被殺一案有關(guān)。事情還沒有完結(jié),如果我的推理正確,兇手的下一個目標(biāo)就是鄧澤。”

“啊?這……”

“別擔(dān)心,”我笑了笑,“我會在兇手動手前先找到鄧澤的。”

“現(xiàn)在嗎?”Rose問。

“是的,你等我消息吧。”

我說罷,把“道具”放到口袋里,走出了客房。

酒廊在第十二層。我來到酒廊門前的時候,是九點零三分,酒廊剛剛開始營業(yè)。走進酒廊,只見里面的客人并不多。我直接來到吧臺前,一眼就認出了鄧澤(此前我調(diào)查他的資料時看過他的照片)。他今年四十五歲,個子矮小,臉色蠟黃,一雙骨碌碌的小眼睛卻機靈無比。

我也不想跟他多費唇舌了,開門見山地說:“鄧澤,我跟你做一筆交易。”

鄧澤“咦”的一聲,向我看了一眼,眼睛快速地轉(zhuǎn)動,似乎在思考在哪里見過我。

我把“道具”從口袋里拿出來。其實所謂“道具”,就是一個裝著十萬元港幣的信封。對付鄧澤這種人,這是最有效的“道具”。

“這里有十萬元港幣。我問你一個問題,只要你據(jù)實回答,這十萬元馬上就是你的了。”我說罷,把信封里的一百張千元大鈔拿了出來。

鄧澤一看,兩眼發(fā)光,但隨即又露出懷疑的神色,緊緊地盯著我,警惕地問:“你是誰?為什么會認識我?要問什么問題?”

“你不用管我是誰,也不必理會我為什么會知道你的名字。我要問的問題是:二十四年前你真的親眼看到魏鯤把石軍推下海嗎?”

鄧澤一聽,臉部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接著定了定神,咽了口唾沫,說道:“是、是呀!”

我“哦”的一聲,把十萬元放回信封里,說了聲“再見”,轉(zhuǎn)身離去。

鄧澤明白我的意思,立即叫住我:“等、等一下!”

我轉(zhuǎn)過頭:“怎樣?要再答一次?”

鄧澤思考了好幾秒:“你真的會給我錢?”

我直接把信封扔給他:“你先拿著。”

鄧澤看了看信封里的十萬元,又思索了好一會,才長長地吁了口氣:“好吧,我就告訴你吧。”

我點了點頭:“洗耳恭聽。”

“事實上,我在船上根本沒有見過魏鯤,也沒有見過石軍。那天我下班后,離開酒廊,到賭場去玩了一會,輸了幾百塊,覺得自己運氣不好,早早就回房間睡覺了。唔,我回到房間的時候大概是晚上十二點左右吧。接下來一整晚我都在房間里呼呼大睡,根本沒有去過甲板。

“過了幾天,有一個人聯(lián)系我,叫我報警說當(dāng)晚深夜兩點左右在甲板上目睹魏鯤把石軍推下海,并且搶走了石軍的皮箱。那幾天我借了高利貸去賭錢,全輸光了,沒錢還,正在被高利貸追砍。那個人說,只要我照他說的話去報警,那就幫我還清我欠高利貸的錢。我實在是走投無路,只好答應(yīng)了。

“我報警時所說的所謂‘案發(fā)經(jīng)過’,也是那個人教我說的,他還讓我看了魏鯤的照片,叫我到時辨認照片的時候就說這個魏鯤是兇手。事實上我跟魏鯤無冤無仇,如果不是欠了高利貸,我絕不會無故去陷害他。后來知道他在獄中自殺了,我可內(nèi)疚了好些天呀!”

我點了點頭,又問:“那個指使你作偽證的人是誰?”

其實我根本不指望鄧澤會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想試探一下鄧澤的反應(yīng)。果然,鄧澤一聽,臉露難色:“這個……我真不能說呀!唔,你不是說只問一個問題嗎?”

我笑了笑:“是的。那十萬元現(xiàn)在是你的了。再見。”

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哪怕是對像鄧澤這樣的小角色,也不會存在欺騙。

鄧澤卻似乎沒想到真的能如此輕易就得到十萬元,目瞪口呆。

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我已轉(zhuǎn)身離去。

這么看來,當(dāng)年那個人除了找到鄧澤作偽證外,還找了沈瑤瑤。“案發(fā)經(jīng)過”是那個人杜撰的,并且讓鄧澤和沈瑤瑤背下,所以鄧澤和沈瑤瑤在警署錄口供時,供詞才會絲毫無異。

也就是說,魏鯤并沒有殺死石軍。他是被冤枉的。他之所以在獄中自殺,就是以死表明清白。

現(xiàn)在有兩個問題:其一、石軍是被誰殺死的?其二、指使鄧澤和沈瑤瑤作偽證冤枉魏鯤的人是誰?

這兩者會是同一個人嗎?那個人殺死了石軍,隨后就收買鄧澤和沈瑤瑤,陷害魏鯤,讓他當(dāng)自己的代罪羔羊?

事情越來越明朗了。

第五章、火神

離開酒廊,我乘坐電梯回到第七層,想要再到歌劇院看看。來到歌劇院門外,剛好碰到那位名叫莫語柔的女警。她朝我點了點頭。我笑了笑:“Madam,有聯(lián)系到船長嗎?”

莫語柔“嗯”的一聲:“聯(lián)系到了,他也派了一些船員協(xié)助我。不過他說擔(dān)心引起乘客們的恐慌,從而影響海皇油輪公司的名聲,所以請我不要公開沈瑤瑤被殺的事,而且暫時也不能返航。現(xiàn)在沈瑤瑤的尸體已經(jīng)被船員們搬到歌劇院的休息間了。我們并沒有公開沈瑤瑤的死訊,哪怕是對剛才觀看演唱會的觀眾們,我們也只是宣稱沈瑤瑤因為觸電受傷,演唱會取消。”

我“哦”的一聲,又問:“那么,你的調(diào)查有進展嗎?”

莫語柔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我已經(jīng)詢問過影視公司的全體工作人員了,但沒有任何收獲。現(xiàn)在就差老板劉嘉還沒接受我的問話。他現(xiàn)在就在歌劇院里,我正打算去跟他談?wù)劊阋臀乙黄鹑幔俊?/p>

我爽快地說:“好啊,反正我沒事做。”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你叫我Jack就好了。唔,我是一名私家偵探。”

“私家偵探?”莫語柔對我的職業(yè)頗感興趣,“難怪你在案發(fā)的時候能這么冷靜。你一定經(jīng)歷過不少大案子吧?而我呢,雖然是警察,但卻很少直接接觸到大案子,唉!”

我們一邊聊一邊走進了歌劇院。剛才前來觀看演唱會的乘客此刻都已散去,歌劇院里只有稀稀拉拉幾個工作人員及船員在處理善后工作。劉嘉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一臉呆滯地望著舞臺,怔怔出神。

我和莫語柔走過去。我拍了拍劉嘉的肩膀:“劉先生,節(jié)哀。”

劉嘉回過神來,抬頭看了我一眼,“嗯”了一聲。

莫語柔緊接著問:“劉先生,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劉嘉擺了擺手:“請別煩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莫語柔使出激將法:“劉先生,難道你不想把殺害你太太的兇手繩之于法嗎?”

沒想到劉嘉卻已萬念俱灰,嘆了口氣,幽幽地說:“能把兇手逮住又怎樣?瑤瑤再也不會回來了。”

劉嘉拒絕合作,莫語柔有些手足無措。于是我掏出手機,把在電影院門外所拍到的那個團圓餅業(yè)的董事長宗四文和沈瑤瑤交談的視頻打開,遞到劉嘉面前。

劉嘉“咦”的一聲,緊緊地盯著我的手機。當(dāng)視頻播放到宗四文強吻沈瑤瑤的時候,我按下了暫停鍵。

劉嘉“啊”的一聲:“怎么啦?接著播放呀!”

我淡淡一笑:“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把這段視頻發(fā)給你。”

劉嘉呆了一下,隨即說道:“你問。”

“你們的影視公司為什么會到天蝎星號來演出?”

劉嘉答道:“是慈善結(jié)構(gòu)邀請我們公司跟他們合作,到天蝎星號來舉辦慈善演唱會,并且邀請我太太擔(dān)任主唱。”

“哦?”我舔了舔嘴唇,“這么說,時間和地點都是那慈善機構(gòu)決定的啰?”

劉嘉點了點頭:“是的。”

“好,我知道了。你打開藍牙吧,我把剛才那段視頻發(fā)給你。”

劉嘉馬上拿出手機打開藍牙。我一邊把視頻發(fā)給他,一邊向莫語柔使了個眼色,示意離開。莫語柔會意。

“那么,劉先生,我們先走了。”我說罷轉(zhuǎn)過身子,徑自離去。莫語柔緊跟上來。劉嘉急著看視頻,沒有理會我們。

一走出歌劇院,莫語柔就向我問道:“Jack,你剛才發(fā)給他的那段是什么視頻?給我看看。”

“只是一段無關(guān)緊要的視頻。”我頓了頓,轉(zhuǎn)移話題,“Madam,這是早有預(yù)謀的殺人啊。我推測兇手先通過某種方法聯(lián)系那慈善結(jié)構(gòu),讓他們邀請劉嘉和沈瑤瑤到天蝎星號舉辦演唱會,目的就是以天蝎星號作為舞臺,奪取沈瑤瑤的性命。”

“為什么要煞費周章地到天蝎星號來呢?”沈瑤瑤提出自己的疑問。

“大概是要模仿流傳在天蝎星號的諸神傳說吧。還有,我懷疑沈瑤瑤被殺一案,跟二十四年前的一宗發(fā)生在天蝎星號上的謀殺案有關(guān)。我估計下一個被殺的,是酒廊里一個名叫鄧澤的調(diào)酒師。”

“二十四年前的謀殺案?”莫語柔臉帶疑惑。

“走吧,我們到第十二層的酒廊去,路上我把事情的始末告訴你。”

于是,在前往酒廊的路途中,我把當(dāng)年石軍被殺一案的來龍去脈,以及我和鄧澤剛才的對話,全部告訴了莫語柔。她聽完以后說道:“兇手有可能是在為魏鯤報仇。”

不一會我們來到酒廊,然而坐在吧臺里的卻是一個年輕的調(diào)酒師,鄧澤不見蹤影。

“你好,”我向那調(diào)酒師問道,“我是鄧澤的朋友。他去哪了?”

那調(diào)酒師說:“老鄧說不舒服,提前下班了,剛走了不久,估計是回房間了吧。”

“你知道他的房間在哪里嗎?”我又問。

“在第六層啊,我想想呀,我是6579房,他住在我旁邊,應(yīng)該是6581房吧。”

我向那調(diào)酒師道謝后,跟莫語柔一起走出了酒廊。

“去看看吧。”我說。

“好!”

走到電梯前方的時候,莫語柔卻忽然手捂腹部,蹲了下來,發(fā)出一陣呻吟聲。

我皺眉:“怎么啦?”

莫語柔一臉痛苦:“我肚子……忽然好疼……”

“哪種疼?”我問。

“絞痛……可能是晚餐的時候魚生吃多了。”

“我先送你回房吧。你住哪一層?”

莫語柔吸了口氣,吃力地說:“十一層,11032房。”

“好。”

我按下電梯大門旁邊那向下的箭頭,隨后一把抱起了莫語柔,走進了電梯。莫語柔沒有料到我會抱她,輕呼一聲,滿臉驚訝,但卻沒有反抗。我聞到她的身上散發(fā)出淡淡的香味,還看到她有意無意地窺視我的表情,臉透微紅。

來到她的房間,我把她輕輕地放在床上:“你休息一下,我給你倒杯熱水。”

“嗯,謝謝。”她低聲說。此刻的她不再是干勁兒十足的女警,而是一個溫柔嬌弱的小女生。

我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后,在床邊坐下。她喝了一口,舒了口氣。我問:“好點了嗎?”

她嫣然一笑:“好多了。”

“嗯,那就好。”

接下來我們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尷尬。終于還是我打破了沉默:“對了,你為什么會當(dāng)警察?”

