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文明：馬克思主義的理論蘊含

［摘 要］物質產品的生產，必然產生人與自然、人與人的辯證關系，這種辯證關系就是：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這種以“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而形成的生命系統和生存狀態就是生態文明。共產主義是這種生態文明的實現，孕育著社會主義科學富裕觀。

［關鍵詞］生態文明；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科學富裕觀

［中圖分類號］A8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6848（2013）01-０027-09

［作者簡介］盧根源（1963—），男，江西瑞金人，政治學博士，江西省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部研究人員，主要從事政治經濟理論與應用對策研究。（江西南昌 330077）

Title： Theoretical Implication of Marxism

Author： Lu Genyuan

Abstract： The production of material products， inevitably generates the dialectic relation between man and nature and that between man and man. This kind of dialectic relation is， the priority of egocentric logic， is achieved by the priority of altruistic time， life system and survival status out of which is eco-civilization. Communism is the realization of this kind of eco-civilization， which contains socialist scientific concept of prosperity.

Key words： eco-civilization； Marxism； socialist scientific concept of prosperity

黨的十八大報告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最新成果。報告指出：“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總依據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總布局是五位一體，總任務是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既堅持了科學社會主義基本原則，又根據時代條件賦予其鮮明的中國特色。”①該報告還指出：“必須樹立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的生態文明理念，把生態文明建設放在突出地位，融入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各方面和全過程，努力建設美麗中國，實現中華民族永續發展。”②為了深入理解黨的十八大報告這一精神，筆者認為，必須回到馬克思，進一步認識生態文明的深刻內涵。

一

人生活在天地之間，必有其本來應有的法則和應遵循的規律。

人是有生命的個體，生命的活動需要消耗物質和能量，生命的維持需要每天消費各種各樣的物質產品，而人本身沒有這樣的所需要消費的各種各樣的物質產品，于是便必須進行所需要消費的各種各樣的物質產品的生產。因此，馬克思指出：“我們首先應當確定一切人類生存的第一個前提，也就是一切歷史的第一個前提，這個前提是：人們為了能夠‘創造歷史’，必須能夠生活。但是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東西。因此第一個歷史活動就是生產滿足這些需要的資料，即生產物質生活本身……人們單是為了能夠生活就必須每日每時去完成它，現在和幾千年前都是這樣。”①于是，人們便必然進行生產勞動，創造財富，追求致富，擺脫貧窮。因此，馬克思便這樣說：“不論財富的社會形式如何，使用價值總是構成財富的物質內容。”②那么，什么是使用價值呢？馬克思說：“物的有用性使物成為使用價值。但這種有用性不是懸在空中的，它決定于商品體的屬性，離開了商品體就不存在。因此，商品體本身，例如鐵、小麥、金剛石等等，就是使用價值，或財物。”③

那么，怎樣才能生產出財富呢？

首先，財富的生產，需要人和自然界的合作。例如，生產糧食這種物質產品，就需要有生產糧食的土壤和自然氣候條件。只有當糧食生產者先滿足了自然界的需要時，糧食生產者的勞動才能獲得糧食。因此，糧食是糧食生產者與自然界共同生產的結果，它表明糧食凝聚著自然的力量和人的力量，是自然的生命和人的生命的外化，是人的知識﹑技術﹑能力和體力的物化。這充分說明：人的富裕之道必須尊重、順應、符合自然之道。這正如馬克思所說：“勞動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間的過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動來中介、調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的過程。”④由此可知，財富需要勞動創造，但勞動不是一切財富的源泉，自然界和勞動一樣也是財富的源泉。這也正如馬克思所說：“勞動不是一切財富的源泉。自然界同勞動一樣也是使用價值（而物質財富就是由使用價值構成的！）的源泉，勞動本身不過是一種自然力即人的勞動力的表現。”⑤由此可見，人為了生存而進行的生存實踐，即生產勞動，決定了人必定要與物打交道，并由此形成了人與物的關系。因此，其“物”便有這樣的含義：一是指生產勞動中的自然界，二是指生產勞動從自然界中獲取的勞動產品。正是有了這樣的“物”，人才能生存，人的生命才可持續。由此，筆者認為，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中的“物”，應是指這樣的“物”。

