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產黨宣言》美學思想研究

摘要：《共產黨宣言》作為一部影響深遠的政論著作，也是審美的語言作品，其包含極有價值的美學思想。革命宣言書思想深刻，嚴謹完整的思想體系和通篇透亮的文骨神氣增強了其審美效果，對文學創作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美學 ；《共產黨宣言》； 體系； 立意 ；綴詞

作者簡介：黃金華，女，土家族，湖北宜都人，湖北民族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化與文論。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0-02

《共產黨宣言》是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偉大著作，其思想深刻，還具有一定的美學價值，在世界政論著作中流傳至今。《宣言》從發表至今160多年來，已用200多種文字在世界各國、各地區出版上千次，它是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中影響最大、傳播最廣的作品，正如恩格斯在《宣言》“1890年德文版序言”中說：“它無疑是全部社會主義文獻中傳播最廣和最具有國際性的著作。”[1]

所有的語言文學作品都是審美的，所有千古流傳下來的著名篇章，不論它是詩歌雜文，還是哲學著作，乃至經書，都具有并且追求文采。毛詩序說“上以風化下，下以諷刺上”，這種風可以“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可以“終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不管是化下還是刺上的風，都講究作品的篇章布局和辭章文采。革命導師莊嚴宣告無產階級思想，審美地操作語言文字，使之產生感性的審美效果，風動天下，照亮革命前程。

一、嚴謹完整的體系美

“體大而思精”是清代名家章學誠對《文心雕龍》體系的評價。無產階級的著作《共產黨宣言》雖然不像《文心雕龍》那樣“敷陳詳核，征證豐多，枝葉扶疏，源流璀然”[2]，但其氣勢洶涌地亮出無產階級的革命思想，無可辯駁地批判了當時流行的各種偽社會主義，提出具體的斗爭策略，攻守合一，體系嚴謹完整。

《宣言》分序言、引言和四章正文三部分。其以抒情詩般的句式開頭，在層層遞進的邏輯推進中拉開序幕，點出主題，以后每章都峰回路轉，起伏有致，各有高潮。

首先，它總攬全局地站在人類社會發展的高度，開篇闡述“至今一切社會的歷史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在回顧人類社會發展的過程中自然引出資產階級的概念，對其歷史作用進行分析，內部矛盾進行說明，未來命運進行預測。然后全面深刻地論述了資產者和無產者的經濟政治關系，講述了無產者的發展由來、客觀現狀，得出“資產階級的滅亡和無產階級的勝利是同樣不可避免的”歷史結論。第二章，作者把關注點放在“無產者和共產黨人”的關系論述上，詳細闡述了共產黨人的最近目的、理論原理和最終政治目標，在論辯中把共產黨人要用怎樣的手段去消滅階級、階級對立和階級統治，實現“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自由發展的條件”的共產主義的基本政治主張呈現于世。第三章，批判各種非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理論文獻，說明它們同共產黨人政治主張的本質區別所在。最后一章，簡要地講述了共產黨人對當時各種反對黨派的政治態度。文章結尾把通篇熱情洋溢的革命激情推向高峰，發出“讓統治階級在共產主義革命面前發抖吧……”的呼號，以“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這樣鏗鏘有力的口號結束，浩然正氣響徹天地。《宣言》結構的條理性決定其內容的提綱挈領。

二、旗幟鮮明的立意美

劉勰在《文心雕龍·風骨》篇中說：“詩總六義，風冠其首，斯乃化感之本源，志氣之符契，是以怊悵述情，必始于風；沉吟鋪辭，莫先于骨。”[3]這里的風骨，即文章的立意和綴詞。《宣言》靠嚴密體系構架全篇，用風骨來支撐全篇。

從文章立意方面看，《宣言》觀點旗幟鮮明而且立場科學。旗幟鮮明，這個詞語是富有戰斗精神和表現力的。它是由馬克思主義者堅持真理、宣傳真理、捍衛真理、追求真理的正義立場所決定的；是無產階級和革命群眾尖銳潑辣、無所畏懼的戰斗精神的具體表現。因為馬克思主義是真理，真理是不可戰勝的。以馬克思主義理論武裝起來的無產階級及其政黨代表著全人類絕大多數人的利益，它相信自己的正義事業，反映了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因此敢于公開聲明自己的觀點，公開宣傳自己的路線方針和政策。旗幟鮮明就是作者在文章中主張什么、反對什么，擁護什么、批判什么等都觀點明確，而不是模棱兩可。