“我的爸爸是警察,我在他的影響下,在兩年前也考上了警察。不過呀,”莫語柔長嘆了一口氣,“我雖然在重案組已經(jīng)呆了一年多了,但同組的同事都認為我這樣一個小女孩不會干實事,什么都幫我完成,不讓我親力親為。上司也這么認為,所以每次行動,都安排我負責(zé)后勤,從來不讓我上前線。”

她說到這里,頓了頓,稍微加大了聲音說道:“這一次,我終于有機會證明自己的實力了。我一定要在明天油輪靠岸之前,把殺人兇手揪出來!”

我笑了笑:“祝你成功。”

“你呢?”莫語柔問,“你為什么會當(dāng)私家偵探?”

其實私家偵探只是我隱藏真實身份的其中一個職業(yè)。當(dāng)然,獲取各種情報也是我選擇這個職業(yè)的重要理由之一。

“我喜歡破案嘛,但又不喜歡受約束,所以就當(dāng)上了私家偵探啰。”

我們又聊了一會,不知不覺已到晚上十點半了。我正準(zhǔn)備告辭,忽然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緊接著一個男子的聲音傳進來:“Madam,你在嗎?”

他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

我走到門前,打開房門,站在門外的是一個身穿船員制服的年輕男子,上氣不接下氣,似乎是跑來的。莫語柔坐在床上問道:“請問你是哪位?”

那男子喘著氣說:“我、我是天蝎星號上的工作人員,是船長讓我協(xié)助你的。”

莫語柔一拍腦袋:“啊!我記得啦!剛才我們把沈瑤瑤的尸體搬到休息間的時候你也在,對吧?哈哈,人太多,我都給忘了!”

那船員并沒有責(zé)怪莫語柔,只是大聲說道:“Madam,糟糕啦!第六層有一個客房失火了呀!”

我“咦”的一聲:“第六層?鄧澤的房間就是在第六層吧?”

莫語柔從床上走下來:“我們快去看看!”

于是我和莫語柔隨那船員來到天蝎星號的第六層。走廊里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濃煙。失火的房間果然是鄧澤所住的6581房。走到房前,一股濃烈的汽油味撲鼻而來。我探頭一看,火苗已經(jīng)躥到房間各處,房里有幾個船員正在拿著滅火筒撲滅火焰。

過了幾分鐘,火苗被徹底撲滅了。我和莫語柔走進房間,我霎時間聞到一股焦臭味,低頭一看,只見地上躺著一具臉部已經(jīng)被火燒得黑乎乎、四肢彎曲呈拳擊樣姿勢的尸體。

莫語柔大概沒有見過如此慘不忍睹的死狀,驚呼一聲,把臉轉(zhuǎn)到一邊去。

我走到尸體前,蹲下來,仔細查看了一番,說道:“他就是酒廊的調(diào)酒師鄧澤。”

“真的是他?”莫語柔驚道。

我“嗯”的一聲,一邊簡單地檢查尸體,一邊接著說道:“他的脖子左側(cè)有電流斑和電擊紋,估計曾遭受電擊棒的攻擊;他的頸部有生前形成的勒頸索溝,頸內(nèi)部有損傷,死因應(yīng)該是被勒死。我推測兇手先用電擊棒襲擊鄧澤,使他失去意識,再用鋼絲之類的繩狀物勒死他,最后在他的尸體上澆上汽油,焚燒他的尸體。”

沒等莫語柔答話,我補充道:“根據(jù)我的推測,兇手先把鄧澤約到鄧澤所住的6581房,在房外用電擊棒襲擊鄧澤,再從他身上找到門卡,開門把鄧澤拖進去,把他勒死,再放火燒尸,最后走出房間,關(guān)上房門,溜之大吉。”

莫語柔這時候已經(jīng)稍微冷靜下來,問道:“都已經(jīng)把他勒死了,為什么還要燒尸?兇手跟鄧澤有什么深仇大恨嗎?”

我一邊拿出手機,拍下鄧澤那被燒焦的臉部的特寫,一邊答道:“你忘了嗎?兇手在模仿天蝎星號的傳說殺人呢。第一個死者沈瑤瑤是被電死的,寓意兇手是以雷電作為武器的天神;第二個死者的尸體被燒,寓意兇手是火神。”

“這么說,殺死沈瑤瑤和鄧澤的兇手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呀!”莫語柔一臉嚴(yán)肅,“難道,真的跟當(dāng)年石軍被殺一案有關(guān)?兇手的下一個目標(biāo)是誰呢?”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其實,我早就猜到兇手的第二個目標(biāo)是鄧澤。本來我可以挽救鄧澤的性命,但我并沒有這么做。一來我已從鄧澤口中獲取了我需要的信息,鄧澤對我來說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值,二來我對兇手的身份很感興趣,沈瑤瑤被殺后,線索還不足夠我推斷兇手的身份,讓兇手多殺一個人,我就能得到更多線索,對于推斷出兇手的身份就更有利。

現(xiàn)在,雖然我還不能確定兇手的身份,但至少已經(jīng)基本明確兇手的殺人動機了。

接下來,該向Rose簡述一下這里的情況了。

“Madam,我肚子有些餓,要到西餐廳去吃夜宵。吃完夜宵我會回房間,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到我的房間找我,或者打我的手機。”

“好的。”

于是,我在把我的房號和手機號碼告訴莫語柔后,便離開了鄧澤的房間。

第六章、試探

此刻,我坐在天蝎星號第七層的西餐廳里一個靠窗的角落位置,一邊享用著夜宵,一邊把鄧澤被殺的事告訴Rose。

Rose聽完以后非常驚訝:“鄧澤怎么也死了?他死前你有找過他嗎?有問到當(dāng)年石軍被殺案有關(guān)的事情嗎?”

我又把鄧澤在酒廊時所告訴我的有人指使他和沈瑤瑤作偽證冤枉魏鯤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Rose。Rose聽完以后更加驚訝了:“這么說,殺死石軍的人,根本不是魏鯤?那會是誰呢?”

“有可能就是指使鄧澤和沈瑤瑤的那個人。可惜鄧澤不肯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那個人到底是誰呢?為什么要殺死石軍?”

我吸了口氣,用一種嚴(yán)肅的語氣問道:“Rose,具備殺害石軍的人最有可能是誰,你知道嗎?”

Rose“咦”的一聲,喃喃自語:“難道……不會吧?他不會因為這種事就殺人吧?”

看來Rose果然知道一些什么。我追問:“你說誰?”

“啊?”Rose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連忙說,“沒、沒什么,我在胡言亂語罷了。”

我正想追問下去,忽然透過窗戶看到團圓餅業(yè)的董事長宗四文在西餐廳外的走廊經(jīng)過。

“Rose,我先去辦點事,待會再找你。”

沒等Rose答話,我已站起身子,匆匆走出西餐廳,追上了宗四文。

“宗先生!”我在后頭叫道。

宗四文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滿臉疑惑:“你是哪位?”看來他已經(jīng)忘了我?guī)退麚戾X包的事。

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宗先生,1988年,在天蝎星號上,有一個名叫石軍的男子墜海身亡。當(dāng)時在船上的酒廊里工作的調(diào)酒師鄧澤,以及一位名叫沈瑤瑤的乘客,同時指證一個名叫魏鯤的男子,說親眼目睹魏鯤把石軍推下海,并且搶走了石軍的皮箱。”

宗四文臉色微變:“什、什么呀?”

我笑了笑:“你沒聽說過這件事嗎?”

宗四文咽了口唾沫:“沒、沒啊。”

“那可真奇怪呀!因為當(dāng)時的嫌疑犯魏鯤,就是你們團圓餅業(yè)的員工。員工出了這樣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宗四文微微一怔,隨即解釋道:“你這么一說我就想起來了,好像真有這么一件事。不過那時候我還沒有接手餅店的工作,所以對員工的事情不太清楚。”

“是嗎?”我話鋒一轉(zhuǎn),“宗先生,你應(yīng)該知道吧?當(dāng)年的證人之一沈瑤瑤,現(xiàn)在也在船上。還有,另一個證人鄧澤,還在那酒廊工作,現(xiàn)在也在船上。可是有兩件事你應(yīng)該不知道,那就是,沈瑤瑤和鄧澤,此刻都已經(jīng)死了。”

宗四文大吃一驚,顫聲道:“你、你胡說什么嘛?你到底是誰呀?”

“不相信?”

我微微一笑,把手機拿出來,先后向宗四文出示我在兩個兇案現(xiàn)場所拍到的沈瑤瑤和鄧澤的尸體照片。宗四文看得張口結(jié)舌,半晌說不出話。

我接著說:“鄧澤和沈瑤瑤死前告訴過我,根本沒有目睹魏鯤殺人。是某位大人物指使他們作偽證。為什么鄧澤和沈瑤瑤會這么聽話呢?因為那個人幫鄧澤還清了賭債,而且那個人知道沈瑤瑤的某些往事,并以此威脅她。”

其實我根本沒跟沈瑤瑤說過話。但我認為我的推測跟事實十分接近,故以假亂真,增加我所說的話的真實性。

宗四文聽我說完,面容扭曲。看來我的推測準(zhǔn)確無誤。

我拍了拍宗四文的肩膀,淡淡地說:“宗先生,那個陷害魏鯤的幕后黑手是誰呢?天知道,地知道,你知道,我也知道。

宗四文緊緊地盯著我,用嘶啞的聲音問道:“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對了,宗先生,我還知道一件事呢。你的太太,陳思伊,在跟你結(jié)婚前,跟那個名叫石軍的男子有過一段情,對吧?大家都是男人,我了解你的想法。自己老婆的舊情人,當(dāng)然是對他心存芥蒂的,甚至恨不得他死于非命。如果魏鯤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么誰最具備殺死石軍的動機呢?”

宗四文駭然失色。但他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定了定神,不屑地道:“哼!你是哪家雜志的記者呀?怎么?想要我付你封口費嗎?”

我搖了搖頭:“宗先生,我不是記者,也不是來找你要錢。我只是來提醒你,那個殺死沈瑤瑤和鄧澤的兇手,動機很有可能是為當(dāng)年被冤枉的魏鯤報仇。兇手連傀儡也如此痛恨,狠下殺手,那么對指使傀儡的幕后黑手,一定更加憎恨。所以呀,那個幕后黑手,一定要加倍小心呀!好了,我說完了,再見。”

我說罷,轉(zhuǎn)過身子,徑自離去,把呆若木雞的宗四文留在后頭。

接下來,我直接回到我的房間,到洗手間洗了個澡,從洗手間出來,剛穿好褲子,還沒來得及穿上衣,卻聽到有人敲門。我走到房門前,開門一看,站在門外的是莫語柔。她看到我赤裸上身,輕呼一聲,低下了頭。我笑了笑,一邊穿好衣服,一邊問道:“Madam,有什么事嗎?”

莫語柔抬起頭:“我來找你討論案情。”

我看了看手表:“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你還不去休息嗎?”

莫語柔搖了搖頭:“船上發(fā)生了兩宗謀殺案,我怎么睡得著?”

“那好吧。唔,你的調(diào)查進行得怎樣了?”

“沒有進展。”莫語柔嘆了口氣,接著問道,“對了,Jack,你認為還會有人被殺嗎?”

“是的。”

“可是,誣蔑魏鯤的沈瑤瑤和鄧澤都已經(jīng)死了,兇手還會殺誰?”

根據(jù)我的推測,兇手的下一個目標(biāo)就是宗四文。但我不打算把我的推論告訴莫語柔。我怕她知道后會對宗四文采取保護行動,這樣就會打草驚蛇,讓兇手有所戒備,到時候要逮住兇手,可就難上加難了。

所以我只是敷衍她說:“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們再去找那影視公司的老板劉嘉問一問沈瑤瑤的事情吧。”

“也好。”

我披上外衣,和莫語柔離開我的房間,再次來到第七層的歌劇院,走進休息間,只見有幾個影視公司的工作人員在閑聊。

莫語柔問:“請問你們的老板劉嘉在哪兒?”