其次，財富的生產，需要人和人的合作。人有消費各種各樣的物質產品的需要，而每個人的生產能力有限，不能生產自己所需要消費的全部物質產品，這樣便需要人和人的合作，才能生產出豐富的財富。例如，糧食生產者為了滿足自己生存發展的需要，把自已生產的多余的糧食在市場上出售給其他人，這樣便滿足了其他人的需要，進而又換回了自己所需要的其他物質產品。糧食會出售給許多人，這許多人在消費糧食的基礎上同樣會進行各自的物質產品生產，并把自已生產的物質產品出售給其他許多人，而這其他許多人又同樣會在消費他人的物質產品基礎上，把自已生產的物質產品出售給其他的其他許多人，由此類推，財富的生產不斷豐富，人們才不斷富裕。這充分說明，財富的生產不僅處在人與自然界之間的不斷循環之中，還處在這樣的人與人之間的不斷循環之中，由此而形成循環經濟。每一種財富的生產，其實都不是某一個人生產出來的；每一種財富的背后，不僅凝聚著人與自然的合作及由此而形成的人與自然的關系，而且還凝聚著人與人的合作及由此而形成的人與人的關系。由此可見，人為了維持生命的存在而產生的生產活動，使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產生了相互依存的關系。一方面，人與物的關系必須以人與人的關系為媒介才能得以發生；另一方面，人與人的關系必須通過人與物的關系才能得以維持。這正如馬克思所說：“為了進行生產，人們相互之間便發生一定的聯系和關系；只有在這些社會聯系和社會關系的范圍內，才會有他們對自然界的影響，才會有生產。”①

那么，這雙重關系是以什么方式不可分離地糾纏在一起呢？

糧食生產者為了生產出糧食，首先必須滿足自然界的需要；糧食生產出來后，糧食生產者為了滿足自己生存發展的需要，在市場上把自已生產的多余的糧食賣給其他人，從而滿足了其他人的需要，進而又換回了自己所需要的其他物質產品。這樣的過程蘊含著兩個要素：一是糧食生產者的需要，二是自然界和他人的需要（自然界其實也是有生命的個體，這樣可把“自然界和他人的需要”統稱為“他人的需要”）。那么，這兩個要素之間有著怎樣的關系呢？“糧食生產者為了滿足自己生存發展的需要”說明：利己是邏輯在先；“首先必須滿足自然界的需要”、“把自已生產的多余的糧食賣給其他人，從而滿足了其他人的需要”說明：利他是時間在先；“只有當糧食生產者先滿足了自然界的需要時，糧食生產者的勞動才能獲得糧食”，“進而又換回了自己所需要的其他物質產品”說明：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由此可見，正是由于“利己是邏輯在先，利他是時間在先”，才使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發生了“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的相互關系。由此，筆者認為，正是由于人們在對財富的追求而產生的歷史中，形成了由“物”產生的辯證關系：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于是，筆者認為，辯證唯物主義中的“辯證”，就是指這樣的辯證關系。對于這種關系的形成和這種關系，馬克思有這樣的論述：“在任何情況下，個人總是‘從自己出發的’，但由于從他們彼此不需要發生任何聯系這個意義上來說他們不是唯一的，由于他們的需要即他們的本性，以及他們求得滿足的方式，把他們聯系起來（兩性關系、交換、分工），所以他們必然要發生相互關系。”②正因為這樣，馬克思便由此出發，進一步認識人、認識社會，進而認識社會主義。

馬克思認為：“歷史可以從兩方面來考察，可以把它劃分為自然史和人類史。但這兩方面是不可分割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類史就彼此相互制約。”③既然彼此相互制約，就表明自然界對人類具有前提意義，就說明自然界和人具有這樣一種相互關系：自然界是人的生命的最終源泉，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因此，人與自然界具有內在的統一性。“自然界和人的同一性也表現在：人們對自然界的狹隘的關系制約著他們之間的狹隘的關系，而他們之間的狹隘的關系又制約著他們對自然的狹隘的關系。”①而社會“是人們交互作用的產物”，②是“建立在人們的現實差別基礎上的人與人的統一。”③因此，人、自然界、社會三者便具有統一性。于是，馬克思說：“正像社會本身生產作為人的人一樣，社會也是由人生產的。活動和享受，無論就其內容或就其存在方式來說，都是社會的活動和社會的享受。自然界的人的本質只有對社會的人說來才是存在的；因為只有在社會中，自然界對人說來才是人與人聯系的紐帶，才是他為別人的存在和別人為他的存在，才是人的現實的生活要素；只有在社會中，自然界才是人自己的人的存在的基礎；只有在社會中，人的自然的存在對他說來才是他的人的存在，而自然界對他說來才成為人。因此，社會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質的統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復活，是人的實現了的自然主義和自然界的實現了的人道主義。”④由此可知，社會是人與自然、人與人的生存方式，這種生存方式是：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這樣，“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⑤由此進而可知，社會是由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形成的生命系統，是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形成的生存狀態，這種以“利已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而形成的生命系統和生存狀態就是生態文明！

