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尼洛·克魯斯的《安娜在熱帶》以其獨特的視角,向我們展示了古巴的傳統文化并揭示出這些少數裔文化的未來命運。作為一名劇作家,克魯斯十分強調文學在文化中的重要意義。因此,本篇文章主要從文學的文化意義這個角度解讀《安娜在熱帶》,深入挖掘劇作背后隱藏的文化意義。
Abstract: Nilo Cruz’s Anna in the Tropics documents the Cuban’s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reveals the fate of the cultures of minorities in the current American society. As a playwright, Cruz lays great emphasis on the significance of literature in culture. Therefore, starting from this point, this paper will explore the culture significance hidden behind the play Anna in the Tropics.
關鍵詞:文學;文化;少數裔;雙重文化身份
Key words: Literature; Culture; Minorities; Dural cultural identities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3-0-02
引言
古巴裔劇作家尼洛·克魯斯1961 年出生于古巴的馬坦薩斯,1970 年隨父母流亡至美國,定居在邁阿密“小哈瓦那” 區。上世紀八十年代初,他投身于戲劇事業,開始了表演與導演的藝術實踐。投身于戲劇事業十五年來,克魯斯已經創作了十部劇作,包括《家中的公園》、《自行車之國》、《兩姐妹與鋼琴》、《穿綠衣的羅卡》、《霍騰西亞和夢的博物館》、《她雙膝起舞》、《波里納夜車》、《父親的美人》、《長著巨翅的老翁》以及譯作《伯納達·阿爾巴的家居》和《老處女 唐娜 ·羅西達》等。這其中克魯斯的《波里納夜車》曾獲W· 奧頓·瓊斯獎, 《兩姐妹與鋼琴》獲肯尼迪中心基金會的美國新劇獎。2003年尼洛·克魯斯更是僅憑《安娜在熱帶》的劇本擊敗了阿爾比的《山羊,或誰是西爾維婭》和格林伯格的《帶我出去》兩部強有力的競爭作品獲得了當年的普利策戲劇獎,這在美國戲劇史上僅僅是第二次,尼洛·克魯斯也成了第一個獲得此殊榮的拉美裔劇作家。
《安娜在熱帶》 講述了1929年大蕭條時期的佛羅里達州,在一個名叫伊波的小城里一家古巴的卷煙廠發生的故事。劇中的主要人物包括工廠主桑蒂亞戈,管理人切齊—桑蒂亞戈的同父異母的兄弟,三個女卷煙工:桑蒂亞戈的妻子—奧菲利亞;他們的兩個女兒—孔琪塔和馬莉拉。孔琪塔嫁給了帕默羅,但他們的婚姻由于帕默羅的不忠出現了危機。
尼洛·克魯斯在采訪時談及這部作品,他說此劇本的靈感來源于古巴的雪茄,創作目的是將以雪茄為代表的古巴的傳統文化在白人文化中傳播。他特別強調了文學在文化中的重要地位,“如果不了解一個國家的文學,根本無法真正了解一個國家”[1]。在《安娜在熱帶》的前言他也寫到,“文學告訴聆聽者他的本質是什么,并激發他對生活的共鳴,文學的虛幻性為夢幻者提供了一連串的意象,文學的象征性折射出現在的生活抑或過去的經歷。”[2]尼洛·克魯斯決定讓他劇中的朗讀人朗讀列夫·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這部作品貫穿這部劇的始終,影響改變著劇中人物的命運。同樣作為文學作品《安娜在熱帶》也有現實的意義,它折射出當下美國少數裔文化的命運以及作者對民族文化身份認同的雙重性。
1.作品《安娜·卡列尼娜》喚醒了古巴人浪漫的傳統文化