其中一個工作人員說道:“他說出去走走。”

另一個工作人員則說:“我剛從賭場回來,我離開賭場的時候,在賭場門外碰到劉先生,還看到劉先生走進賭場了。”

莫語柔點了點頭,向我問道:“去賭場看看?”

“好啊。”

賭場也在第七層,就在我剛才跟宗四文談話的那西餐廳的旁側(cè)。我和莫語柔來到賭場門外,還沒進去,卻聽到里面?zhèn)鱽硪魂嚦臭[聲。

我們快步走進賭場,一眼就看到了劉嘉,此刻他神情激動,被兩個保安緊緊拉著。站在劉嘉面前的是宗四文,左眼腫了一大塊,表情又驚又怒。

只聽劉嘉吼道:“放開我!讓我干掉這狗娘養(yǎng)的混蛋!”

宗四文怒道:“你他媽是誰呀?干嗎打人?”

劉嘉喝道:“我是誰?我問你是誰才對!你干嗎動我老婆?你這雜種!”

霎時間,我豁然開朗。劉嘉并不認識宗四文,但看了我發(fā)給他的視頻后,認住了這個強吻他妻子并且說演唱會后在房間等候他妻子的男人的樣子,而且心里對他恨之入骨。剛才,劉嘉不想留在歌劇院里睹物思人,于是走出歌劇院,四處游逛,無意中在賭場門外看到宗四文走進賭場。一看到宗四文,劉嘉頓時滿腔怒火,于是跟著他走進賭場,走到他跟前,揮拳就打。

我還在思考,已見莫語柔掠到兩人跟前,朗聲道:“住手!我是警察!發(fā)生了什么事?”

宗四文指著劉嘉:“Madam,他打人呀!你看我的眼睛……”

劉嘉搶著說:“Madam,我懷疑這個男人就是殺死我老婆的兇手!你快逮捕他!”

莫語柔顯然沒有處理過這種突發(fā)情況,見雙方各執(zhí)一詞,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我走過去:“Madam,這里人多,先把他們兩個帶到賭場的休息間吧。”

“你說得對!”

于是,賭場里的工作人員和保安把劉嘉、宗四文、莫語柔和我四個人帶到賭場的休息間。

大家剛坐下來,莫語柔亟不可待地問:“劉先生,宗先生,你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呀?”

劉嘉和宗四文還沒回答,忽然有一個船員匆匆跑進休息間,正是剛才通知莫語柔說鄧澤的房間失火的那個船員。

“Madam!找到你就好啦!”這個船員每次出現(xiàn)都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又發(fā)生了什么事呀?”莫語柔問。

船員遞給莫語柔一個信封:“剛才我們發(fā)現(xiàn)這個信封被貼在船長室的門上。船長看過信里的內(nèi)容后,叫我立即把這封信交給你。”

“哦?”

莫語柔接過信封,把里面的紙抽出來,快速地打開。我把腦袋湊過去一看,只見紙上打印著一行字:“殺戮將在酒廊的露臺延續(xù)。——水神敬上”

“殺戮?”莫語柔雙眉緊蹙,“兇手又要動手了?”

劉嘉一聽,異常激動:“兇手?什么兇手呀?是殺死瑤瑤的兇手嗎?”

莫語柔點了點頭:“是的。”

我說:“我們?nèi)ゾ评鹊穆杜_看看吧。”

莫語柔還沒答話,劉嘉大聲說:“我也去!”

宗四文剛才一聽到莫語柔說“兇手”兩字,臉色微變,此刻定了定神,大概覺得在這個兇手隨時都會出沒的時刻,跟警察呆在一起比較安全,于是說:“我……我也和你們一起去看看。”

“好!快走吧!”莫語柔說罷,身子一轉(zhuǎn),快步走出了休息間。

第七章、水神

我們四人乘坐電梯來到第十二層,走進酒廊,直奔位于船頭位置的露臺。

在露臺俯視,正好能看到天蝎星號的甲板。此時此刻,只見有個人站在甲板上,手上拿著一臺手機,大幅度地揮舞,那手機還發(fā)出閃爍的燈光,十分顯眼。看來這個人在故意吸引站在酒廊露臺的我們的注意。

這個人身穿白色大衣,身體被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因此無法通過他的身材來判斷性別。最惹人注目的是,他的頭上戴著一個白毛狼頭面具,血眼圓睜,齜牙咧嘴,便如傳說中的狼人一般,十分恐怖。

“那、那是什么?”莫語柔指著“白狼”,一臉驚訝。

“好像是一個戴著狼頭面具的人。”宗四文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劉嘉一言不發(fā)。我則繼續(xù)觀察這“白狼”周圍的事物。

在“白狼”的腳下有一個大號的行李箱,行李箱里躺著一個人,身體蜷縮,一動也不動,似乎昏迷了過去,臉部則被一頭長發(fā)遮蓋,讓人無法看清其面容。這個人周圍的空隙塞滿了銀色小球,每個大小一致,體積跟成年人的拳頭差不多,眨眼望去,至少有十多個。根據(jù)我的判斷,那些是鉛球。

在行李箱的旁邊還擺放著十多個啞鈴,用鐵鏈連在一起,綁在行李箱的拉桿上。

“那行李箱里是不是躺著一個人?”宗四文問。

劉嘉突然“咦”的一聲:“那好像是小帆所穿的衣服呀。”

“小帆?江顥帆?”我再次朝那躺在行李箱里的人望去,其所穿的是深藍色的休閑T恤和白色的牛仔褲,正是劉嘉的助手江顥帆今天所穿的衣褲。

“Madam,那確實是江顥帆。他不是跟你一起找船長去了嗎?怎么會在那兒?”我問。

莫語柔搖了搖頭:“找過船長以后,他說要去處理一些事,就跟我告別了,此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她話音剛落,那“白狼”忽然把手上的手機扔在地上,緊接著蹲下身子,把行李箱的拉鏈拉上,江顥帆因此被困于行李箱中。接下來,又見“白狼”吃力地把行李箱提起來,移動到船頭的欄桿之外。

莫語柔大喝:“喂!你要干什么?住手!”

說時遲那時快,莫語柔話語甫畢,“白狼”突然松手,行李箱往大海墜落,電光石火之間,綁在行李箱那拉桿上的鐵鏈被拉動,隨著“嘩啷嘩啷”的響聲,十多個啞鈴一躍而起,相互碰撞,一眨眼間便全被拉到拉桿之外,落入大海之中。

“撲通”一聲巨響,行李箱沉入海中。行李箱里的江顥帆及那十多個鉛球,再加上綁在行李箱上的那些啞鈴的重量,足以讓這個行李箱在短時間內(nèi)沉到海底去了。

這一切發(fā)生在短短的十多秒之間,眾人瞧得瞠目結(jié)舌,沒等大家反應(yīng)過來,“白狼”扭動了一下脖子,慢悠悠地離開船頭。

“喂!你別跑!”莫語柔似乎想要跳到甲板上,逮住這個“白狼”。可是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距離甲板有五六層樓的高度,根本不可能跳下去。因此,我們只能眼睜睜地望著“白狼”離開甲板。“白狼”大概早就料到這點,所以動作悠哉游哉,囂張之極。

莫語柔當(dāng)機立斷,離開露臺,朝酒廊大門跑去。我和宗四文及劉嘉緊跟其后。數(shù)分鐘后,我們四人來到甲板。然而“白狼”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白狼”離開了,行李箱也被扔到海中,甲板上空蕩蕩一片,只剩下“白狼”剛才扔在地上的手機。

我們朝“白狼”剛才所站的位置走去。突然一陣海風(fēng)吹來,呼呼而響,異常強勁。莫語柔冷得打了個哆嗦。

“冷嗎?”我問。

“嗯,”莫語柔點了點頭,“有點兒。”

我把外衣脫下,披在莫語柔的身上。

“謝謝。”莫語柔朝我嫣然一笑。她緊接著又問:“不過你真奇怪呀,現(xiàn)在天氣這么熱,你怎么會穿著一件絨布襯衣呢?白天的時候你不熱嗎?”

我一笑:“現(xiàn)在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沒等她答話,我蹲下身子,撿起了“白狼”扔下的手機,快速地翻看。手機里只有幾張照片,內(nèi)容大同小異:在天蝎星號某個客房內(nèi),地上放著一個大號行李箱,行李箱里躺著一個長發(fā)男子,正是江顥帆。幾張照片拍攝的時間都是6月30日的二十三時十三分。我看了看手表,現(xiàn)在是7月1日零時零八分,即這些照片拍攝于一個小時前。當(dāng)時我大概在西餐廳外跟宗四文談話。

查看完畢,我把手機交給莫語柔。在她查看手機的過程中,天蝎星號的船員聞聲陸續(xù)到達。劉嘉和宗四文在船員的陪同下,準(zhǔn)備離開甲板。他們離去之前,我向劉嘉問道:“劉先生,江顥帆住在哪個房間?”

劉嘉想了想:“我們公司的人都在第九層,我是9156房,小帆的房間剛好在我的對面,具體房號是多少我忘了。”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劉嘉和宗四文離開后,莫語柔向我問道:“Jack,你說兇手為什么要殺死江顥帆呢?難道他也跟石軍被殺案有關(guān)?可是江顥帆今年才二十來歲,石軍被殺的時候,他應(yīng)該還只是個嬰兒呀!”

我微微地吸了口氣:“相對這件事,我更關(guān)心另一個問題。”

“是什么問題?”莫語柔饒有興致地問。

我清了清嗓子:“流傳在天蝎星號的傳說,諸神出場的順序應(yīng)該是天神、火神、風(fēng)神和水神,歌劇院里那四座銅像,也是按照這個順序排列的。而兇手,也根據(jù)這順序殺人:沈瑤瑤被‘天神’電死,而鄧澤則被‘火神’燒死。這么說,現(xiàn)在第三個被殺的江顥帆,應(yīng)該是被‘風(fēng)神’殺死才對。可是‘白狼’貼在船長室大門的殺人預(yù)告信卻署名‘水神’,而現(xiàn)在江顥帆也確實是沉到海水中,寓意被‘水神’殺死。為什么第三個是‘水神’而不是‘風(fēng)神’呢?”

莫語柔想了想,說道:“大概是兇手無法用‘風(fēng)’來殺人吧,所以跳過了‘風(fēng)神’,直接用‘水神’。”沒等我答話,她緊接著又問:“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呢?”

“到江顥帆的房間看看吧,手機里那幾張照片應(yīng)該就是在江顥帆的房間拍攝的,兇手‘白狼’或許在那房間里留下了什么重要線索。”

莫語柔兩手一拍:“你說得對極了!咱們這就走吧!”

于是,我和莫語柔以及兩位船員一起來到第九層,劉嘉所住的9156房的對面是9155房。此刻門上鎖了。其中一個船員立即跑到位于第七層的接待處取備用門卡。不一會他便回來了。我們把門打開,進去一看,房間里空空如也,半個人也沒有。

床邊放著一個背包,我蹲下身子,拉開背包的拉鏈,只見背包里放著一些換洗衣褲,此外還有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塑料袋里有幾根白色的短毛。

床上則放著江顥帆在歌劇院出現(xiàn)時掛在肩膀上的那個腰包。我打開腰包一看,里頭什么也沒有。

我指了指那腰包:“Madam,‘白狼’留下的那手機里的幾張照片,都拍到這個腰包。所以,那幾張照片確實是在這里拍攝的。”

“真的嗎?”莫語柔立即拿出那臺手機,再次查看照片,“真的耶!”

“你看看那幾張照片的拍攝時間。”

“2012年6月30日二十三時十三分。”

我點了點頭,看著手表說道:“現(xiàn)在是零時十七分,而我們目睹‘白狼’把江顥帆扔下海大概是零時左右。‘白狼’在江顥帆的房間拍下這些照片后,分幾次把行李箱、昏迷或死亡的江顥帆、鉛球和啞鈴拉到甲板,前后共用了三十分鐘左右的時間。隨后,他再把殺人預(yù)告信偷偷貼在船長室的門上,最后來到甲板,戴上狼頭面具,等待我們根據(jù)信中的提示到酒廊的露臺去欣賞他的這幕殺人劇。”

“可是,”莫語柔提出疑問,“他就不怕在行動的過程中,有乘客到甲板游逛,從而提早發(fā)現(xiàn)甲板上的行李箱、江顥帆、鉛球或啞鈴?”

