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山風:給山區(qū)的孩子們一個做夢的機會

眼前這個男人，戴著時髦的黑框眼鏡，穿著講究而不落俗套，講一口流利但不標準的普通話，肢體語言和眼神之間透露出敏感而感性的個性，絲毫不像看上去那么“犀利”。

他叫藍山風，是位來自香港的知名攝影家，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幫助山區(qū)兒童的志愿者。他并不屬于哪一個官方或者民間的志愿組織，用他的話說，他是個“自由志愿者”，這兩三年來，只要時間和環(huán)境允許，他就會臨時加入一個“靠譜”的志愿組織，前往云貴地區(qū)的偏遠山區(qū)，走訪當地兒童的生活、教育現狀，完成一個取名為“小天使”的個人攝影計劃。

今年6月1日兒童節(jié)，他在武漢K11藝術村舉辦了一場名為“燃點夢想，愛”的公益展，展出的圖片，全部來自他數次深入山區(qū)的攝影素材。據悉，這場公益展會將持續(xù)到8月1日，除了接受贈書以外，不接受任何其他形式的捐款、捐物。

別誤會，他們沒有不開心

“燃點夢想，愛”的展覽，大體由兩部分構成，全部以黑白圖片為主。第一部分比較壓抑，展出的圖片真實記錄了山區(qū)的生活、教育現狀，破敗的校舍、簡陋的飲食、崎嶇的山路，對于城市里長大的人來說，甚至可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第二部分，則幾乎全部是山區(qū)孩子們天真爛漫的笑臉，那些干凈、無邪的臉龐，可以讓人聯想到一切美好的事物。

這樣反差極大的布展方式，是藍山風主動要求的。他說：“一方面，希望讓城市里的人看到他們生活中窘迫的一面；但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想告訴大家，別誤會，他們并沒有不開心。他們并不需要同情。”“那他們需要什么？”“他們需要一個做夢的機會！”

在本次展覽中，還有一個特殊的作品——一張從山區(qū)學校帶來的舊木椅邊，散放了上百幅的兒童繪畫作品。繪畫的內容以卡通為主，五彩斑斕的“米老鼠”、“喜羊羊”周圍，用童稚的筆記，歪歪扭扭地寫了一些天馬行空的、關于理想的句子。藍山風介紹：“很多人第一眼看到這些照片，都會先入為主地以為是城市里的孩子畫給山區(qū)孩子的作品，但實際上，這些都是山區(qū)孩子送給我們的禮物。”一張張看過這些充滿童趣的作品，才會深刻地感覺到，在夢想的天平上，沒有誰低人一等。

以平等的姿態(tài)，走進山區(qū)的生活

謝海龍拍攝的那張“大眼睛”照片，是關于中國“希望工程”的照片中，最為著名、也最有代表性的一張。藍山風就是在閱讀了謝海龍這個系列的作品集《希望》之后，深深地被那些圖片所觸動，才開始關注山區(qū)的學生群體。他發(fā)現，雖然在二十余年“希望工程”的幫助下，山區(qū)的教育狀況的確有所改善，但依然還有很多缺乏的部分，需要喚起更多人參與其中。于是他扛起照相機，試圖以自己擅長的方式，為山區(qū)的孩子做一點事情。

在香港，身邊的朋友都不太理解藍山風的這個舉動，他總是對朋友們說：“如果你跟我去一次（山區(qū)）的話，你會明白我為什么要這樣做。”幾乎所有在最初還不是很理解藍山風的人，在看了他從山區(qū)拍回來的照片之后，都被鏡頭里的畫面深深觸動了。

作為一個香港人，藍山風對于西南地區(qū)的方言、民俗都不甚了解，為了更好地融入山區(qū)的生活，他接觸了幾乎所有參與幫助西南山區(qū)兒童的NGO組織，但他很快發(fā)現，并不是所有的NGO組織都那么“靠譜”：有的組織會擺出一副憐憫的姿態(tài)，到了當地就送點物資給小朋友，還不斷抱怨沒有肉吃、沒有熱水洗澡、沒有三星級酒店之類的事情。藍山風不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慈善態(tài)度，他認為：“要想拍攝到最真實的山區(qū)，就必須由內而外地以一種平等的姿態(tài)，走進他們的生活。”

走訪了那么多山區(qū)，藍山風始終堅持一個原則：山區(qū)的人民吃什么、喝什么，他就跟著吃什么、喝什么。“如果我們去探訪，還要別人拿東西招待我們，相反還增加了他們的負擔。”說到這里，藍山風建議所有計劃去山區(qū)當志愿者的朋友，要做好吃苦的準備，而且必須牢記，盡量不要給山區(qū)添一點麻煩。

讓孩子們看到外面的世界

在“燃點夢想，愛”的展覽現場，有一張名為“黑板與老師”的照片，勾起了我的興趣。在這次展覽中，這是為數不多的一張彩色照片，在木墻、木桌的簡陋教室里，孩子們整齊地端坐著上課，老師意氣風發(fā)地在教大家“張”字。我下意識地認為，這是一張“擺拍”的作品，就向藍山風求證。他告訴我，當天因為得知會有人來拍照，學校要求學生們都穿上最好看的衣服來上課，因此雖然是在課堂上隨機抓到的照片，依然會有一些刻意的痕跡。

關于這張照片，藍山風還透露了另外一個小細節(jié)：那天其實天氣特別熱，只是因為剛到了一批新捐贈來的秋冬裝，孩子們就都換上了厚衣服——一般捐贈到山區(qū)的，都是以防寒的冬裝為主，而夏天的衣服，就相對少很多。

“如果不到山區(qū)去看、去體會，城市里的人只能看到山區(qū)的貧困，并不能設身處地去思考，他們究竟缺乏的是什么。比如我去過一個山區(qū)家庭，冰箱、電視、臺燈什么都有，都是捐來的，但全部都只能擺在家里當家具，因為他們用不起電。”

“山區(qū)孩子的快樂其實很簡單，只要有枚小石頭，就能蹲在地上玩得開開心心，你要是拿出一個平板電腦，他們相反沒有反應。”但他發(fā)現，幾乎所有的小朋友，都對他的大相機興趣十足。起初進山區(qū)時，他還會準備一些糖果，隨時拿出來與當地的小朋友“套近乎”；到后來他發(fā)現，只要把相機拿出來給他們玩，就能立馬與他們打成一片。

在云南某地的探訪結束時，他要小朋友們講講自己的夢想，其中一個小男孩說：“我長大了要做一個攝影師，因為你的照片讓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其實孩子們缺少的不是物質，也不是快樂，只是缺少做夢的機會。”藍山風至今都記得，有一次他隨志愿團隊來到一所貴州山區(qū)的聾啞學校，給孩子們送去了助聽器時的情景。“看著那么多孩子，一個接一個地戴上助聽器，第一次聽到清晰的聲音，一張張興奮的笑臉綻放開來，真是太美好、太難忘的畫面。”那時他突然意識到，也許只用100多港幣一個的小小助聽器，就能改變他們的一生——但前提是，你要知道他們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