依據以上研究，我們可以有如下的發現：

其一，生態文明，其實質是致富文明。這種致富文明回答了富裕的基本問題：一是“實現什么樣的富裕”，二是“怎樣富裕”。“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清楚地告訴我們：人的致富行為應該是在利人中利己。這樣，“在利人中利己”便回答了“怎樣富裕”的基本問題；同時，它又說明不僅是“己”富裕，同時還是“人”富裕，即“己”與“人”的共同富裕。這樣，“在利人中利己”便又回答了“實現什么樣的富裕”的基本問題。因此，“在利人中利己”既回答了富裕的價值目標，又回答了富裕的路徑選擇，是致富過程和致富目標的統一，是經濟和道德的統一，是物質富裕和精神富裕的統一，是致富動力與致富平衡的統一，蘊含著可持續致富的智慧，孕育著社會主義科學富裕觀。

其二，生態文明，蘊含著利益基本屬性。利益是需要的滿足，勞動產品是利益的表現形式，消費勞動產品是利益的實現形式。“在利人中利己”的致富行為，清楚地表明：自己利益的實現過程是增進和實現他人利益的過程。這種過程便呈現了利益基本屬性：利益實現要求的自我性和利益實現途征的社會性。消費勞動產品是人表現出來的利益實現要求的自我性，通過生產和交換來獲取消費的勞動產品是利益實現途徑的社會性。“己”與“人”之間就是這樣通過“社會性”來相互實現和相互補充的，這正如馬克思指出的那樣：“把人和社會連接起來的唯一紐帶是天然必然性，是需要和私人利益。”⑥因此，社會的本質是利己和利他的相互構成，這種構成方式是：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并由此而形成利益鏈，每一個人都各自以“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成為利益鏈里的利益匯合點，社會便是由利益鏈而形成的利益共同體，并由此而展示生命系統和生存狀態。

其三，生態文明，彰顯著生態生產力。生態文明蘊含著的利益基本屬性，明顯地表明了人們在生產中獲取利益的能力，這種能力，便是生態生產力。上文中講到的“財富的生產不僅處在人與自然界之間的不斷循環之中，還處在這樣的人與人之間的不斷循環之中，由此而形成循環經濟”，給我們展示的就是一幅生態生產力的景象，這種景象彰顯的“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的生產能力，便是生態生產力的本質含義。因此，利益基本屬性形成了生態生產力，而生態生產力又必然表現為致富文明。

其四，生態文明，展示著萬事萬物的共生關系。“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實際上是給我們揭示了利己與利他互相構成的辯證統一關系。這種辯證統一的“己人”關系，從人與自然的關系而言，最基本地表現為人與自然界中的各種事物的和諧；從人與人的關系而言，最基本地表現為民與民﹑官與民﹑官與官的和諧；從人與自身而言，最基本地表現為心與身的和諧。由此可見，“己人”是萬事萬物的代稱，這種“己人”關系，實際上是“己”與“人”之間的共生關系，呈現的是萬事萬物之間的和諧共生狀態。也就是說，萬事萬物之間各自以“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為基本法則而相互生成、相互循環，社會便由此而良性運行、和諧有序。而在這和諧有序的良性運行中，人民起著關鍵的作用，因為人民是物質產品特別是農產品的生產者，而物質產品特別是農產品是形成利益鏈、實現利己與利他辯證統一關系的聯系物和物質基礎。也就是說，每一個人都在利益鏈的不同位置上創造著財富，也與他人直接或者間接地交換著財富，以最終獲得維持生命的每天都需消費的物質產品，特別是農產品。正因為這樣，馬克思認為，人民不僅是物質財富的創造者，而且是歷史的真正創造者，是社會和諧穩定的主宰者，因此，必須實現人民的共同富裕。

其五，生態文明，昭示著人類社會發展的基本規律。“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實際上揭示了“己”與“人”之間的內在的必然的聯系。正是“己”與“人”之間的這種“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的內在的必然的聯系，形成了人類社會，決定了人類社會本來應有的生存狀態，形成了人類社會本來應有的生命系統，規定了人與自然、人與人的生存方式，從而實現了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和諧發展。