其中一個船員代替我回答了這個問題:“因為海風(fēng)實在太冷了,所以入夜后,乘客們一般都不會到甲板上來的。”

另一個船員補充:“甲板上光線不足,即使真的有乘客到甲板來了,也不一定能發(fā)現(xiàn)放在甲板上的行李箱等東西。”

莫語柔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呀。”

“好了,我也該休息了。”我說,“Madam,如果還有什么突發(fā)事件,你可以到我的房間找我。”

“好吧。”

告別莫語柔后,我并沒有立即回房。因為在回房之前,我還要先去一個地方。

第八章、風(fēng)神

當(dāng)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已經(jīng)是深夜十二點四十一分了。

此時Rose大概已經(jīng)睡著了吧。而我也沒打算把她叫醒告訴她江顥帆被殺的事,因為這跟她無關(guān)。

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開始思索發(fā)生在天蝎星號上的連續(xù)殺人事件。

根據(jù)現(xiàn)在我所掌握的線索,我已經(jīng)推理出兇手的身份及其作案的手法了。

但我不打算現(xiàn)在就去揭穿兇手的身份。

兇手的連續(xù)殺人劇還沒結(jié)束。接下來,還有一個人會被兇手借助“風(fēng)神”的力量殺死。

我不忍心破壞兇手這個雖然有瑕疵但卻較有觀賞性的殺人計劃。

想到這里,我輕輕地打了個哈欠,就此閉目養(yǎng)神。

雖然我在自己的房間里,但畢竟并非絕對安全,所以我把睡眠控制在較淺的程度。

我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我睜開眼睛,掏出手機一看,打過來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猜測這是莫語柔的手機號碼。于是我接通了電話,果然聽到莫語柔的聲音傳來:“是Jack嗎?我是莫語柔呀!你在房間嗎?快到郵輪的頂部來!快!”她的語氣有些氣急敗壞。

“好,等我。”我淡淡地說。

掛掉電話后,我看了看手表,此刻是凌晨三點五十三分。不知不覺,我已經(jīng)休息了三個多小時了。

接下來,我穿好衣服,獨自一人來到天蝎星號的頂層——第十三層。

這里的海風(fēng)“呼呼”作響,冰冷刺骨。四周空蕩蕩的,一片冷清。

忽然,在天空中傳來一個男人的大叫聲:“哇!怎么回事呀?救我呀!救命呀!”

我“咦”的一聲,抬頭一看,只見漆黑的夜空中飄蕩著一個白色的大氣球,是那種可以載人的升空氣球,氣球下面吊著一個用藤條編織而成的方形吊籃,而在吊籃的下方還有一個人——就是此刻正在呼叫的那個男人。他雙腳被綁,被倒吊在吊籃之下,正在奮力掙扎,大聲求救。

我凝神一看,這個被倒吊在吊籃下方的男人,正是團圓餅業(yè)的董事長宗四文。

此時大氣球正在徐徐上升,隨風(fēng)飄動。宗四文也隨之升到夜空之中。

這時候,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向前一望,只見莫語柔向我快步走來。她的身后還緊跟著幾名船員。

“Jack!你來啦?”她定了定神,指了指天空中的宗四文,問道,“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

我反問:“你怎么知道宗四文在這里?”

“剛才我在船上到處尋找宗四文的下落,忽然有個船員跑來找我,叫我馬上到郵輪頂層看看,我隨那船員來到這里,就看到宗四文被吊在大氣球上。”莫語柔吸了口氣,“Jack,快想辦法救他呀!”

我搖了搖頭:“沒有辦法。這個升空氣球里面應(yīng)該注滿了氫氣或氦氣,隨著它的不斷上升,它周圍的大氣壓強會越來越小,氣球內(nèi)部的氣體會因此不斷膨脹,最后氣球爆炸,宗四文從萬米高空墜落,必死無疑。”

莫語柔和那幾名船員聽得連表情也凝固了。我緊接著補充道:“氣球隨風(fēng)向而運動,所以這算是‘風(fēng)神’殺人吧。兇手為了模仿天蝎星號的傳說,還真煞費苦心呀!”

眾人無計可施,眼睜睜地目送著聲嘶力竭的宗四文一步步走向死亡。然而就在這時候,戲劇性的事情發(fā)生了:在宗四文的奮力掙扎之下,綁著他雙腳的繩子竟然斷了,霎時間宗四文往下墜落,隨著“撲通”一聲巨響,掉落海中。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把莫語柔和船員們驚得呆了。我提醒道:“快去救人吧。”話音剛落,宗四文浮上水面,大叫:“救命呀!救命呀!”

宗四文是幸運的,此刻天蝎星號并沒有航行,就停在大海中央。如果郵輪正在航行,剎那間就把他遠遠拋在后頭了,等船員們回到他出事地點的時候,雙腳仍被緊綁的他可能已經(jīng)沉入海中了。

眾人聽到宗四文的呼叫聲,回過神來,一齊離開郵輪頂層,匆匆來到甲板上,兩名船員快速穿上救生衣,攀過圍欄跳海救人。

不一會宗四文被救上來了。受驚過度的他暈了過去,但卻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船員們把他帶到救護室去了。

莫語柔想隨船員們一起到救護室去看看,我拉住了她:“等宗四文醒過來以后我們再去找他吧,現(xiàn)在我們先回郵輪頂層去看看。”

莫語柔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

于是我們回到郵輪頂層。在船尾部分有一個直升機停機坪,停機坪上擺放著十多個類似于煤氣罐的紅色鋼瓶。

莫語柔仰望著還在夜空中飄揚的升空氣球,感慨道:“這兇手真是神通廣大呀,突然就能變出這么一個大氣球。”

“不是突然變出來的。”我指了指那些鋼瓶,“你看那些鋼瓶,應(yīng)該都是氦氣瓶。”

我頓了頓,向天空中那升空氣球看了一眼,接著說:“這個升空氣球呀,根據(jù)我的估算,要充滿氣大概需要十到十五個氦氣瓶。這些氦氣瓶呀,每充一個大概需要十分鐘。也就是說,只需要兩個小時左右,就能充滿這個升空氣球,讓它載人升空了。”

莫語柔點了點頭:“從十二點到現(xiàn)在,差不多四個小時了,兇手的確有充足的時間充滿這個大氣球。可是,兇手不怕充氣的過程中,有乘客到頂層來嗎?”

“頂層的停機坪本來就沒有對外開放的吧,而且這里極冷,又沒什么好玩,應(yīng)該不會有乘客來這兒。”我說。

“那倒是。”

“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問題是,兇手此前已經(jīng)殺死了三個人,這件事宗四文也知道,他應(yīng)該充滿戒備才對,為什么兇手還能把他帶到這兒來呢?”

“啊?”莫語柔輕呼一聲,“其實是這樣的……”

“哦?”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娓娓道來:“我們一起目睹江顥帆被殺后,你回房去了,而我就打算去找宗四文,深入了解一下石軍被殺一案。于是我自己一個來到宗四文的房間,當(dāng)時大概是一點左右吧。他的確充滿警惕,我敲門后,他十分緊張地問我是誰。當(dāng)他知道是我以后,才放心開門。可是他剛開門,突然有人在我后面用手帕捂住我的嘴巴,接下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醒來的時候,是深夜三點左右。我就躺在宗四文的房間的床上,而宗四文已經(jīng)不見了。于是我離開房間,四處尋找宗四文。在尋找的過程中,有船員找到我并叫我馬上到頂層去看看。我來到頂層后,一看到事態(tài)嚴(yán)重,馬上就給你打電話了。”

我分析道:“看來兇手一直在跟蹤你,當(dāng)他看到宗四文開門后,就用沾有迷藥的手帕使你昏迷,其后再令宗四文昏迷,并且把宗四文帶到頂層,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充氣球,最后把宗四文倒吊在氣球上,讓氣球升空。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繩索竟然斷裂,宗四文僥幸地逃過一死。”

我們還在交談,忽然有兩個船員來到頂層。其中一個船員說道:“Madam,剛才我是第一個到頂層來的,我要向你報告一下當(dāng)時的情況。”

“請說。”莫語柔一臉好奇地說。

那船員道:“當(dāng)時我在甲板上,無意中看到郵輪頂層好像有一個大氣球即將升空,于是立即趕往頂層。我是從樓梯上去的,來到樓梯口的時候,有一個人從頂層下來,跟我擦肩而過。那個人呀,全身穿著白色的大衣,頭上還戴著一個白色的狼頭面具……”

莫語柔驚呼:“是‘白狼’?”

我點了點頭:“兇手‘白狼’讓倒吊著宗四文的大氣球升空后,就匆匆離開頂層了,沒想到卻碰到了船員。”

莫語柔想了想:“這么說,兇手現(xiàn)在還在天蝎星號上。”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至此,‘天神’、‘火神’、‘水神’和‘風(fēng)神’都殺過人了,兇手的連續(xù)殺人計劃大概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接下來,他要想辦法逃跑了。我猜測他早就在天蝎星號上準(zhǔn)備好快艇或裝有引擎的橡皮艇之類的東西,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離開天蝎星號了。”

“不可能!”莫語柔大聲說。

“哦?”

她清了清嗓子,說道:“我被襲擊后,意識到事情越來越嚴(yán)重了,我已經(jīng)無法控制,所以在三點醒來的時候,我馬上打電話回警署請求援助。在三點半的時候,總部已經(jīng)派遣水警駕駛兩艘巡邏艇和五艘摩托艇在天蝎星號附近巡邏,而且總部還派人到附近的港口作特別通報,搜查一切可疑人物。從那時起,天蝎星號就在天羅地網(wǎng)之中了。所以,十分鐘前仍然在天蝎星號上的兇手,是不可能逃掉的。”

我笑了笑:“干得不錯嘛。”

在我們談話的過程中,那升空氣球越升越高,越飄越遠,終于逐漸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之中了。

莫語柔仰望著夜空,嘆道:“如果宗四文此刻還被倒吊在氣球上,那就真是九死一生了。”

提起宗四文,我說道:“好了,現(xiàn)在我們?nèi)タ纯此那闆r吧。”

第九章、往事

我和莫語柔來到救護室。宗四文已經(jīng)醒過來了,躺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

“宗先生,”莫語柔亟不可待地問,“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呀?”

宗四文慢慢地睜開眼睛,向我們看了一眼,用嘶啞的聲音說道:“Madam,當(dāng)時我聽到有人敲門,提高警惕,隔著門問那是誰,聽到你的聲音,于是放心開門,怎知開門以后,卻沒看到你,而是看到那個在我們面前把裝著人的行李箱扔到大海的狼頭人。我馬上知道事情不對勁,想要關(guān)門,怎知那狼頭人動作很快,抽出一根手電筒之類的東西架在我的脖子上,我的脖子一陣麻痹,接著就失去知覺了。等我被海風(fēng)吹醒的時候,已經(jīng)被倒吊在空中了。”

說起剛才的驚險經(jīng)歷,宗四文大概心有余悸,聲音有些顫抖。

我俯下身看了看宗四文的脖子,說道:“宗先生,你的脖子上有電流斑,我估計兇手襲擊你的武器是電擊棒,唔,大概就是襲擊鄧澤的那支電擊棒吧。”我說到這里笑了笑,對莫語柔說:“Madam,兇手對你用迷藥而沒有用電擊棒,可真憐香惜玉呢。”

莫語柔勉強地笑了笑。

我收起笑容,緊緊地盯著宗四文,一臉認真地說:“好了,宗先生,現(xiàn)在該把石軍的事情告訴我們了。”

宗四文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復(fù)雜,大概是經(jīng)歷過從生到死接著又由死到生的過程,他的思想發(fā)生了重大變化,覺得萬物皆空,再也不打算隱瞞了,終于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把當(dāng)年的事情詳詳細細地告訴我們。

“那時候,我到了三十三歲還沒結(jié)婚,父母多次催促,后來終于在一個親戚的撮合下,我跟一個名叫陳思伊的女子在1985年結(jié)了婚。那陳思伊長得很漂亮,而且性格溫柔體貼,所以雖然交往的時間不長,但婚后我卻對她日久生情。

“結(jié)婚第三年,我發(fā)現(xiàn)有一個男人經(jīng)常來找思伊。有一次我暗中看見那個男人給了思伊一封信,思伊讀了那封信以后,竟哭了一整個晚上。我可從來沒有見過她這么傷心。于是我偷看了那封信,好像是一首詩,前兩句是什么‘紅酥手,黃縢酒’,后面的我忘了。”

我輕聲吟道:“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fēng)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頓了頓,補充道,“陸游寫的《釵頭鳳》。”我挺喜歡唐詩宋詞,對于這種經(jīng)典篇章,自然能隨口背出。

宗四文點了點頭:“嗯,對,那封信的全文就是這樣。當(dāng)時我忍不住問思伊這個男人到底是誰,思伊不肯說,于是我找人暗中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原來那個男人名叫石軍,竟然是思伊以前的男朋友。”他說到這里看了看我:“唔,這些事情,你都已經(jīng)知道了吧?”

