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爸爸

1

午夜時分，韓子豐和幾個朋友盡興出了酒吧。分手后，他向不遠處的家走去。

街上十分寂靜，只在對面，有一個貌似醉鬼的人搖搖晃晃地走過來。經過韓子豐身邊時，這人突然一把揪住韓子豐的衣領，掏出匕首頂住他的肚子：“打劫，把身上的錢趕緊掏出來。”韓子豐的心“怦怦”地響好像要跳出胸腔，急忙顫聲說：“別傷害我，我給你錢……”

韓子豐哆哆嗦嗦地掏出錢包，沒想到手抖得厲害，錢包一下子掉在了地上。錢包里面裝著七八千塊現金，很厚很重，砸在地上發出“叭”的一聲。劫匪眼睛一亮，彎腰去撿錢包，匕首自然而然地離開了韓子豐身前。韓子豐腦子里猛地轉過一個念頭：可以趁機偷襲，將劫匪打倒。可是隨即又想：要是打不倒劫匪，自己就要倒大霉了。這一猶豫的工夫，劫匪已經撿起了錢包。

掂出了錢包的分量，劫匪咧開嘴樂了：“真想不到我這么幸運，竟然碰上個有錢人，還有什么值錢的，都拿出來，別等老子動手啊。”見匕首又頂住了自己的肚子，韓子豐一點多余的動作都不敢有，小心翼翼地準備脫下手上的戒指。

這時，路邊傳來腳步聲。韓子豐和劫匪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去，只見一個瘦削的小伙子跑了過來，面容嚴肅，一手背在后面，一手掏出個證件舉起來，大喝：“我是警察，住手。”

韓子豐大喜，可心里卻又疑惑：這小伙子穿的不是警服，而且他那個證件怎么看起來像身份證？劫匪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些，猛地把刀指向小伙子，獰笑道：“你是警察？我還是——”

沒等他說完，只見小伙子把背在后面的手一揮，半截磚頭“呼”地飛過來，狠狠地砸在劫匪臉上。劫匪踉蹌后退時，小伙子大喝：“快動手呀——”小伙子如猛虎出閘一般撲向劫匪，猝不及防的劫匪連連后退。韓子豐只覺得頭腦一熱，人家小伙子歲數比自己小，他那豪俠英勇之氣實在讓自己慚愧。就在這時，只聽得小伙子一聲痛叫，他被劫匪的匕首刺穿了胳膊，劫匪更不停留，匕首向下一揮，又扎進了小伙子的大腿。

眼見劫匪第三刀又沖著小伙子前胸而去，韓子豐狂吼一聲猛撲上去，將劫匪撲在身下，揮舞拳頭就打，卻只覺得肋下一涼，他無力地倒了下去。劫匪站起來倉皇跑掉了。小伙子撕下衣襟，幫韓子豐堵住傷口，然后打電話報了警。

2

到醫院時，韓子豐已因失血過多而昏迷，等他再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中午。爸爸韓強憔悴不堪地守在床前，見他睜開眼睛，明顯地松了口氣。

韓子豐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想大笑幾聲，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極其微弱，鼻子里也插著管子，肋下隱隱作痛，趕緊問：“爸爸，我這是怎么了？”韓強臉上掠過一絲黯然之色：“兒子，你的脾被刺破了，醫生已經把它摘掉了，但你放心，醫生說不會影響以后正常生活的。”

韓子豐一驚，沒想到這一刀后果如此嚴重，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使他和那小伙子挨了這幾刀，也沒能幫助警方抓住劫匪，這未免讓他覺得有點遺憾。不過他還是很自豪，得意地對爸爸說：“爸，你知道嗎？昨天晚上你兒子可英雄了……”

“我全聽說了，你很了不起，我以你為榮。”韓強急忙打斷他，“剛做完手術身體虛，少說點話吧。”

韓子豐說：“我沒事，跟我一起受傷的那個小伙子怎么樣了？”

“那小伙子叫曹少東，胳膊和腿雖然縫了好幾針，卻沒什么大事。說來巧了，他竟然是我單位的職工，小伙子不錯，醫藥費咱家全包了，等以后他上了班，我再好好提拔他。”

韓子豐放心地睡著了。第二天，因爸爸的工廠事情很多，爸爸就返回了縣城。韓子豐雖然失去了脾，但仗著年輕、身體棒，身體康復得很快。這天他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聊了幾句后，朋友說：“子豐，咱哥們兒關系不錯，有些話我想說，但又怕傷著你；不說吧，憋在心里還難受。”

韓子豐一愣，跟朋友說沒關系，什么話講在當面總不是錯。于是朋友說：“你爸那么對待曹少東，是不是有點不厚道啊？以前總覺得你爸人不錯，但這次事處理得太讓人失望了……”

“你停一下。”韓子豐打斷朋友的話，“我怎么越聽越糊涂？曹少東的醫藥費我爸全付，還說以后要提拔他，怎么就讓人失望了？”

“你爸是這么跟你說的？”朋友驚訝地說，“算了，回頭發你個網址，自己看去吧。”

