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民政局大門,午后的光斑在手中的小本上游動,莫小松一陣心酸,知道和翠平七年的感情結束了,結束得很徹底,就像剛才還完整的西瓜,現在被手起刀落。
后兩年的翠平似乎變了個人,變得瑣碎、煩躁、埋怨、猜疑,還多個讓莫小松不堪忍受的白眼。瞄兩眼美女、付錢慢了,白眼就會從各個方向撇來,太陽穴生疼的莫小松就會鐵青著臉。
那天,也怪那條短信來得不是時候。晚飯后的莫小松側躺沙發看電視,看短信時要不是一下坐起來,也不會引起翠平的注意。短信很短:這是我的新號,顧菲。莫小松暗罵,你個該死的顧菲,我不是一再強調不要給我電話或短信嗎!莫小松快速把信息刪掉,扭身翠平果然在身后,雙手交叉在胸前,眼神飄得莫小松渾身像長了刺兒。
莫小松扭回身,翠平說話了,誰呀?像打了雞血似的。
莫小松把眼睛散在手機屏上,說,辦假證的,討厭。
你把它刪了?
是呀,咱倆也不辦那玩意兒,留他干嗎,你說是吧?
辦假證的真會省錢呀,就發一行字,也不怕看不懂?翠平說完用鼻子笑出一聲。
莫小松一驚,站起來把手機遞過去說,不信你看看。
翠平扭身進了臥室,眼白像一串沙石攪入莫小松胃里。
莫小松輕輕推門進來,翠平扭身像蝦似的把自己蒙在被里。莫小松側倚床頭翻著雜志,翻得哈欠襲來。莫小松發覺翠平竟還沒睡,窩在被里發短信。掃了眼時鐘,莫小松皺起眉頭把雜志又舉在眼前翻著。
手輕輕探過去,剛觸及翠平的腰,翠平突然一個回轉,定住了。翠平右肘將身子支起個坡度,冷冷地噴出一句,大半夜的不睡覺,捅咕啥,有癮啊?硬邦邦的話把莫小松砸愣了,滿身熱情也砸個稀碎,剩下的只是張張嘴,干嚼幾下舌頭。
翠平要不是還多句,你啥能力你自己不知道呀?莫小松是不想回頂的,可是頭頂實在脹得生疼,那大半夜的,你偷偷摸摸和誰發信息?還有理了?
我同學,怎么了?
男同學唄?
男同學怎么了?男同學就不能發信息了?我愿意給誰發就給誰發,我還不刪,不像你接個信息都像做賊似的,看那樣就知道以前是什么德性兒。
莫小松鐵青著臉說,就你好,看你那賤樣吧,大半夜給人家發短信,也不知人家煩不煩?
你說誰賤呢?你說誰賤呢!大嗓門嚇了莫小松一跳,莫小松回句不和你一般見識,轉身剛躺下,后腰就飛來一腳,痛得莫小松沒空去想,掄過去就一巴掌,尖叫的翠平瞬間撲殺過來。
翠平跑回了娘家,莫小松則按著腰盯著臉上的道道兒幾天不敢出門。
翠平回來了,面若湖水。莫小松一陣暗喜,忙做了一桌好菜,碗筷擺好了。翠平眼角未斜就出去了,回來時手中多了份三明治炸雞腿,徑直進了臥室,反鎖了門。
翠平回娘家又把小提包塞得滿滿的,莫小松忍不住問,那些衣服都拿你媽家干嗎?
翠平轉回身說,給我妹妹穿,不行嗎?
莫小松說,都沒穿過幾回,給人了不還得買嗎?
翠平竟笑了,不買我還能光著出去呀?你沒錢我知道,我不花你錢不就行了。
莫小松追句,你哪來的錢?翠平留下一個曖昧的笑,還有一聲咣當。
莫小松憋得渾身生疼,想尋個機會向翠平解釋一下,最近心情不好是工作壓力大,錢掙得少,那個顧菲是我大學女友,最近在校友群遇見的,聊的也是生活工作而已,絕無其他,急著刪是怕你誤會……
翠平回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莫小松笑笑坐下趁機開口,翠平,咱倆的婚姻你是怎么想的?
翠平撇來一眼說,我就知道你會提出的,沒事兒,離就離吧,離了都解脫了,省得天天過生不如死的日子,要啥沒啥活受罪,你說哪天去吧?
望著翠平嘴里不斷涌出的瓜子皮,追撲著劇情的眼睛,莫小松險些沖過去把電視機砸了。
離婚是避免不了了,好在沒孩子,房子是租的,存款就那幾大毛。隨著民政局大姐的手一個斬釘截鐵的下壓,兩人手中各多了個嶄新的本本。
像兩個陌生人,連擁抱都省了,各自轉身。午后的光斑游動得莫小松一陣心酸,過去的生活像潮水似的斷斷續續涌來,有高潮有低谷,有風雨也有花香,有擔心有共苦也有喜悅。走走停停,莫小松忽然心酸得停下來,好一陣兒才轉過身,恰好看到了翠平也在回望,莫小松使勁擠擠眼,怎料眼角生澀,越發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