我點了點頭:“你接著說吧。”

“那時我雖然還沒接管家里的餅店,但店里的人都知道我是未來接班人,對我十分敬重。其中有一名員工,名叫魏鯤,平時是我的跑腿。于是我叫他去跟蹤石軍,想要看看這個石軍接近思伊到底有什么目的。后來魏鯤查到石軍參加了‘香港公海兩天一夜海上之旅’,準(zhǔn)備登上天蝎星號。于是我讓魏鯤也報名參加這次旅游,到天蝎星號上監(jiān)視石軍的一舉一動。

“其實呀,我讓魏鯤上船,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魏鯤已婚,還有一個兩三歲的兒子。他的老婆阿萍,也是我們餅店的員工,長得十分好看。那時候我是個花花公子,雖然很愛自己的老婆,卻又總?cè)滩蛔≡谕饷婺榛ㄈ遣荨N铱瓷狭宋忽H的老婆阿萍,想要得到她的身體。她對我也不反感,只是怕魏鯤懷疑,所以一直對我半推半就。那天下午,魏鯤根據(jù)我的指示跟著石軍登上了天蝎星號,而我就抓緊機會約阿萍吃飯。阿萍知道魏鯤今晚不回家,把兒子交給鄰居照顧,放心赴約。晚餐的時候她喝了一些酒,有些醉意,于是飯后我?guī)骄频觊_房。

“那一夜以后,我竟徹徹底底地愛上了阿萍,腦中甚至冒出‘除掉魏鯤把阿萍據(jù)為己有’的荒唐念頭。然而阿萍對于自己的出軌卻十分后悔,還說以后不會再跟我單獨見面。

“另一方面,魏鯤從船上回來,跟我報告說,他在船上一直跟著石軍,結(jié)果入夜后竟然看到石軍想要跳海自殺!當(dāng)時魏鯤立即阻止石軍,把他拉到自己的房間,對他百般勸說,最后石軍答應(yīng)魏鯤不再自尋短見。石軍身上帶著一個裝著一百萬港幣的皮箱,他本來打算帶著皮箱跳海,但此時卻覺得魏鯤心地善良,于是在離開之前,把皮箱交給了魏鯤。魏鯤以為石軍只是讓他暫時保管皮箱,其實石軍的本意是把皮箱送給魏鯤。第二天,魏鯤在船上找不到石軍,只好把皮箱帶回來了。

“魏鯤把事情全部告訴我后,問我皮箱怎么處理。當(dāng)時我腦中一震,覺得這或許是一個除掉魏鯤的好機會。于是我讓魏鯤暫時保管著那個皮箱,我還說我會派人調(diào)查石軍的下落,如果找到,就把皮箱還給他。

“過了幾天,我看新聞,得知石軍死了。我想,他在把皮箱送給魏鯤后,最終還是跳海自殺了。而這一切,跟我所預(yù)料的一模一樣。我沒有錯過這個機會,馬上派人調(diào)查當(dāng)天登上天蝎星號的每一位游客的背景,最后挑選了兩個適合作偽證誣蔑魏鯤的乘客當(dāng)證人,一個是鄧澤,另一個就是沈瑤瑤。

“你們應(yīng)該都知道了吧?鄧澤當(dāng)時欠了高利貸的錢,被追砍,走投無路,所以我能以幫他還清賭債為條件讓他作偽證。至于沈瑤瑤,她以前是個小姐,我曾經(jīng)是她的客人。她跟劉嘉認識后,對劉嘉隱瞞自己做過小姐的事,后來不僅跟劉嘉結(jié)婚了,還在劉嘉的包裝下當(dāng)上了明星。我當(dāng)時就是以這件事威脅她,跟她說如果她不幫我作偽證,我就告訴劉嘉她的過去。

“最后鄧澤和沈瑤瑤都答應(yīng)幫我作偽證。于是我編造了一段‘案發(fā)經(jīng)過’,說魏鯤如何搶走石軍的皮箱,并且把石軍推下海。我分別讓鄧澤和沈瑤瑤背下這段供詞,并且到警署報警。

“后來魏鯤為了表明清白,在獄中自殺,這倒是我沒想到的。我有些內(nèi)疚,對阿萍說:‘你當(dāng)我的情婦吧,除了名分,我什么都可以給你。’但阿萍沒有答應(yīng),帶著兒子默默離開,從此音訊全無。

“以上就是石軍、魏鯤、鄧澤、沈瑤瑤和我之間的恩恩怨怨了。我也認為這次殺人事件的兇手,是為了幫被鄧澤、沈瑤瑤和我所誣蔑的魏鯤報仇。可是兇手為什么要把那個年輕人扔到海里呢?我真想不透呀。”

根據(jù)我的判斷,宗四文確實已經(jīng)把他所知道的全部事情告訴我們了,在他身上再也沒有具有價值的信息了。于是我和莫語柔跟他告別,離開了救護室。一出門,莫語柔問我:“兇手難道是阿萍?她是在為當(dāng)年誣蔑自己丈夫的那些人報復(fù)?”

“但為什么要殺死江顥帆呢?”我問。

莫語柔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殺人兇手此刻還在天蝎星號上——因為他根本沒有任何逃離此船的辦法。但問題是,這郵輪上有一千多名乘客,該從何找起?”

她說到這里看了看手表,接著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凌晨五點了,天蝎星號正在返航,上午十點左右就會回到碼頭,到時候乘客們陸續(xù)下船,兇手就會趁機逃之夭夭了。事后我們只能根據(jù)乘客的資料展開調(diào)查,難度極大。”

我微微一笑:“Madam,不用擔(dān)心,我會把兇手揪出來的。”

“什么?”莫語柔吃了一驚,“你、你有線索?”

我淡淡地說:“反正,到了適當(dāng)?shù)臅r候,我會把真相告訴你。現(xiàn)在,我先回自己的房間了。”沒等莫語柔答話,我轉(zhuǎn)過身子,徑自離去。

第十章、自殺

我躺在我房間的床上,一邊看著《犯罪心理學(xué)》,一邊跟Rose談話。

“Rose,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Jack?”Rose的聲音之中充滿疲憊,“怎么啦?調(diào)查有新進展?”

“調(diào)查結(jié)束了,我已經(jīng)查到當(dāng)年石軍墜海事件的真相。但是,”我話鋒一轉(zhuǎn),“在我把這個真相告訴你之前,你得先跟我說說你跟石軍之間的事。”

Rose此時已經(jīng)完全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了:“我跟石軍的事?什么事呀?”

她語氣中的那一絲言不由衷沒能逃過我的耳朵。我決定于此刻跟Rose攤牌。因為,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跟Rose談話了,不必再隱瞞我此前對她的調(diào)查了。

“Rose,到了這一刻,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的真名叫做陳思伊,你是香港團圓餅業(yè)集團的董事長宗四文的妻子。”

“啊?”Rose(即陳思伊)輕呼一聲,“你、你調(diào)查過我?”

其實我在調(diào)查陳思伊的時候,只把重點放在她跟石軍的事情上,并沒有細查她的丈夫,只是知道她丈夫是一家餅業(yè)集團的主席。后來在船上碰到宗四文,我才把石軍、陳思伊及其丈夫宗四文三者聯(lián)系起來。

“知己知彼啦。”我吸了口氣,“在跟宗四文結(jié)婚前,你有過一個男朋友,那就是石軍,對嗎?這么多年過去了,但你終究沒能把對石軍的感情放下。你很想知道當(dāng)年石軍為什么會帶著自己的所有資產(chǎn)登上天蝎星號,所以委托我調(diào)查,對吧?”

陳思伊大概知道無法對我隱瞞了,幽幽地嘆了口氣,有條不紊地把事情的始末告知于我。

“那時候我和石軍都二十來歲,彼此相愛,石軍雖然沒什么錢,但工作勤奮,而且很有上進心,我決定把我的終身幸福交付于他,我對我們的未來充滿憧憬。可是,我的家人卻嫌棄石軍家境貧窮,竭力反對我們的婚事,甚至把我鎖在房間里,不讓我跟石軍見面。

“后來我好不容易逃出來了,要跟石軍私奔,可是石軍卻說,不忍心讓我跟父母斷絕關(guān)系,他還說,他會努力賺錢,等賺到一百萬以后,就回來迎娶我。

“接下來,石軍發(fā)奮工作,他白天在一家塑膠廠上班,晚上又到一家酒吧兼職服務(wù)員,每天只睡三個小時。因為他勤奮好學(xué),聰明能干,三年后,二十八歲的他被升任為那塑膠廠的總經(jīng)理。后來又過了三年,三十一歲的石軍積累了一定的經(jīng)驗和資金,于是離開塑膠廠,自己開了一家五金廠。

“到了1988年,石軍三十五歲了,那一年,他的五金廠的流動資金有一百萬了。于是他來找我,他要來兌現(xiàn)當(dāng)年說要娶我的承諾。可是呀,我在他來找我的三年前,已經(jīng)在父母的強迫下嫁給了團圓餅店的太子爺宗四文了,在石軍來找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有兩個子女了。

“那段時間,石軍經(jīng)常來找我,但我們每次只是到茶餐廳閑話家常,他根本沒有想過要破壞我的家庭。最后一次見面時,他交給我一封信,那是陸游寫給唐婉的《釵頭鳳》。我讀了以后,可真是肝腸寸斷呀!為了表明我的心意,我回了他一封信,那是唐婉寫給陸游的和詞。我沒有勇氣再見他,于是托傭人把信給他送去。”

陸游和他的表妹唐婉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卻被陸游的母親強行拆散。數(shù)年后陸唐兩人重遇,但已各自嫁娶,一切滄海桑田,時過境遷。陸游心中感慨,寫下一首《釵頭鳳》,以表心跡。唐婉看到以后,和詞一首,最后還悒郁成疾,香消玉殞。

而石軍和陳思伊的經(jīng)歷,跟陸游和唐婉極為相似,彼此相愛,卻因為家人反對,無法相依,所以他們便以陸游的《釵頭鳳》及唐婉的和詞表達自己的心情。

只聽陳思伊嗚咽著吟道:“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晚風(fēng)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倚斜欄,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她念到后面,早已泣不成聲。

我等陳思伊的情緒稍微穩(wěn)定了一些,才說道:“石軍收到你的回信以后,可真是柔腸百轉(zhuǎn)。他想,自己那么努力賺錢,一心想要跟自己深愛的人結(jié)婚,到最后卻竹籃打水一場空,人生還有什么意義呢?于是,他把自己五金廠的一百萬流動資金全部取出來,放在一個皮箱里,帶到天蝎星號上,打算抱著那些錢跳海自殺……”

我還沒說完,陳思伊失聲道:“什么?阿軍他……他打算自殺?”

