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反映客觀事物、表達思想感情的語言,在通常情況下要求明確、通順、不含歧義,更不能自相抵牾,否則表達就會失去嚴密性,甚至產生歧義。然而,在具體的表達中,卻有這樣一種現象,請看:
○……她是我的媽媽,又不是我的媽媽,我們母女之間隔著一層用窮作成的障礙。
(老舍《月牙兒》)
老舍的小說《月牙兒》敘述了舊社會一對母女的悲慘遭遇。母親因為窮困淪為娼妓,女兒也因為貧苦走到了淪落的邊緣。她們是母女,然而母親不能養活女兒,撫養女兒;女兒也不能去找母親,不愿愛做娼妓的母親。上例中的 “她是我的媽媽”“又不是我的媽媽”,從表面上看是矛盾的,有悖邏輯事理。老舍不愧是語言藝術的大師,他就是用這種自相矛盾的語言真實準確地表達出主人公矛盾、痛苦的心理,具有不可替代的表達效果。
○1978年6月12日16時50分,中國當代科學文化的巨星,拖著萬丈光芒從我們頭上飛逝了,隕落了。
他沒有隕落,他永遠不會隕落。他永遠在廣袤的宇宙中,橫空飛馳。
(冰心《悼郭老》)
冰心先生巧妙地用看似自相矛盾的話語,既真摯地抒發了自己和全國人民對郭老逝世無比痛惜的心情,又贊頌了郭老在科學文化上所做出的光照人寰、彪炳史冊的貢獻。
這種在具體的語言環境中,故意用自相抵牾的語言敘事、記人、狀物、抒情,以突出表達效果的修辭手法,叫做“抵牾格”。
抵牾格在修辭中起什么作用呢?歸納起來主要有如下幾點:
1.增強抒情表意的真摯美。
如:4個學生在譚老師撐起的那片生命的空間里獲救了,而譚老師卻永遠離我們而去了!他的堅強永遠刻在了我們的心靈上,刻在了一個民族的記憶里。多難興邦,在大難面前,我們的民族顯得無比堅強。
(《心靈的震撼》)
作者表達了對譚老師以血肉之軀掩護4個學生而遇難的深沉哀悼和熱愛之情。
2.增強塑造形象的逼真美。
如:(凈扮賽盧醫上,詩云)行醫有斟酌,下藥依《本草》,死的醫不活,活的醫死了。自家姓盧,人道我一手好醫,都叫我賽盧醫。
(關漢卿《竇娥冤》第一折)
通過扮演者一段赤裸裸的自供狀,逼真地塑造了一個不通醫術,只通騙術,行醫騙錢的庸醫、無賴的形象。
3.增強語言組織的錯綜美。
他的世界 又小又寬廣
他的路徑 又短又漫長
(方敬《圖書管理員》)
從空間來說,圖書館是小的,然而它的藏書反映了古今中外的世界是“寬廣”的;圖書管理員走的路似乎是“短”的,但是他把古往今來的書送到讀者手里,從這個意義上講,他走的路是漫長的。
上述例子說明,抵牾這種辭格可以用較為簡潔、經濟的筆墨表達較為豐富的內容,或寄寓深刻的哲理,或塑造鮮明的形象,或描繪景物,或抒發感情。因此,了解、認識并掌握這種修辭,有助于語言表達的多樣化、藝術化,提高閱讀、欣賞水平和寫作能力。近年來,抵牾格修辭也得到中學生的青睞。下列例句均選自近年高考滿分作文,畫線句為抵牾句。
1.從“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到許仙與白娘子的神話,無一不透出西湖的傳奇。它靜靜地躺在那兒等了幾千年,只為記錄一個又一個的悲歡離合。雖然沒有去過那詩情畫意的湖邊,沒有踏上那載滿傳奇的斷橋,可是西湖卻在我心里扎下了根。
(《仰慕江南》)
2.一位多才多藝善良的老人,一顆充滿慈愛的寬容的心,一朵高貴優雅的散發馨香的花兒,就這樣離我而去。但無論如何,薩克斯管悠揚的樂聲不會離去,記憶深處的花朵不會凋謝!
(《開在記憶深處的花朵》)
3.雖然煤油燈有效亮度不過是一兩尺而已,那樣的光暈卻是不滅的永恒之火,一直亮在我童年的心中。
(《燈 火》)
4.躺著看父親的時候突然覺得他是那么高大,雖然他的脊梁早因勞累而彎曲,但整個背部仿佛映出了一片海洋。
(《一直在那里》)
5.曾在旅途中,突然望見一座板橋就那么靜靜地橫在流水上,橫在兩岸無邊的寂寥中,恍如夢中的景像,充滿憂傷;又仿佛一個游子,眺望故鄉,滿懷思念。板橋雖已破敗不堪,雖已搖搖欲墜,但她戰勝了時間,成就了一個恒久的人生場景,一種闊大深遠的文化遺產。
(《遙遠的記憶》)
6.這一切隨著時間的推移,好像清水一般從我的指縫間溜走了,怎么抓也抓不住,只留下清涼的感覺和清香的氣味。就好像吻一朵花,一朵開放在春日的小花。那條弄堂不復存在了,早變成了超級市場;但是,那朵被吻過的花種埋進了我記憶的深處,是那樣的深,深得像派克筆在衣物上畫了一下,怎樣洗也洗不掉。
(《留在記憶中的那條弄堂》)
【強化訓練】
根據抵牾格的定義,在下面句子(均選自近年高考滿分作文)中的橫線處填寫恰當的內容。
1.巨星已逝,他的太空步、他的歌曲卻
(《找回童年》)
2.那條羊腸小道,如今已鋪上水泥了吧?那些你踩過的腳印,早已不在了,可是,它們 (《人與路》)
3.那根電話線,也許是天下最“窄”的路吧,可它卻 (《人與路》)
4.2009年11月6日,他因公勞累過度,病情惡化,不幸去世,時年46歲。他將一生奉獻給了小崗村,雖然倒下去,卻 (《時間在流逝》)
【參考答案】
1.永遠印在人們心中;2.深深刻在我的心里;3.承載著天下最“偉大”的愛;4.在人民心中樹起一座豐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