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期榮托人帶來的樣書以后,我才第一次認識他這個人和他的文字。看見他的照片,笑容有些厚道的微甜,斜倚的斷墻上有些殘缺的傷感,倒是背景的藍天和綠草有些寬闊和高遠的襯托。再看看他不加修飾的自我介紹,知道他的不易,就更生出幾分“青袍誤儒”的相憐。
我倆都是有時講著大話,有時又說著小話,有時講著套話,有時又講著裸語,有時講著假話,有時又說著真話的人。前者是身不由己,后者卻完完全全的是言之由衷。能夠在這種兩面性之中把自己放下來,放到人之初的本位上,放到性本善的質場中,老老實實地把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娓娓道來,實在是一件不大好做的事。特別是他,當得一鄉的書記,其間又遭“5.12”汶川特大地震,大事小心、國事家事、鄉事民事都蜂擁而來,聚族而生,居然還可忙中偷時,應心而敘,應情而舒,實乃難得。
他是一個從民辦教師到教師,再從教師到通訊員,又從通訊員到干部到副部長,再到一個鄉里去主持工作的,他的工作履歷為他的成長畫出了一條堅強而又苦澀的曲線,這條曲線的每一個節點都是文字為他構織的風景,這些風景讓他變得澎湃,變得執著,也讓他變得不僅世俗而且圣潔,不僅憨實而且爛漫。也許,沒有期榮對文字、文化、文學的由心而愛,便不會有他對家庭、對社會、對事業的責任如山。
他生活和工作的那一個地方,是生長故事的地方,這些故事總是浸潤著不同的色澤。
他把我們帶到山里,讓我們去眺望山的高遠指向、去感受山的自然承載、去領略山的文化糾結。
夾金山,高不過四姑娘,神不過墨爾多,但卻以她六月的飛雪成就了一束朗照中國革命的不滅光輝,每一次到得山頂,都會有一股紅色的脈流澎湃入懷,都會有一面紅色的旗幟迎風招展,都會有一道紅色的閃電透徹心田。這是一座什么樣的山呀,上得此山,天下皆然。
四姑娘山被譽為東方圣山,以其冷艷孤傲而成為向往,成為風景。這種風景被吹開去就活化成人和神、妖和魔,故事便從他的筆鋒上、氣脈中長了出來,不僅青幽幽地泛出東女國的婀娜和柔美,也藍汪汪地呈示出女權社會的陰濕和野性。
他讓我們爬上古碉,讓那些被染上人文色彩的古碉沉甸甸地增加許許多多男人的故事,讓我們看到權力取代的力量和智慧,人世間有哪一種取代可以這樣磅礴日出、感天動地。就是這些碉不僅成為古老信息的最好傳遞,而且成為如意吉祥的最好守護以及安全的最好看管。29年的平定,一個彈丸之地卻幾乎要耗盡乾隆的白銀,這是一種多么了不起的厚重和高大,一種多么久遠的文化光芒,一座多么雄偉崢嶸的睿智大山呀!
還有什么呢?
期榮告訴我們:
父愛如山。
責任如山。
友情如山。
期榮的這本集子是一種雜匯,既有詩,也有歌,既有散文,也有通訊,幾乎包括了除小說以外的好些文體,雜是雜了些,卻可以從中看出他在這條路上所走出的步伐甚至于在這條路上爬出的印跡和跳出的舞蹈。
一位很好的朋友向我說起他的文學情結時,描摹了他對文學的激情和永不言退。我深有同感。無論從他的詩,還是他的歌詞;也無論是他的散文,還是他的通訊,都完整地勾畫出他二十多年艱難行進的坎坷歷程,都完美地映照他二十多年不懈追求的執著情懷,都完美地襯托他二十多年不斷摸索的進取精神。他用激情燃燒生活的歲月,他用熱血敘寫神圣的責任,他用熱情謳歌美麗的山水。高也罷、低也罷、遠也罷、近也罷,總是那么的一往情深,總是那么的一如既往,總是那么的一以貫之。這就是文學的恒久魅力,這就是為文而生的人的恒久魅力。
但文學終歸是以情動人,以理服人,以美怡人,以文教人的東西。所有的文章自是有其規矩的,相互不得混淆和雜揉,如果這樣做了,就會影響那種情景交融以后的美感,變得生澀起來。
期榮的散文甚至詩歌中似乎總有些新聞、通訊的影子,讓一些敘述顯得冗長,讓一些場面顯得空洞,讓一些情景顯得疏離。但我說不清楚這究竟是一種風格還是一種不自覺的毛病。愿期榮以后的作品如他呵護的格桑花一樣開得順應季節,融入自然,濃也罷、淡也罷,艷也罷、素也罷,總是那么的應心應景、潤澤光滑。
格桑花開的季節是最好和最美的季節,感謝期榮讓我在這個季節又一次燃燒起對信念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