“是的。而且事實上,他也的確是自殺而死的,并不是被魏鯤殺死的。”

陳思伊沒有說話,大概是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我接著說:“好了,Rose,至此,我已經(jīng)完成了你的委托了,我們就此告別吧。”

沒等陳思伊答話,我按下了手機屏幕上的“結(jié)束通話”,并且把一直戴在耳朵上的藍牙耳機取了下來。

我跟陳思伊在各自的生命軌跡中的交集就此結(jié)束了。我和她素未謀面,而且以后也沒有機會見面和交流。我直到最后也沒有告訴她她的丈夫宗四文此刻也在天蝎星號上,并且被卷入連續(xù)殺人事件中。

此前當(dāng)我提及誰最具備殺害石軍的動機時,陳思伊曾說:“他不會因為這種事就殺人吧?”她口中的“他”,自然就是她的丈夫宗四文了。她覺得宗四文不會那么心狠手辣,因為“石軍經(jīng)常來找她”這種小事就殺死石軍。宗四文確實沒有害死石軍,但卻不代表他的心腸不兇狠,因為他也因“看上了魏鯤老婆”這種小事而害死了魏鯤。

陳思伊的事告一段落了。而這發(fā)生在天蝎星號上的連續(xù)殺人事件,也即將迎來結(jié)局。

第十一章、離船

我睡了幾個小時。上午九點多的時候我收拾好行李離開房間,來到第七層的西餐廳吃早餐,剛好看到影視公司的老板劉嘉。我特意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跟他閑聊。他還沉浸于愛妻被殺的痛苦之中,滿臉悲傷。離開西餐廳前我問他:“對了,劉先生,最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吧。”他低聲說。

“你們影視公司到天蝎星號上來舉辦演唱會,那套舞臺燈光音響設(shè)備是自帶的吧?是誰負責(zé)把這些設(shè)備送到船上來的呢?”

劉嘉想了想:“嗯,是小帆。唉,沒想到小帆年紀(jì)輕輕就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回去以后,真不知道該怎樣向他的家人交代。”

告別劉嘉,我離開西餐廳,來到甲板,其時已經(jīng)過了十點。天蝎星號已靠岸了。警署派來的十多名支援人員也已上船跟莫語柔會合。此刻莫語柔和支援人員正在跟幾名船員在船頭討論。

不少乘客早就站在船舷上等候下船,見舷墻梯遲遲不開放,不禁議論紛紛,有些乘客甚至在大聲起哄:“怎么還不讓我們下船呀?”“船頭那些人是誰呀?是警察嗎?發(fā)生了什么事呀?”

我向莫語柔他們走過去,只見船員中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雙目炯炯,神情威嚴(yán)。根據(jù)他所穿的制服可知,他是天蝎星號的船長。

他們正在討論要不要讓乘客離船。莫語柔主張要延遲乘客離船的時間,船長則認為這樣做會影響郵輪公司的聲譽。雙方各執(zhí)一詞,久久沒能達成共識。

我冷不防插話:“Madam,讓乘客們走吧,殺人兇手已經(jīng)不在天蝎星號上了。”

“什么?”莫語柔看了我一眼,“不在天蝎星號上?不可能!你忘了嗎?從今天凌晨三點半開始,天蝎星號就被水警所駕駛的巡邏艇和摩托艇包圍,而且附近的港口也加強戒備。而在三點四十分左右,還有船員目睹戴著狼頭面具的兇手在郵輪頂層出現(xiàn)。明白了嗎?三點半以后還在天蝎星號上的兇手,是絕對沒有可能逃跑的。”

她頓了頓,緊接著又說:“還有,我已經(jīng)統(tǒng)計過了,昨晚登船的乘客,總共有一千三百二十七名,而現(xiàn)在船上的乘客數(shù)量是一千三百二十四名,所缺少的那三名,就是被殺死了的沈瑤瑤、鄧澤和江顥帆。如果兇手逃跑了,現(xiàn)在的乘客數(shù)量應(yīng)該是缺少了四名才對。所以,兇手必然還在船上。”

我不想為此多費唇舌了,走到船長身邊,說道:“船長先生,請你過來一下,我有些事想問問你。”

船長以為我和莫語柔一樣是警察,十分配合,跟我走到一邊去。我問了他兩個問題,便跟他結(jié)束了交談。

當(dāng)我和船長回到莫語柔等人跟前的時候,乘客們已經(jīng)嚴(yán)重不滿了,有的甚至在大聲咒罵。莫語柔無奈,最后只好決定讓乘客們離船。

舷墻梯開放了。莫語柔站在船舷上,望著乘客們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天蝎星號,長長地嘆了口氣:“唉,眼睜睜地看著兇手離去,真讓人不甘心呀。”

我淡淡地說:“我不是說過了嗎?兇手早就不在天蝎星號上了。”

“那你倒說說看,兇手是怎樣離開天蝎星號的?”莫語柔反問。

“到了適當(dāng)?shù)臅r候,我會把一切告訴你,我還會把兇手揪出來。好了,我先走了。等我電話。”

我說罷,沒等莫語柔答話,也走上了舷墻梯,離船而去。

第十二章、解謎

一周過去了。這天是周一。上午九點多的時候,我給莫語柔撥打了一通電話:“Madam,我是Jack。”

莫語柔的語氣有些興奮:“你終于找我啦?怎么?逮到兇手了嗎?”

我沒有直接回答:“我?guī)闳ヒ粋€地方吧。”

半小時后,我們在約定好的地方見面。隨后,我把莫語柔帶到一個公共屋邨里的一座大廈前方。

莫語柔問:“我們?yōu)槭裁磥磉@里?”

“很快你就知道了。”我賣關(guān)子。

我把莫語柔帶到這座大廈第七層的一個住宅單位前方,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那住宅單位的大門。走進去后,只見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坐在大廳的木椅上看電視。這婦女雖然一頭白發(fā),滿臉皺紋,但五官清秀,可見年輕時是個楚楚動人的美女。她看見我和莫語柔突然闖進來,大吃一驚,訝然道:“你、你們是誰?怎么進來的?”

莫語柔也有些奇怪,在我耳邊低聲問:“這里是什么地方呀?你怎么會有大門鑰匙?”

我沒有回答那中年婦女,也沒有回答莫語柔,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諸神’,我現(xiàn)在要把發(fā)生在天蝎星號上的事情的真相說出來,在這里說,還是到外面說?”

莫語柔和中年婦女不明白我在說什么,均一臉疑惑。

數(shù)秒后,一個人從房間來到大廳。莫語柔一看到那個人,驚得呆了:“你……你……江顥帆?”

那個從房間里走出來的人,正是我們在天蝎星號上親眼目睹被“白狼”扔到大海中的江顥帆。

我朝他笑了笑:“咱們又見面了,‘諸神’。”

莫語柔還沒反應(yīng)過來:“你……你不是已經(jīng)……怎么會……”

江顥帆朝莫語柔瞥了一眼,接著又看了看我,吸了口氣,淡淡地說:“走吧,咱們到外面談。”

那中年婦女在疑惑中帶著一絲擔(dān)憂:“顥帆,這兩個人是誰呀?”

江顥帆朝中年婦女笑了笑:“媽,別擔(dān)心,他們是我朋友,我和他們出去一會。”

中年婦女這才放心,點了點頭。接下來,江顥帆把我和莫語柔帶到樓下的公園。我開門見山地說:“江顥帆,模仿天蝎星號的諸神傳說,殺死了沈瑤瑤和鄧澤,并且試圖殺死宗四文的兇手,就是你。”

江顥帆沉默不語。莫語柔駭然:“啊?是他?”

我沒有理會莫語柔,緊接著說:“為什么我會認為是你呢?因為殺死宗四文的計劃需要用到巨型的載人升空氣球和十多個氦氣瓶。怎樣把這些道具運送到天蝎星號上來呢?那升空氣球還好,在充氣前攜帶比較方便,但那十多個氦氣瓶,要帶到天蝎星號上來卻并非容易的事。

“當(dāng)天離船之前,我問過船長兩個問題,其中一個問題就是乘客們登船的時候,有沒有攜帶可疑的行李。船長的答案是沒有。所以,要把那些氦氣瓶運送到天蝎星號,只有惟一的一個方法:混入劉嘉那影視公司的那套舞臺燈光音響設(shè)備之中。因為那套設(shè)備的配件極多,把十多個氦氣瓶包裝好,混進配件中,絕對可以掩人耳目。

“所以,把氦氣瓶帶到船上來的兇手,很有可能是影視公司的內(nèi)部人員。我問過劉嘉是誰負責(zé)把那套設(shè)備運送到郵輪上來的。劉嘉說是你。至此,一切不就不言而喻了嗎?”

江顥帆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嘆了口氣。莫語柔也在全神貫注地聆聽我的推理,沒有打斷。

我吸了口氣,接著分析:“我們從頭說起吧。你因為某種原因,想要模仿天蝎星號上流傳的諸神傳說,利用‘天神’、‘火神’和‘風(fēng)神’分別殺死沈瑤瑤、鄧澤和宗四文。為什么要模仿傳說呢?這個我待會再說。

“第一個要殺的是沈瑤瑤。要殺她,首先要讓她出現(xiàn)在天蝎星號上。你是怎么辦到的呢?我推測,你讓某個你所信任的人聯(lián)系慈善結(jié)構(gòu),讓他們邀請劉嘉到天蝎星號舉辦慈善演唱會,并且邀請劉嘉的太太沈瑤瑤擔(dān)任主唱。劉嘉告訴過我,確實是慈善結(jié)構(gòu)邀請他們合作的,演唱會舉辦的時間和地點,都是慈善結(jié)構(gòu)決定的。

“沈瑤瑤來了,殺死她的計劃要實施了。你作為影視公司的工作人員,要在沈瑤瑤將要使用的麥克風(fēng)上做手腳,是輕而易舉的事。你還在演唱會開始前,趁別人不留意,把沈瑤瑤的照片插在天神銅像的雷霆之杖上。這樣一來,當(dāng)我們發(fā)現(xiàn)照片后,就會聯(lián)想到兇手正在模仿天蝎星號的傳說。

“第二個要殺的是鄧澤。你不必費心思把他叫到船上來,因為他本來就在船上工作。那天晚上,在我離開酒廊后,你到酒廊找鄧澤,利用某種借口,讓他跟你走。具體是什么借口呢?有很多選擇。譬如你可以對他說:‘當(dāng)年幫你還請了賭債的宗老板現(xiàn)在也在船上,他想見你,他現(xiàn)在在你的房間等你,你跟我來吧。’反正鄧澤沒有懷疑你的話,跟你一起回到自己的房間。這時候,你就用電擊棒攻擊鄧澤,使他昏迷,從他身上找到門卡,打開房門,把他拖進去,并且用鋼絲把他勒死,最后,為了模仿傳說,你又放火燒尸,并且在火勢蔓延之前,離開現(xiàn)場。

“第三個要‘殺’的是你自己——江顥帆。為什么你要‘殺死’自己呢?我待會再說。現(xiàn)在先說你實施計劃的流程:你先把行李箱、鉛球和啞鈴等道具分幾次帶到甲板的隱蔽處,隨后把殺人預(yù)告貼在船長室的大門,引導(dǎo)看到殺人預(yù)告的人到酒廊的露臺去,而你就戴上狼頭面具,在甲板等候。當(dāng)我們來到酒廊的露臺后,你就用手機的燈光吸引我們的注意,隨后在我們面前把行李箱扔到大海……”

莫語柔聽到這里忍不住打斷了我的話:“等一下!那么當(dāng)時在行李箱里的人是誰?不可能是其他乘客呀!因為到了第二天,船上只缺少了三名乘客,就是沈瑤瑤、鄧澤和江顥帆。”

“不是其他乘客,那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不存在的人?”莫語柔皺眉。

我一語道破關(guān)鍵:“那只是一個服裝店所用的那種人偶模特而已。”

“啊?”莫語柔訝然。

我舔了舔嘴唇,望向低著頭的江顥帆,繼續(xù)分析:“我們之所以認為那個人偶模特是你,是因為它穿著你的衣服和褲子。順帶一提,你為什么要留長發(fā)呢?大概就是方便在實施這個計劃的時候,順理成章地用長發(fā)來遮住人偶模特的臉孔,完成人偶模特和你的替換詭計。