二

然而，在馬克思所處的時代，他所面對的資本主義，在物質生產的過程中卻出現了以下的現實問題。一是：“資本主義生產使它匯集在各大中心的城市人口越來越占優勢，這樣一來，它一方面聚集著社會的歷史動力，一方面又破壞著人和土地之間的物質變換，也就是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費掉的土地的組成部分不能回到土地，從而破壞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條件。這樣，它同時就破壞城市工人的身體健康和農村工人的精神生活。”①二是：“工人生產的財富越多，他的產品的力量和數量越大，他就越貧窮。工人創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變成廉價的商品。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貶值成正比。”②于是，資本主義物質生產便又產生了這樣的現實問題。一是“天災”。恩格斯指出：“我們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對于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對我們進行報復。每一次勝利，起初確實取得了我們預期的結果，但是往后和再往后卻發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預期的影響。”①二是“人禍”。馬克思曾生動地描寫了創造的財富越多，而創造財富的勞動者卻因貧窮而無房住、退回洞穴、面臨生存危機的荒謬情況：“人又退回到洞穴中，不過這洞穴現在已被文明的熏人毒氣污染。他不能踏踏實實地住在這洞穴中，仿佛它是一個每天都可能從他身邊脫離的異己力量，如果他交不起房租，他就每天都可能被趕出洞穴。工人必須為這停尸房支付租金。明亮的居室，曾被埃斯庫羅斯筆下的普羅米修斯稱為使野蠻人變成人的偉大天賜之一，現在對工人說來已不再存在了。光、空氣等等，甚至動物的最簡單的愛清潔習性，都不再成為人的需要了。骯臟，人的這種腐化墮落，文明的陰溝……成了工人的生活要素。”②

馬克思面對上述現實問題，對資本主義物質生產過程進行了研究，發現資本主義物質生產過程是勞動過程和價值增值過程的統一，而獲取剩余價值（價值增值）是資本主義物質生產的特殊本質。所謂勞動過程是指勞動者通過有目的的活動，運用勞動工具作用于勞動對象，改變自然的物質形態，創造出滿足人們某種需要的使用價值的過程。勞動過程的這種一般性質，是人類不同階段所共有的。所謂剩余價值就是由雇傭工人創造的并被資本家無償占有的超過勞動力價值的價值。于是，在此基礎上，馬克思進一步研究了資本，發現：“作為資本家，他只是人格化的資本，他的靈魂就是資本的靈魂。而資本只有一種生活本能，這就是增值自身，獲取剩余價值。”③這樣，資本便反映了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因此，馬克思指出：“資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會的、屬于一定歷史社會形態的生產關系，他體現在一個物上，并賦予這個物以特有的社會性質。”④既然資本有這樣的屬性，資本的邏輯便是在不斷運動中生產和實現剩余價值，并勢必通過生產資料私有制而毫不留情地進行資本積累，借助生產力摧毀一切阻擋其擴張的道路——不管是來自自然還是人類。于是，資本的血腥和野蠻便從兩個方面表現出來：一是瘋狂地掠奪自然資源，使自然界成為資本增值的受害者；二是殘酷地剝削工人，使工人成為資本增值的受害者。這樣，資本便破壞了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本來應有的“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的和諧與平衡的關系，使勞動出現了異化。勞動便成了“破壞著人和土地之間的物質變換，也就是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費掉的土地的組成部分不能回到土地，從而破壞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條件。這樣，它同時就破壞城市工人的身體健康和農村工人的精神生活”。也就是說，勞動既破壞了人與自然之間物質交換的良性循環，也破壞了人與自身的心身平衡與和諧。另一方面，這種人與自然之間關系異化的資本本性，必然反映在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上，從而使人與自然之間關系的異化與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異化成為不可分割的、互相聯系的整體。也就是說，勞動本是勞動者的致富途徑，勞動者通過勞動本應富裕，但在資本主義生產條件下也被異化了。勞動者“生產的財富越多，他的產品的力量和數量越大，他就越貧窮”。而與此同時，資本家卻通過占有剩余價值而占有大量財富，從而出現了財富的異化。而財富本質上是社會性財富，是人與自然、人與人共同生產的結果，因此，財富也應該由人與自然、人與人共同享有，特別是應該由廣大人民群眾共同享有，從而實現共同富裕。然而，財富的異化不僅使自然界貧窮（“破壞土地持久肥力”實際上是使自然界貧窮的一種表現），也使勞動者貧窮，這樣便破壞了由“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而形成的生命系統和生存狀態。由此，筆者認為，在馬克思的語境中，“資本”是與“社會”相對的概念，由資本的運行而產生的資本家在損人中利己的致富行為，所帶來的資源環境問題和貧富分化問題，打破了由利己和利他相互構成而形成的利益鏈，必然導致物的生產和再生產的不可持續性，必然導致人的生產和再生產的不可持續性，這樣便必然導致致富的不可持續性。人類便由此而面臨著生存危機。這充分說明，資本主義富裕觀是不可持續的富裕觀，人類如果要可持續生存下去，就必然需要社會主義科學富裕觀；也就是說，社會主義必將代替資本主義。正因為這樣，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預言：“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①那么，“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有什么含義呢？為此，筆者認為，首先必須明白“自由”的內涵。馬克思在《資本論》第3卷中，以自由問題為線索，對“聯合體”的“自由”作出了這樣的明確規定：“這個領域內的自由只能是：社會化的人，聯合起來的生產者，將合理地調節他們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把它置于他們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讓它作為盲目的力量來統治自己；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無愧于和最適合于他們的人類本性的條件下進行這種物質變換。”②據此，筆者認為，“聯合體”是指“社會”，“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是指“每個人”與“一切人”的相互關系，這種相互關系反映的是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可持續生存方式，而這種可持續生存方式就是：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也就是說，“聯合體”是由“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而形成的萬事萬物具有共生關系的利益共同體，是實現了“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的生命系統和生存狀態！對于這樣的理解，可以從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得到佐證。馬克思說：“共產主義是私有財產即人的自我異化的積極的揚棄，因而是通過人并且為了人而對人的本質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會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復歸，這種復歸是完全的，自覺的和在以往發展的全部財富的范圍內生成的。這種共產主義，作為完成了的自然主義=人道主義，而作為完成了的人道主義=自然主義，它是人和自然之間、人和人之間的矛盾的真正解決”。③由此可見，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初級階段）是“在以往發展的全部財富的范圍內生成的”，是馬克思探索的解決由資本主義生態問題（資源環境問題和貧富分化問題）所導致的生存危機的出路，孕育著社會主義科學富裕觀。