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的一開頭宣稱“現在是共產黨人公開說明自己的觀點、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意圖并且拿黨自己的宣言來反駁關于共產主義幽靈的神話的時候了”。[4]結尾又再次宣告”共產黨人不屑于隱瞞自己的觀點和意圖”。[5]著作開頭開宗明義，說明自己的寫作意圖，提出自己堅持的立場和要反駁的對象。結尾又再次強調自己立場，可謂是從頭到尾的旗幟鮮明。

《宣言》不僅旗幟鮮明，而且立場是科學的。對于資產階級，馬克思、恩格斯并不因為主觀感情的義憤，而放棄科學的立場。《宣言》指出：“資產階級在歷史上曾經起過非常革命的作用。”“資產階級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治中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世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這種博大的胸襟和氣魄，不僅僅來自作者崇高的品格修養，更來自作者正視歷史、尊重事實的科學精神。《宣言》把這種科學精神牢牢貫徹在寫作中，為其思想觀點增加了巨大的理論征服力。

三、生動活潑的綴詞美

再從《宣言》的綴詞方面來看，馬克思和恩格斯是運用語言的天才。語言運用恰到好處，生動活潑。《宣言》中小到詞語的選用，辭格的變化，句式的選擇，大到段落和全文框架的建構，都無一不散發著語言的感染力。

語言是思想的載體，是文章的基本要素。無產階級政論中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就是不少文章空話、大話、套話、現話連篇，或者充斥著生吞活剝、晦澀難懂的洋腔洋調。革命導師的文章，不僅以內容的深刻獨到見長，而且充滿了生動形象、明白曉暢的鮮活語言，具有感性的審美效果。

在詞語選擇方面首先講究詞語的感情色彩，注意褒貶得當。對于支持的人物和事物用好的字眼；對于批判的人物和事物用壞的字眼；對于崇高的英雄人物用莊嚴典雅的詞；對于落后的反動人物有時用冷嘲熱諷的詞語以表現作者敵我分明的階級立場和愛憎分明的階級感情。詞語感情色彩恰當的選擇，鑄就了《宣言》的充沛感情和巨大力量。

對于資產階級的歷史作用，馬克思和恩格斯是比較公允的，肯定了他們曾經起過非常革命的作用，但是對于他們的無情剝削，馬克思和恩格斯也毫不留情地進行了揭露和批判。從“斬斷”了、“抹去了”、“撕下了”和“揭示了”這相繼四個動詞的使用中，人們認識到資產階級溫情脈脈背后的血腥殘忍。難怪不得，恩格斯和馬克思說：“總而言之，它用公開的、無恥的、直接的、露骨的剝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象掩蓋著的剝削。”[6]四個連續形容詞，足以見出作者對資產階級的仇恨。而對于無產階級的熱愛，則是溢滿全篇。

在論述無產階級由組織成長為政黨的曲折過程中，作者在陳述組織重新產生但卻遭到破壞的客觀事實后，給予了這個新生的力量以自己的支持。“這種組織總是重新產生，并且一次比一次更強大，更堅固，更有力。”[7]三個遞進形容詞，讓無產階級在朝共產主義奮斗的路上，正視艱難的同時多了幾分信心和勇氣。正是這些具有強烈褒貶色彩的動詞和形容詞的運用使得著作充滿感情，讀起來鏗鏘有力，發人深思。

《宣言》在語言上的一大亮點是多種辭格的運用。在辭格運用方面主要是善于運用比喻、比擬、對照、排比等修辭手法來增強鮮明性。馬克思是個嚴格的修辭學家。《宣言》一開頭就用了比喻、反語和反復。“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徘徊……”接著就亮出了共產黨人的觀點，既鮮明又活潑。

辛辣的諷刺和幽默，是《宣言》綴詞的講究。在第二章對資產階級對無產階級的各種責備進行反駁中，馬克思和恩格斯對資產階級的公妻制進行了諷刺。“你們共產黨人是要實行公妻制的啊，—整個資產階級異口同聲地向我們這樣叫喊。”[8]他們的公妻制，只是偽裝的自由開放的公妻制。“我們的資產者裝得道貌岸然，對所謂的共產黨人的正式公布制表示驚訝，那是再可笑不過了。公妻制無需共產黨人來實行，差不多是一向就有的。”資產階級的婚姻實際上就是公妻制，他們責備共產黨人實行公妻制，不就是在責備他們自己嗎？如此諷刺，資產者的虛偽面紗便被撕開，連自己的公妻制都不敢承認，憑何責備共產黨人的婚姻制度。