“其后,我們看到你留在甲板上的手機里的照片,因為照片所拍到的是你躺在行李箱里,我們把照片和剛才目睹‘江顥帆’被扔下海的情景聯(lián)系起來,更加確信你確實沉入海底。事實上,你還隱藏在天蝎星號上,準(zhǔn)備實施下一個殺人計劃。

“最后要殺的是宗四文。你把宗四文引到天蝎星號的方法,跟讓沈瑤瑤上船的方法類似。你事前由你或你的朋友出面,聯(lián)系宗四文的一個合作伙伴——加拿大的月餅經(jīng)銷商,讓他邀請宗四文到天蝎星號來談生意。為什么我會知道這件事呢?因為我聽到宗四文和那個經(jīng)銷商的談話。宗四文曾對他說:‘你是大客戶,你說去哪談就去哪談。’

“在把行李箱里的‘江顥帆’扔下海后,你就躲藏起來,當(dāng)莫語柔離開甲板的時候,你就跟蹤在她后面。因為你知道她會去找宗四文。你要利用她讓當(dāng)時已經(jīng)充滿戒心的宗四文打開房門。果然,莫語柔如你所愿來到宗四文的房間。當(dāng)宗四文開門后,你立即用沾有迷藥的手帕使莫語柔昏迷,再用電擊棒攻擊宗四文。

“其后,你把昏迷的宗四文帶到郵輪的頂層。接下來的兩個多小時,你用早就放在停機坪的氦氣瓶給升空氣球充氣。當(dāng)氣球充滿氣后,你就把宗四文的雙腳綁在吊籃下方,讓他隨氣球升空,試圖令他最后因為氣球的爆炸而墜落死亡。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關(guān)鍵時刻,宗四文醒過來了,繩索也斷裂了,宗四文因此死里逃生……”

莫語柔聽到這里又打斷了我的敘述:“那江顥帆到底要怎么逃離天蝎星號啊?他讓氣球升空、想要殺死宗四文的時候,天蝎星號已經(jīng)被巡邏艇和摩托艇包圍了。在此之后,他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我笑了笑:“天蝎星號附近的海面以及周圍的港口都被警察封鎖了,他確實沒有通過水路逃跑的機會。可是,天空并沒有被封鎖,他可以通過天空逃跑。”

江顥帆聽到我的這句話,臉部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而莫語柔則大奇:“天空?”

我用一句話揭穿謎底:“那大氣球升空的時候,江顥帆就藏在氣球下方的吊籃里。”

莫語柔失聲叫道:“啊?竟、竟然是這樣?”

“是的,氣球升空,不僅把宗四文吊上去了,也讓江顥帆離開了天蝎星號。當(dāng)時江顥帆身上穿著降落傘。當(dāng)氣球離開我們的視線范圍后,他就跳傘逃生。

“Madam,你之所以一直想不通兇手是如何逃離天蝎星號的,是因為陷入了心理盲點,認定兇手必然通過海面離開。事實上,兇手是通過天空逃跑的。

“江顥帆為什么要模仿天蝎星號的傳說殺人呢?因為他最后要借助‘風(fēng)神’逃跑。如果他在殺死沈瑤瑤、鄧澤和‘江顥帆’的時候,沒有利用‘天神’、‘火神’和‘水神’,而在殺害宗四文的時候,卻突然使用一個升空氣球作為道具,那么我們就很容易想到兇手是通過氣球的吊籃逃跑的。事后我們調(diào)查到船上的乘客只缺少了沈瑤瑤、鄧澤和江顥帆這三名,其中沈瑤瑤和鄧澤是尸體,自然就會想到江顥帆是假死,他才是真正的兇手。

“所以,江顥帆從一開始就模仿傳說殺人,讓我們先入為主地認為,用升空氣球殺死宗四文,和其他三個人一樣,只是為了模仿傳說,從而忽略了兇手利用升空氣球逃跑的可能。

“這也解釋了另外一個問題:傳說中諸神出場的順序是天神、火神、風(fēng)神、水神,舞臺上的銅像也是按照這個順序排列的,但兇手在用‘天神’殺死沈瑤瑤以及用‘火神’殺死鄧澤后,為什么不用‘風(fēng)神’殺死‘江顥帆’而選擇用‘水神’呢?為什么‘風(fēng)神’和‘水神’的順序調(diào)換了?那自然是因為,江顥帆必須要把‘風(fēng)神’殺人留在最后使用,那是他完成殺人計劃后逃離天蝎星號的惟一機會。”

莫語柔連連點頭:“你的推理可謂天衣無縫呀。”江顥帆則望著地面怔怔出神。

“對了,”莫語柔看了江顥帆一眼,緊接著又問,“他為什么要制造自己被殺的假象呢?”

我微微地清了清嗓子,接著分析:“第一,讓警方把嫌疑對象鎖定在活著的那一千三百二十四名乘客當(dāng)中,浪費警方的調(diào)查精力,讓警方的調(diào)查方向離真相越來越遠。

“第二,我已經(jīng)查過了,江顥帆的母親江萍——即剛才那個中年婦女,她患上了腎功能衰竭,需要進行腎移植手術(shù)。買腎源、做手術(shù)、術(shù)后服藥,這些錢加起來至少要二十萬。江顥帆想要救活母親,卻苦于沒有錢。于是,他購買了巨額保險,受保人是他的母親。他假死以后,他的母親會得到一筆可觀的保險金,可以用來換腎了。”

我說到這里,再次望向江顥帆:“一周前,警方聯(lián)系你的母親,說你被殺,你的母親傷心欲絕。而這幾天,你就偷偷回來,跟母親說自己根本沒死,并且一直藏在家里。你很孝順,不想讓你母親知道你殺了人,所以剛才當(dāng)我說要講出天蝎星號上的事時,你寧愿暴露行蹤,也要阻止我把你殺人的事告訴你母親。”

江顥帆終于抬頭看了我一眼,嘴唇微張,似乎想說些什么,卻終究欲言又止。

莫語柔問道:“他的目的是為了騙保險?那為什么要殺鄧澤、沈瑤瑤和宗四文呀?”

我吸了口氣:“騙保險是目的之一。另一個目的是復(fù)仇。當(dāng)年魏鯤被宗四文陷害,被鄧澤和沈瑤瑤誣蔑,被判終身監(jiān)禁,并在獄中自殺。現(xiàn)在,江顥帆要為他復(fù)仇,殺死宗四文、鄧澤和沈瑤瑤。”

“為魏鯤報仇……啊?”莫語柔大叫一聲,“難道……”

“是的,”我點了點頭,“江萍,就是魏鯤的妻子,而他,江顥帆,是魏鯤的兒子!”

見我連他的背景也調(diào)查得一清二楚,江顥帆臉上掠過一絲絕望的神情。他再次低下了頭。

莫語柔定了定神,又問:“Jack,你是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江顥帆是兇手的?”

“在船上搜查江顥帆的房間的時候。”

“哦?”

“我們當(dāng)時在房間里找到江顥帆的背包,里面有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塑料袋里有幾根白色的短毛,我推測那是從那個狼頭面具上掉下來的。為什么狼頭面具曾經(jīng)藏在江顥帆的背包里呢?因為他就是兇手‘白狼’

“還有,我知道江顥帆的腰包里本來放著錢包、鑰匙、手機等重要物品,可是當(dāng)時放在床上的那個腰包,里面卻什么也沒有。我認為,是江顥帆把自己的重要物品放到身上帶走了。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因為他要利用氣球逃離天蝎星號,再也不回來了。”

“好了!”江顥帆突然說話了,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別再說了!我認罪了!你的推理是正確的,沈瑤瑤和鄧澤都是被我殺死的。”

莫語柔輕輕地吁了口氣:“江顥帆,你跟我回警署自首吧,到時我會幫你向法官求情的。”

江顥帆點了點頭,想了想,接著又說:“我想先回家跟我媽媽交代一聲。”

莫語柔答應(yīng)他的請求。江顥帆在我和莫語柔的陪同下回到家中。他對母親江萍說:“媽,我要回內(nèi)地一段時間,你好好照顧自己。”

江萍又是疑惑又是不舍,似乎有千言萬語要問江顥帆,但在我和莫語柔這兩個陌生面前不方便開口。我們臨走前,江萍突然對莫語柔說:“這位大姐,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你以前來過嗎?”

莫語柔搖頭:“沒來過,我跟顥帆認識沒多久,你認錯人了。”

最后,江顥帆在我和莫語柔的陪同下來到警署。走到警署門外的時候,我對莫語柔說:“我就不和你們一起進去了。中午一起吃飯吧。”

“好,我忙完以后給你打電話。”莫語柔說罷,把江顥帆帶進警署。

第十三章、復(fù)仇

中午,我在警署附近的一家茶餐廳等待莫語柔。她直到快一點的時候才出現(xiàn)。吃飯的時候,她告訴我,保險公司已經(jīng)知道了江顥帆假死的事,并且終止了江顥帆的保險合同,江萍將無法得到那筆保險金,但她稍后會聯(lián)系社工盡量幫助江萍。

她還說,江顥帆殺死了兩個人,很有可能被判終身監(jiān)禁。到時她會向法官求情,加上江顥帆是自首的,希望法官能輕判。

吃過午飯,我說:“Madam,我再帶你去一個地方。”

莫語柔有些好奇:“去哪兒?”

“待會你就知道了。”我還是賣關(guān)子。

接下來,我把莫語柔帶到附近的一家酒店的某個客房里。她進門后,環(huán)顧四周,有些不安:“你把我?guī)У竭@兒來干嗎呀?”

我把腦袋湊到莫語柔的臉前,向她的嘴巴輕輕吐了口氣:“你說呢?”

莫語柔臉一紅:“你……你……”

但我卻話鋒一轉(zhuǎn):“第一個問題,江顥帆留在甲板上的手機里有江顥帆躺在旅行箱里的照片,這些照片是誰幫他拍的?總不會是自拍的吧?第二個問題,那倒吊著宗四文的大氣球升空之后,有船員目睹‘白狼’從郵輪頂層離開,當(dāng)時江顥帆已經(jīng)在氣球的吊籃里,那么還在船上出現(xiàn)的‘白狼’又是誰?”

莫語柔臉色微變:“你的意思是……”

“有共犯,”我舔了舔嘴唇,“江顥帆有共犯。幫江顥帆拍照的,以及在江顥帆離船后戴著狼頭面具出現(xiàn)在船上的,就是那個共犯。”

“啊?共犯?”莫語柔一臉驚訝。

我冷冷地說:“Madam,不用演戲了,那個共犯就是你。”

霎時間,莫語柔臉上的肌肉使勁地抽搐了一下。她定了定神,裝傻道:“你說什么呀?”

我舔了一下嘴唇:“莫語柔,你才是發(fā)生在天蝎星號上的連續(xù)殺人事件的真正策劃者。不過你沒有親自動手,而是找江顥帆幫你執(zhí)行計劃。為什么他會聽從你的使喚呢?因為你告訴他,只要執(zhí)行你的計劃,他不僅可以幫父親魏鯤報仇,還能假死騙保險救活母親。你還說,事后他可以和母親一起到國內(nèi)偏遠的地區(qū)隱居。江顥帆被你說動了,決定執(zhí)行你所制定的殺人計劃。”

“荒謬!”莫語柔有些惱羞成怒了,“別以為自己真的是什么推理天才呀!你說我才是幕后黑手?證據(jù)呢?”