正因為這樣，馬克思為了揭示社會主義代替資本主義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規律，他在揭示了“第一個歷史活動就是生產滿足這些需要的資料，即生產物質生活本身”后，著重分析了人的社會活動的三個因素：物質生活資料的生產、新的需要的生產和與種的繁衍相關的家庭（即人類自身的生產）。而這三種因素包含著兩重關系：一方面是人與自然的關系，另一方面是人與人的關系。這兩者是密不可分的，一定的生產方式始終與一定的共同活動方式和社會階段相聯系，這樣，馬克思就把生產力與生產關系（馬克思還常常把生產關系稱之為“交往形式”或“交往關系”）的矛盾從諸種社會現象中劃分出來而加以研究。因此，馬克思在論述了物質生產在社會生活和歷史發展中的地位與意義的基礎上，通過進一步分析物質生產的內在矛盾，闡明了一定社會的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辯證關系。而物質生產的內在矛盾，必然是人與自然的矛盾和人與人的矛盾。這種矛盾的產生，顯然是“由資本的運行而產生的資本家在損人中利己的致富行為，所帶來的資源環境問題和貧富分化問題，打破了由利己和利他相互構成而形成的利益鏈”。因此，這種矛盾必然表現為利益沖突，表現為階級和階級對立。這樣，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辯證關系中，便蘊含著兩重關系：人與自然的辯證關系和人與人的辯證關系。于是，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辯證關系，便是人與自然和人與人的辯證關系的表現。因此，社會主義代替資本主義是“人的發展、自然的發展、社會的發展”的有機統一，是“合乎人性的”“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的回歸，是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矛盾的歷史性解決的實現形式。也就是說，人類社會發展的根本原因，是“利已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所揭示的利己與利他的內在的必然的聯系。因此，“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便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內在作用機制，而社會主義代替資本主義就是這種內在的必然的聯系的表現形式，以及這種內在作用機制不斷運動的必然結果，它具體在人們的致富實踐中。于是，我們可以進一步地深層次思考：在人的物質生產實踐中，也就是在致富實踐中，生產關系之所以要適應生產力的發展，是因為要解決在人的物質生產實踐中出現的人與自然的基本矛盾；上層建筑之所以要適應經濟基礎（與一定生產力發展階段相適應的、占統治地位的生產關系），是因為要解決在人的物質生產實踐中出現的人與人的基本矛盾。由此可見，“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矛盾，是人與自然、人與人矛盾的一種表現形式。于是，我們可以進一步得出結論：既然“自然界的人的本質只有對社會的人說來才是存在的”，那么在人的物質生產實踐中，之所以要解決“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矛盾，實際上就是因為要解決人類物質生產實踐中的人與自然、人與人的基本矛盾。因此，人與自然、人與人的矛盾，是導致“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矛盾的總根源。筆者認為，馬克思所揭示的“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矛盾運動，必然導致資本主義的滅亡，實際上是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矛盾運動的結果。這樣，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其實就是人類社會的基本矛盾；“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便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基本規律。而資本主義所導致的“天災”和“人禍”便違背了這一規律，因此，蘊含在物質生產實踐中的自然的力量和人的力量的綜合作用，必然導致資本主義的滅亡，人類社會由此而向前發展，實現共產主義（社會主義是共產主義的初級階段）。也正因為這樣，馬克思把共產主義視為“人和自然之間、人和人之間的矛盾的真正解決”。①由此可知，馬克思在關于人類社會發展規律性的探討及由此而產生的關于共產主義的構想中，早已具有了人與自然、人與人和諧發展的深刻思想，早已賦予了生態文明的深刻內涵，從而實現了馬克思主義哲學、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和科學社會主義的有機統一。