胡安朗讀的《安娜·卡列尼娜》滲透到了卷煙工人的生活里,這部愛情悲劇喚醒了20世紀三十年代初卷煙廠工人們的欲望和夢想,特別是對于生活中的浪漫愛情的追求。這部作品幾乎影響了劇中的所有人。馬莉拉最先聯想到她的生活:“我沉浸在故事里,從胡安開始朗讀起那故事就和我融為一體,而我也成了故事中的人。”3《安娜·卡列尼娜》也讓孔琪塔看清了她現在的婚姻。孔琪塔說:“小說中的一切正發生在我們身上。…… 你或許不想承認,但安娜和她的丈夫讓我看清楚了我們,只是我更像那位丈夫”。3朗讀者激起了孔琪塔的欲望,而她的丈夫在知道了妻子的出軌后,開始改變自己,重新審視自己的妻子,最終他接替了朗讀者的位置,成為了和朗讀者一樣的人。
桑蒂亞戈也在《安娜·卡列尼娜》的閱讀中重拾自己的雄心壯志,和奧菲利亞一起尋回當初的浪漫,兩人和好如初。桑提亞哥說:“這個列文使我想起我的青年時代以及父親留給我的經營的這個工廠,列文似乎一生都專注于他的農莊”3。在第四場的結尾奧菲利亞原諒了長期沉迷賭博喝酒而疏遠自己的丈夫,她說:“如果你失去了我,我就不會在這兒,如果你失去了我,我就不會還守在你身邊,你怎么能說你失去了我。”奧菲利亞的這段話似乎他們對永恒愛情的誓言。
朗讀者胡安朗讀的《安娜卡列尼娜》改變了馬莉拉,奧菲利亞和桑提亞哥,孔琪塔和帕默羅,對他們來說這部小說讓他們更清楚地認識了自己和生活的現狀。但是只有切齊冥頑不化,他對胡安展開了瘋狂的報復,最終用槍殺害了他。
2.作品《安娜在熱帶》折射出現實社會少數裔的文化危機
尼洛·克魯斯的劇作《安娜在熱帶》帶來了充斥著大量的古巴文化信息,但在機器大工業化,白人主流文化盛行的美國,這種少數裔的移民文化正面臨危機。真正的古巴文化是深深地扎根于醉人的煙草香味之中,大部分雪茄都是手工卷制的,手工卷制的雪茄要好于機器卷制的。卷煙工是真正的藝術家。每當制作完成一只雪茄煙后,卷煙工總是自豪地、自我欣賞地凝望著自己的杰作。卷煙廠里的朗讀也是古巴的一種文化,如奧菲利亞在第三場中說的那樣:“記得在哈瓦那, 我們還從未見過哪個雪茄煙廠沒有朗讀人的。從我還是個孩子起, 就坐在大人們身后聽故事。這一直是我們的驕傲”3。作為古巴的第一代移民奧菲利亞和桑蒂亞戈深深地留戀著他們的傳統文化,他們的后代馬莉拉和孔琪塔也或多或少受到古巴傳統的文化的熏陶。然而切齊,作為從小生長在美國的古巴與美國的混血兒,成為了美國工業化的代表人物, 他無法理解手工卷煙所代表的傳統,更無法理解他古巴的民族文化。
切齊與胡安代表的古巴傳統文化發生激烈的沖突。胡安說:“這煙廠我占的股份越來越多。從現在起我要實話實說。( 又被打斷) 等一下!你們想知道我們廠的問題嗎? 你們想知道嗎? 我們跟不上時代了。那我們為什么跟不上時代呢?我們用的還是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前的卷煙生產方式(又被打斷) 等等(等等)(那我們為什么落后?我們落后是因為我們還沒走入新的世紀, 因為我們還在用幾百年前印第安人的方法卷制雪茄煙。也就是說,我們還是披著羽毛,半裸著身子,鼻孔里穿著骨針。現在煙絲填料機的運轉速度已達到了光速,束煙機、煙絲粉碎機”3他已經完全成為了美國工業化的代言人,對于過去,對于傳統,切齊沒有絲毫的留戀,古巴的民族文化在他身上以完全腐化了。他與來自古巴本土的胡安之間的沖突象征著兩種文化之間激烈的碰撞,作為傳統文化的守護者胡安回應道:“我父親曾說過,工廠的朗讀人傳統起源于泰諾印第安人。他還說煙葉會輕聲訴說天上的語言,所以印第安人通過繚繞的雪茄煙的話語,同上天的眾神對話。毫無疑問,我不是印第安人,但作為一個朗讀人,我是一位部落首領,也就是酋長的遠親后裔, 這位酋長過去曾一直向人世轉述上天的神語。現在工人們是聽眾,是靜心聆聽者,就像當年泰諾印第安人般的聆聽。而這傳統,你卻想用你的機器來摧毀。”3最終,切齊無法改變傳統手工卷煙的成功,他殺死了胡安。胡安的死象征了這種傳統文化的最終消亡的命運,以及工業化進程不可逆轉的趨勢。
3.《安娜在熱帶》揭示了文化身份認同的雙重性