我不慌不忙地說:“莫語柔,不要過高估算自己的能力呀,在整個殺人計劃實施的過程中,你留下了不少破綻呢。譬如說,當(dāng)天離船前,我問過船長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乘客們登船的時候有沒有攜帶可疑的行李,而第二個問題則是在沈瑤瑤被殺后你是否有要求他立即返航。船長說,你根本沒有提出過這樣的要求。可是在沈瑤瑤被殺不久后,你卻跟我說,已經(jīng)要求船長返航,但船長擔(dān)心引起乘客們的恐慌,從而影響海皇油輪公司的名聲,所以不能返航。為什么你要撒謊呢?因為你不想別人知道你有‘不想讓天蝎星號返航’的想法。為什么你不向船長提出返航的要求呢?因為當(dāng)時你的殺人計劃還沒完成,如果提前返航,就無法按照計劃殺死鄧澤和宗四文了。

“還有,我們離開酒廊后,當(dāng)我說要到鄧澤的房間找他的時候,你卻忽然捂住腹部說肚子疼。其實你是假裝的,目的是不讓我到鄧澤的房間去。為什么呢?因為你知道當(dāng)時江顥帆很有可能還在鄧澤的房間里,或許正在勒死鄧澤,或許正在焚燒鄧澤的尸體。為了保護江顥帆的身份不被提前揭穿,你急中生智,假裝腹部絞痛。

“接下來,當(dāng)劉嘉和宗四文在賭場發(fā)生爭執(zhí)的時候,你曾經(jīng)說:‘劉先生,宗先生,你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呀?’你為什么知道宗四文姓宗呢?當(dāng)時你跟他還沒碰過頭呀。惟一的解釋是,你早就調(diào)查過宗四文,但一時之間卻忘了自己必須假裝不認識宗四文這件事。當(dāng)時我發(fā)現(xiàn)了這個破綻后,就認為你是殺人計劃策劃者的可能性很大。

“還有呀,在宗四文獲救后,你對我說:‘當(dāng)時我打算去找宗四文,深入了解一下石軍被殺一案。’為什么你會知道宗四文跟石軍墜海事件有關(guān)?指使鄧澤和沈瑤瑤作偽證的人是宗四文這件事,只是我在看到宗四文威脅沈瑤瑤后自己所作出的推測。你之所以知道,自然也是因為你早就調(diào)查過宗四文。

“在江顥帆乘坐升空氣球離開天蝎星號后,你還戴著狼頭面具出現(xiàn)在船員面前,本意是為了讓大家以為當(dāng)時‘白狼’還在船上,讓我們進一步排除兇手通過氣球逃離郵輪的可能性,增加江顥帆‘死亡’的真實性。可是事與愿違,你這樣做,卻反而讓我知道了江顥帆存在共犯。”

莫語柔臉色蒼白,但卻沒有放棄辯解,大聲道:“說夠了沒有?一派胡言!我跟宗四文、鄧澤和沈瑤瑤無冤無仇,我干嗎要制定一個計劃殺死他們呀?”

“你有動機,”我快速地吸了口氣,緊緊地盯著莫語柔的眼睛,“因為你是魏鯤和江萍的女兒,是江顥帆的妹妹。”

“啊?”莫語柔失聲叫了出來,緊接著,跟今天上午被我的推理所擊潰的江顥帆一樣,臉上掠過一絲絕望的表情。

我乘勝追擊:“這幾天,我已經(jīng)深入調(diào)查過你的背景了。在魏鯤入獄前,江萍已經(jīng)懷孕了。魏鯤在獄中自殺的八個月后,江萍生下一個女嬰,那就是你——魏語柔!

“江萍一個人帶兩個孩子,你們一家三口的生活十分拮據(jù)。在你九歲的時候,江萍實在沒有能力同時供養(yǎng)兩個孩子了,于是把你送給一對有錢的夫婦收養(yǎng),而把江顥帆留在自己身邊。今天上午江萍說好像在哪里見過你,自然是因為你是她的女兒,她覺得你面熟,只是多年不見,不敢肯定。

“你的養(yǎng)父姓莫,所以你改名叫莫語柔。還有,你的養(yǎng)父是一名警察,你在他的影響下,也考上了警察,并且加入了重案組。

“在你和江顥帆成長的過程中,江萍曾經(jīng)把你們的爸爸魏鯤涉嫌殺死石軍被判終身監(jiān)禁后來在獄中自殺的事告訴過你們。你當(dāng)上警察后,翻查當(dāng)年石軍被殺案的相關(guān)資料,發(fā)現(xiàn)兩個證人的口供疑點重重,于是暗自調(diào)查,最后得知真相:是宗四文、鄧澤和沈瑤瑤這三個人陷害你的爸爸魏鯤,害他在獄中自殺。

“如果你的爸爸沒被陷害,你們一家四口會生活得十分幸福,你也不會被收養(yǎng),不會在童年的時候就被迫離開自己的媽媽和哥哥,所以你的心里恨透了宗四文、鄧澤和沈瑤瑤,你想要殺死他們報仇。

“另一方面,你的心里有些恨你的媽媽,為什么重男輕女,把哥哥留在身邊,卻把年紀(jì)那么小的你送給別人?你也因此嫉妒你的哥哥。所以,你聯(lián)系江顥帆,先表明自己是他妹妹的身份,再說服他根據(jù)你制定的計劃殺人。你這樣做,一來是為了幫爸爸報仇,為自己泄恨,二來則是讓江顥帆淪為殺人犯,以此報復(fù)偏心的媽媽。

“你心懷不軌,如此算計自己的哥哥,但你哥哥的態(tài)度卻截然相反,對你十分信任,加入了劉嘉的影視公司,一步一步地執(zhí)行著你所制定的計劃。直到今天上午,江顥帆的兇手身份被我識破了,但他仍然沒有想過要背叛你這個妹妹,沒想過要把你供出來,而是決定自己一個人承擔(dān)所有罪名,所以在我面前自始至終都在假裝不認識你。”

我說到這里便停了下來。良久,莫語柔朝我看了一眼,長長地嘆了口氣,低聲道:“Jack,找你當(dāng)證人,是我整個計劃中最大的失誤呀。”她說罷自嘲地笑了笑,接著又道:“好了,我已經(jīng)做好心理準(zhǔn)備了,你報警吧。”

“報警?”我淡淡一笑,“我為什么要報警呀?”

莫語柔微微一怔:“你來揭穿我的身份,不是要把我繩之于法嗎?”

我笑了笑:“不是呀。我覺得你做得對極了。你本來可以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可是宗四文、鄧澤和沈瑤瑤這三個人卻害你連自己的親生爸爸也沒見過,還害你不到十歲就被自己的媽媽所遺棄。他們?nèi)绱俗锬跎钪兀瑢嵲谑撬啦蛔阆а健!?/p>

莫語柔紅了眼睛,嘶啞著聲音問:“你真的這么認為?”

我點了點頭:“是的。說實話,如果我是你,我也會找機會殺死這三個仇人。只可惜呀,現(xiàn)在只有鄧澤和沈瑤瑤血債血償了,而真正的罪魁禍?zhǔn)鬃谒奈膮s沒能受到懲罰。”

莫語柔又嘆了口氣:“誰能想到繩子會斷掉?這是天意。唉,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呀。”

“不,”我搖了搖頭,“這不是天意。繩子是被我弄斷的。”

此言一出,莫語柔大吃一驚,顫聲問:“你、你說什么?”

“在裝著‘江顥帆’的行李箱被‘白狼’扔進大海后,我知道兇手的下一個目標(biāo)是宗四文,而且殺人的手法跟‘風(fēng)’有關(guān)。天蝎星號上哪里的風(fēng)最大呢?自然就是頂層了。于是我在回房之前,獨自來到頂層,果然看到兇手早就準(zhǔn)備好的升空氣球、氦氣瓶和繩子等道具。看到這些道具后,我大概猜到了兇手的殺人手法。當(dāng)時我還不想宗四文被殺,所以用刀子在那條繩索上割了幾刀,卻又讓它保持不斷。正因為我在繩子上做了手腳,所以宗四文才能僥幸逃生。”

莫語柔聽得瞠目結(jié)舌,等我把話說完后,呆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揪住我的衣領(lǐng),嘶吼道:“原來你在那時候就識破了我們的計劃?但你既然支持我的做法,又為什么要救宗四文?為什么呀?”

我淡淡地回答道:“因為我接受了一宗委托,要調(diào)查石軍墜海的真相,所以我要宗四文親口說出自己陷害魏鯤一事的來龍去脈。當(dāng)時他還沒有說出真相,所以我暫時還不能讓他死。”

莫語柔激動無比:“你接受了委托關(guān)我什么事?你放走了我的仇人呀!你放走了害死我爸爸的人渣呀!”

我輕輕抓住了莫語柔的手,平靜地說:“語柔,冷靜一些。今天我把你帶到這兒來,就是為了作出補償。”

莫語柔秀眉一蹙,放開了我衣領(lǐng),奇道:“補償?”

我拉著她的手,把她帶到客房里的洗手間前,把洗手間的門打開。

霎時間,莫語柔目瞪口呆。因為她看到有一個人坐在浴缸里,全身被五花大綁,嘴巴則被封箱膠紙緊緊貼住。

這個人,正是她所最痛恨的宗四文。

宗四文看到洗手間的門打開了,嚇了一跳,見我們兩個人進來,滿臉恐懼。

我在莫語柔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槍,遞到她的面前,微笑著說:“喜歡這份禮物嗎?這個害你一生孤苦伶仃的人此刻就在你面前了,你該怎么做呢?放心,我會幫你善后。”

莫語柔先是一怔,但臉上隨即浮現(xiàn)出濃烈的殺意。她思考了數(shù)十秒,終于接過我遞給她的手槍,槍口對準(zhǔn)了宗四文的腦袋。

霎時間,宗四文的雙眼掠過一絲絕望的神色,他全身顫抖,栗栗危懼,想要求饒,卻苦于無法說話。

我在莫語柔耳邊輕聲道:“天理昭彰,報應(yīng)不爽,當(dāng)年你的父親被誣蔑的時候,大概也是這種絕望表情,而現(xiàn)在,就是他還債的時候了。唔,機會稍縱即逝,扳機吧。”

只見莫語柔深深地吸了口氣,突然咬了咬牙,抵著槍機的食指使勁一按,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宗四文前額中槍,一命嗚呼。

“做得好。”我稱贊道,“好了,我現(xiàn)在到車上取行李箱,把他的尸體運到海邊扔掉。”

走到房門前,我轉(zhuǎn)過頭:“對了,語柔,在書桌上有份文件,你可以看看。”

莫語柔皺了皺眉,走到書桌前,拿起桌面上的文件一看,剎那之間,臉色大變。

那是一份親權(quán)鑒定報告書的副本。兩名被檢人分別是宗四文和莫語柔。而“檢驗結(jié)論”那一欄醒目地打印著一行字:“支持宗四文是莫語柔的生物學(xué)父親。”

這份報告是真的。數(shù)天前,我把宗四文和莫語柔的毛發(fā)送到醫(yī)院進行親子鑒定(要取得他倆的毛發(fā)對我來說輕而易舉),直到今天上午才拿到鑒定結(jié)果。

莫語柔呆若木雞,喃喃自語:“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

我用絲毫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說道:“在魏鯤跟蹤石軍登上天蝎星號的那一晚,宗四文帶江萍到酒店開房。十分巧合地,江萍就在那晚懷孕了。她所懷上的那個孩子,就是你——宗語柔。所以,你的親生父親并不是魏鯤,而是在一分鐘前被你親手殺死的宗四文。”

我說到這里,笑了笑:“你殺死了自己的父親,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呢?”

莫語柔用手槍指著我:“你這個魔鬼!”

我呵呵一笑:“這把手槍只有一顆子彈,你剛才已經(jīng)用來殺死你的父親了。”

莫語柔微微一呆,隨即想要去拔自己腰間的配槍,卻摸了個空。

我從口袋里掏出另一把手槍,一邊扔給她一邊說:“不好意思,剛才你揪住我的衣服的時候,我順手把你的配槍拿過來了。你已經(jīng)殺害了自己的父親,我實在不想你再添罪孽了,所以幫你取走了手槍里的子彈。事情結(jié)束了,我們就此告別吧。你快走吧,你父親的尸體,我會幫你處理的。”

沒等莫語柔答話,我已轉(zhuǎn)身走向房門。

“等……等一下……”莫語柔的聲音交織著恐懼、痛苦、茫然和絕望,她有氣無力地問,“你……你到底是誰……”

我沒有回頭,只是在離開之前最后丟給了她一句話:“我叫司徒門一,但別人一般都叫我——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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