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趟回家的船

春天里的事

1

該來的鳥兒

陸續落下

在溝壑枯葉間

談一場戀愛

啁啾調情的聲調

羞紅了一處桃花

午后你打算盛開

麥子挺直腰桿

準備鼓掌

飄過江南的風

吻你暖暖的臉頰

一株越冬的蘭草

枯黃著臉

在角落里嘆息

2

丟棄在河灘上的貝殼

在春雨里抽出音符

一群孩子歡呼

身影消失在大帆船那邊

夜鶯傳唱的歌

讓失眠的春

搖落一地花瓣

吹出貝殼的花蕾

飛過的鳥兒說

那是誰失落的一串腳印

大雁在天空遨游

一滴淚滑落

老人手里的風箏斷了線

3

布谷鳥歌唱的日子

雨絲鋪成一條七彩的路

一群少年光著腳

從光影里走過

只有草綠花紅

某一天

一片葉子落下

深深淺淺的紋理中

云從那時開始涌起

4

你窗前停下一只鳥

它從我的筆尖飛過

午后的陽光在紙上流淌

一條曲折的小河撕碎在風中

野花開始蔓延

花瓣遮住西去的太陽

灼傷一片幽藍

你推開窗時

鳥兒早已飛走

它會在某個枝頭鳴叫

5

南方的云澆灌老樹

高熱的每一個關節

疼痛著老樹

用感冒的鼻孔呼吸

春天的塵埃

受了風寒血液

充塞著主動脈

在枝端集結

昨天失火的樹洞

故事已成為一抹灰燼

碳化在心臟

6

當水草在湖底輕舞

青蛙把卵纏在黑魚草上

雛鵝爬出蛋殼

鵝黃染綠柳枝

所有的野花簇擁著

那是左岸的春天

藏在大槐樹背后

清晨叫醒我的那群鳥兒

已不知去向

一群孩子躺在草叢中聽蟲子歌唱

我看見自己在茅草房

和繽紛的梨花中跑來跑去

卻忘了拍照

母親扛著鋤頭抱著青草

在樹梢黯淡之前走進村口

嘰嘰喳喳的小鳥圍著它們的媽媽

我站在右岸看了一整天

那里春天依然在繼續

等待一趟回家的船

秋已走遠

湖水打著堤岸

那些青花瓷的碎片

是童年打破的碗

灰喜鵲在飄搖的枝頭

啁啾一巢冷雨

他們是否看見

一尾魚頂著浪

在漁民的迷魂陣里走丟

回家的船

在地平線那邊

木格格窗子

大棗樹上的花透過

青灰色的木格格窗子

守望著煤油燈下

納鞋底的女人

籮窩里扳著腳的娃娃

清風溜過數不完的木格格

在棗核般的油燈上忸怩

逗得娃娃咯咯地笑

紅月亮從高高的麥茬里

升起在秸稈的香味里穿行

一茬一茬的麥子

枕著起起落落的月

聽著關于木格格窗子的傳說

看了燈火看月光

最后在自己的火焰里

結束一段記憶

今夜

今夜一杯紅酒

淹沒月色

月亮沉入杯底

在魚尾紋里流淌

我的船泊在岸邊

花粉纏著露珠

落入敞開的船艙

在趕路的魚兒游過之前

悄悄隱藏

今夜我的船

敞著等你歸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