身份是后天建構起來的,不是一成不變的。美國當代后殖民學者愛德 華·賽義德就認為:“人類身份不是自然形成的,穩定不變的,身份是人為建構的,有時甚至是憑空生造的。”在身份的建構中,霍米·巴巴推崇一種雙重身份。巴巴的雙重身份,不是說有兩個身份,而是表明身份協商的重復性,及其連續地重復、修訂、重新定位,沒有哪次重復與前面是一樣的。霍米·巴巴拒絕(或許是無奈地)一種本源性的、穩固的民族文化的身份認同,而寧肯選擇一種矛盾的、協商的和表演式的雙重身份,寧愿據守自己那不確定的移民身份。他認為第三世界知識分子始終面臨這樣一種身份認同上的兩難,他們的身份早已經歷了從一種身份變為多重身份的過程, 因而對自己的民族和文化的認同也是雙重的:即有殖民地的懷舊又不乏宗主國的遺風。4
作為古巴移民作家,尼洛·克魯斯的身份也經歷從一種身份到雙重身份的變化過程,在《安娜在熱帶》里尼洛·克魯斯對古巴的文化的認同也是雙重的。其中作者既有對古巴文化難以割舍的情結,又擺脫不了宗主國文化的影響。
作者選擇雪茄作為劇本的中心,將故事置于卷煙工廠,足以見證雪茄在作者心中的地位。在劇本的序言部分,作者也坦言兒時的記憶全部與雪茄有關,他特別享受抽雪茄的時刻,因為繚繞的煙霧能將其帶入魔幻的世界,使其沉醉。其次,朗讀者在手工卷煙廠里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正如劇中所言,卷煙工聆聽朗讀者的故事,將那些浪漫的故事卷入一根根的雪茄之中,吸煙者則可以通過繚繞的煙霧感受煙絲里蘊含的浪漫故事,進入虛幻的夢幻世界。這種傳統源于印第安人的文化,印第安人認為煙葉會輕聲訴說天上的語言,他們通過繚繞的雪茄煙的話語,便能同上天的眾神對話。因此,手工雪茄背后的文化其實是古巴傳統的古老文化,尼洛·克魯斯的雪茄情結也體現了他對古巴文化的深深依戀。
然而,在部劇作里,作者對古巴的文的認識也是雙重的。作為一種傳統,朗讀者會在卷煙工廠里朗讀,但朗讀的內容究竟是什么已經無從考證了。但在這部劇中,從奧菲利亞的口中可以得知,在古巴的時候,他們聽到朗讀的故事有來自于西班牙塞萬提斯的《唐吉柯德》,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簡愛》《呼嘯山莊》。這些作品讓人聯想起古巴的歷史,古巴最早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后又淪為英國的殖民地,西班牙的文學大作便是《唐吉柯德》,英國浪漫主義時期的代表作品便是勃朗蒂的姐妹的,作者筆下的古巴傳統文化本身就已經受到了宗主國文化的侵蝕,成為古巴傳統文化的一部分。這部分的文化的影響也則可以通過奧菲利亞的話語體現出來,奧菲利亞說,“我們當中有些人不識字,可我們能背誦《堂吉訶德》和《簡愛》的片斷。”3從中也可以看出古巴傳統的文化已經受到了殖民宗主國文化的影響,而殖民地人民對于殖民宗主國文化則表現出向往和渴望之意,在某種層面上也反襯出作者本人對西方的文化的認同。
4.結語
在《安娜在熱帶》里,作者尼洛·克魯斯選擇了小說《安娜·卡列尼娜》,在接受訪問時,他說,“他之所以選用這部小說,首先是因為在那時,坦帕市的絕大多數卷煙廠里的工人都是社會主義者,他們更歡迎來自于俄國的作品,即使這些作品與社會主義一點也不沾邊。”從中可以看出作者將《安娜·卡列尼娜》融入這部劇作,是因為作者從西方文化的視角對社會主義者產生了刻板的印象,這種刻板印象使得《安娜在熱帶》更具東方主義色彩,從而也迎合了西方主流文化的需要。作者的這種心理正反映出作者本人陷入了文化身份認同的困境,他既希望少數裔文化在主流文化的沖擊下存活下來,又不自覺地認同主流文化的強大影響。
參考文獻:
1、Tony Cox, Interview: Nilo Cruz and Daphne Rubin-Vega discuss the play Anna in the Tropics, Newspaper Source (NPR), 2003:12
2、Nilo Cruz, Anna in the Tropics [M]. New York: Dramatists Play Service, Inc. 2003.
3、胡開奇,《安娜在熱帶》[J]. 劇本, 2006(10).
4、王寧, 敘述、文化定位和身份認同— 霍米·巴巴的后殖民批評理論[J]. 外國文學,20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