形象生動、貼切精當的比喻，增強《宣言》綴詞的審美效果。在第三章中，作者對當時流行的各種反動社會主義論調進行駁斥。“封建的社會主義，半是挽歌，半是謗文，半是過去的回音，半是未來的恫嚇”；“基督教的社會主義，只不過是僧侶用來使貴族的怨憤神圣化的圣水罷了”；小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思潮，作者說“這一思潮在他以后的發展中變成了一種怯懦的悲嘆”；“德國的社會主義者給自己的那幾條干癟的‘永恒真理’披上一件用思辨的蛛絲織成的、繡滿華麗辭藻的花朵和浸透甜情蜜意的甘露的外衣，這件光彩奪目的外衣只是使他們的貨物在這些顧客中間增加銷路罷了”。形象生動的比喻，道出反動社會主義論調的悲慘命運。

資本主義內部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其生產關系無法再適應生產力發展的局限性，馬克思和恩格斯用一個魔術師的比喻生動說明。“資產階級的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資產階級的所有制關系，這個曾經仿佛用法術創造了如此龐大的生產資料和交換手段的現代資產階級社會，現在像一個魔術師一樣不能再支配自己用法術呼喚出來的魔鬼了。”[9]資產階級的生產關系就像一個魔術師，曾經創造出巨大生產力，而現在由于自身局限性再也無法呼喚出生產力這個魔鬼。《宣言》中比喻手法的應用極為普遍。往往一兩個生動形象的比喻比一大通說教更容易啟迪人們的思想，能夠收到事半功倍的奇效。

綴詞，小到詞語和語言的選擇，大到句式的靈活選擇。句式選擇組合的好，讓讀者讀來不費力，顯出文章的活潑。《宣言》中，我們讀到的并不是一味的長篇大段，繁瑣堆砌，而更多的是精煉短小的短句，或者是長短句式、不同句型的錯合搭配。句式主要是注意各種句式的判斷作用和感情色彩。如陳述語氣的判斷句可以直接表達觀點；疑問語氣的反問句和設問句可以加強語氣，引起注意；而祈使句和感嘆句都有明顯的感情色彩，能夠表達不同的主觀態度。同時句式的長短整散、肯定否定、主動被動以及順裝倒裝等也涉及到文風。

《宣言》中問句使用不少，在第二章“共產黨和共產黨人”中，作者開篇運用設問句自問自答，明確呈現兩者關系。“共產黨人同全體無產者的關系是怎樣的呢？”[10]拋出問句后，馬上用三個否定語氣的陳述句從反面進行否定判斷。“共產黨人不是同其他工人政黨相對立的特殊政黨。他們沒有任何同整個無產階級的利益不同的利益。他們不提出任何特殊的原則，用以塑造無產階級的勞動。”[11]其中“不是”“沒有”“不提出”說明共產黨人的特殊性，但并沒有給出正面答案，否定是為了接下來的肯定解釋。

句式的短小齊整，在《宣言》開篇說明寫作目的和結尾進行革命展望中體現明顯。著作最后一句是感嘆句：“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12]作為全篇使用并不多的感嘆句，簡潔有力，感情飽滿，表明“共產黨人努力爭取全世界民主政黨之間的團結和協調”。正是這一句，照亮前程，被無數無產者搖旗吶喊，爭相呼應。黑暗中的中國仁人志士，也正是在它的號召下，積極投身革命活動。

縱觀《共產黨宣言》，其體系嚴謹完整，立意旗幟鮮明，綴詞生動活潑。這正是我們需要學習的語言藝術。寫作為文就是要產生審美效果，政論著作同樣講究辭章文采。共產黨人，不僅要堅持革命導師的立場，還要加強自己的詞章修養，只有這樣，才能感人至心，照亮思想，宣傳真理。

注釋：

[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一卷，第264頁。

[2]、黃侃，《文心雕龍札記》，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158頁。

[3]、范文瀾，《文心雕龍注》，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年版，第513頁。

[4]、《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一卷，第266頁。

[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一卷，第284頁。

[6]、《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一卷，第268頁。

[7]、《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一卷，第272頁。

[8]、《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一卷，第277頁。

[9]、《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一卷，第269頁。

[10]、《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一卷，第272頁。

[1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一卷，第272頁。

[12]、《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一卷，第284頁。

參考文獻：

1、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選讀[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2、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選讀導讀[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3、王伯熙.文風簡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79年版

4、張少康.古典文藝美學論稿[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年版

5、王運熙.文心雕龍探索[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

6、胡經之.文藝美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

7、邱紫華.東方藝術美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

8、姜耕玉.藝術辯證法[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