韓子豐迫不及待地打開朋友給的網址，一看之下，他呆住了。那是一段視頻資料，視頻明顯是偷拍的，畫面上的韓強憤怒地指著曹少東：“就是你害了我兒子。我以前就跟他講過，萬一有一天遇到劫匪，別反抗，乖乖地把錢給他，劫匪只要收了錢，肯定不會傷害他。這次要不是你強出頭，非得跟人家動手，我兒子也不會沖上去，更不會失去一個脾。”

曹少東氣憤地說：“按你這么說，我見義勇為反倒是錯了？”

“什么見義勇為？我看那是不識時務。”韓強不屑一顧地說，“我告訴你曹少東，你不用指望我給你出醫藥費，你這是自作自受，活該！順便告訴你，出院后你不用上班了，你被開除了。”

韓子豐大為震驚，他做夢也想不到，爸爸居然會做出這種事來。他撥通爸爸的手機，大叫：“爸，我看了那段視頻了，你為什么要騙我？”韓強沉默了半晌，才低聲說：“兒子，爸爸不是心疼你嘛，要不是他逞英雄，你怎么會沒了脾？爸爸都恨死他了。”“他教會了我什么是勇敢，他成功地找回了我的血性。”韓子豐喊道，“他是我的恩人，你去給人家道歉。”韓強大怒：“你個混蛋小子，我供你吃供你穿，現在你讓我去給外人道歉？你還是不是我兒子？”韓子豐愣了一下，隨即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不去道歉，我以后就不是你兒子。”

掛斷電話后，韓子豐痛苦地閉上眼睛，他寧可再挨一刀，也不愿意看到爸爸變成這種無恥的人。在隨后的兩天里，他一直關注著網上的新聞，韓強的名字因為這段視頻臭了大街，網上一片罵聲。而曹少東的遭遇也引起了廣泛關注，不但社會各界紛紛為他捐款，而且醫院早就承諾免去他的醫藥費，更有人在為他爭取見義勇為的英雄稱號。看到這些，韓子豐一方面為曹少東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卻對父親更加失望。

3

韓子豐的傷勢好得很快，在他恢復行動能力的當天，就偷偷溜出醫院，返回家鄉縣城。來到縣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夜里，他找到曹少東，誠摯地向他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爸爸會那么對待你，不管他怎么想怎么說，我希望你知道，我永遠感謝你。”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之聲。聲音越來越近，病房門猛地被人推開，韓強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大聲說：“少東，你——”話說了一半，韓強看見兒子坐在床上，一下子愣住了，“兒子，你怎么來了？你傷口沒事了？”

韓子豐冷著臉不理他，韓強卻不以為意，哈哈大笑起來，說：“兒子，你來了也好，你和少東都看看這人，看認不認識他？”

這時，兩個警察押著一個人走了過來。那人滿臉橫肉，鼻子上包著紗布，兩只胳膊搭在警察身上，腿在地上拖著，看上去像是斷了。

韓子豐渾身一震，叫道：“就是他，他就是搶我的那家伙。”曹少東也喊了起來：“就是這個王八蛋，捅傷了我和韓子豐。”

韓強指著這人的鼻子，笑著說：“少東，這是你那一磚頭打的，鼻梁骨折了，現在還沒好利索呢。”韓強又踢了一下這人的腿，“這兩條腿是剛才被我踹折的，爸爸的功夫練了這么多年，頭一次用來打人，感覺相當不錯。兒子、少東，我替你們出氣了吧？”

兩個警察帶著那劫匪去療傷了，韓強給他們講起了事情經過。原來，韓強晚上回家的時候，這個劫匪拿刀想搶他，不料韓強早有準備，暴起發難。

韓子豐大惑不解：“爸爸，你說你早有準備？難道說你知道他會來搶你？”韓強得意地說：“兒子，你以為那段視頻是誰偷著錄的？你以為那段視頻是誰發到網上去的？這都是你老爸找人干的，為了啥？就為了讓這王八蛋看到，讓他知道我是老板，我有錢，更讓他知道我是個膽小鬼，是個懦夫。我早算計好了，只要這家伙看到視頻，肯定會來搶我，所以我天天晚上半夜回家，剛才終于讓我等到他了。”

曹少東驚訝地問道：“這么說，你在視頻上的那樣子是在演戲？可你為什么連我們都騙啊？”

韓強收斂起笑容，不好意思地說：“少東，這事我得向你道歉，這家伙傷了你們后就銷聲匿跡，連警察都抓不到他。我必須引他出來，但如果不瞞著你們，萬一走漏風聲，這家伙就不會上當了。”

韓子豐假裝生氣地說：“爸，你騙我們也沒關系，可起碼把人家少東的醫藥費給付了啊！”

“誰說我沒付醫藥費？”韓強嘿嘿笑道，“你以為醫院為什么會那么爽快地免除他的醫藥費？因為當天我就付給了他們五萬塊。”

韓子豐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忙活起來，曹少東有樣學樣，也掏出手機擺弄。韓強奇怪地問：“你們這是干什么？”

“發消息，趕緊把這些內幕新聞發到網上去，幫你洗脫懦夫、無恥之徒的罪名。”曹少東說。

“我要向全世界宣告，我爸還是那個豪俠仗義的老爸，從來就沒變過，而且腹有謀略，略施巧計，就將劫匪緝拿歸案。”韓子豐自豪地說。

編輯/謝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