那么，人類社會為什么會從“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走向由“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而形成的“聯合體”呢？上面已述，人有維持生命生存發展的需要，而維持這種需要的物質產品需要通過勞動才能獲得，這樣便產生了人與自然、人與人的聯系，于是便有了生產物質產品的能力，也就是生產力，也由此而產生了生產關系。由此可知，需要是生產力形成的前提和發展的原動力，而生產力反映的是人與自然之間的利益關系，在物質生產過程中形成的生產關系，反映的是人與人之間的利益關系，在“本來應有的法則和應遵循的規律”及由此產生的“本來應有的生命系統和生存狀態”中，生產關系是適應生產力發展要求的。由此可知，生產力發展的要求是生態生產力，文明是生態生產力的必然反映。然而，資本主義由于“資本的血腥和野蠻所表現出來的瘋狂地掠奪自然資源、使自然界成為資本增值的受害者，以及殘酷地剝削工人、使工人成為資本增值的受害者”，這樣，便產生了人與自然之間的利益沖突和人與人之間的利益沖突。因此，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從根本上說就是利益矛盾。也就是說，資本家通過生產資料私有制和借助生產力，使其利益的實現過程不是增進和實現他人利益的過程，而是掠奪和剝削他人利益的過程，從而最大程度地榨取剩余價值，其實質就是資本家在致富的過程中，財富沒有與自然、與廣大勞動者分享，這樣，由“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而產生的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利益鏈條必然會斷裂，從而產生嚴重的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的階級對立，致使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及與其相適應的生產關系不適應生產力發展的要求。因此，階級對立及由此產生的無產階級反對資產階級的階級斗爭的實質就是階級之間的利益矛盾，而生產關系便通過基本的經濟制度表現出來，這樣生產關系便是一種經濟關系，其實質是占有和分配利益的關系。從法律上講，生產關系就是財產關系。于是，生產資料的所有制關系實質上反映的是人與人之間對生產資料的一種占有與被占有的利益關系。因此，社會要良性運行、和諧有序，就必須是物質產品的生產、交換、分配和消費的良性循環。這樣就必須特別重視分配在實現共同富裕、促進社會和諧中的重要作用。也正因為這樣，馬克思認為，必須以生產資料公有制代替生產資料私有制，實行按勞分配，這樣才能從基本經濟制度上保證勞動者創造的財富，由勞動者共同分享，從而實現共同富裕。這樣，就需要上層建筑（包括政治上層建筑和思想上層建筑兩部分）來維護和調整一定階級的利益關系，從而解決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利益矛盾。因此，上層建筑就必須適應經濟基礎（與一定生產力發展階段相適應的、占統治地位的生產關系）。由此可見，“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矛盾運動，實際上是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利益矛盾運動。而這種利益矛盾運動，實際上是要建立由“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而形成的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相互良性循環的利益鏈，階級和階級對立也由此而消亡。這樣，“聯合體”實際上就是由這種利益鏈而形成的利益共同體，并由此而展示生命系統和生存狀態。因此，從“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走向由“利己的邏輯在先，必須通過利他的時間在先來實現”而形成的“聯合體”，是生態文明的必然要求。

責任編輯：胡穎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