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羊肉的女孩

酒宴結束，大家在一起唱歌、聊天，我就給曹講了那個吃羊肉的女孩的故事。然而，在曹激動地聽完故事后，他竟突然問我，老同學，你叫什么名字？

那天，接到一位初中同學的電話，說是我們同學要舉行畢業30年后的聚會。同學的電話，一下打開了我記憶的閘門，讓我回到舊日時光，想起往事，想起一個人。

小時候，只記得自己梳兩條長長的辮子，背著娘給我縫制的大大的花書包，帶子很長的那種。每天我都喜歡一個人靜靜地走，有時會沿著長長的枕木走，不過火車時我會在鐵軌上走一字步。

上初中一年級時，年終評三好學生，班長曹草提了我的名字，那時男女界限分得很清，一般情況下，是沒有哪個男同學敢提女同學名字的。曹草提我名后，引來全班同學的哄堂大笑。我更是羞得滿面通紅。班主任榮老師及時制止并且嚴肅批評了起哄的同學。

后來就有好事的女同學伏在我耳邊對我說：曹喜歡你。我說：去去去！然而這場小小的風波過后，我的心卻被激起層層巨浪。也許我太敏感了，一直隱約感到我背后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在暗里跟著我。

那年我12歲，剛剛有了春心萌動的意念。為此我暗暗罵過自己不知羞恥。罵過后，在心里仍會輕輕喊著他的名字，有時會扭頭跨過好多雙眼睛偷偷瞄他一眼。我家和他家不在一條道路上，為了能常常看到他，中午放學后我竟多繞一里地，悄悄跟在他的后邊走，為的是能看到他的背影。

我知道曹是回民，回民是不吃豬肉的。這怎么辦呢？我實在嗆不住那種羊膻味的啊，于是央求娘去找回民的人家問人家尋羊肉票，甚至讓娘高價去買人家的羊肉票。那時我們家里很窮，一年也吃不上幾次肉的，但只要買肉我就讓娘買羊肉，買來包餃子吃。我常常是捏著鼻子吃下去的，然而一打嗝那種難聞的膻味就回撲而來，好幾次我都惡心地吐了出來。為此我整整折磨了自己兩年，才慢慢習慣。

上初三的時候不知什么原因曹突然轉學了，去了哪里我們誰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家沒有搬走，所以我只能用繞道走他家門口的辦法安慰內心的不安。當然為此我也付出了昂貴的代價，我沒能考上重點高中，只考上了一所普通高中。為此我自責自己沒有出息。

在很長很長的歲月里，曹的一雙眼睛始終在我心底，這雙給過我明媚陽光的眼睛，在我心底一生也不會熄滅。

30年后同學聚會那天，有人指著從小車里鉆出來的那個男人，說他就是曹。我竟然十分慌亂起來，大腦的熒光屏上不時閃現著曹的那雙大眼睛，這是我記憶中那個最美的男孩嗎？他已經稍稍發胖的身軀，再也不是當年的模樣了。

酒宴結束，大家在一起唱歌、聊天，我就給曹講了那個吃羊肉的女孩的故事。然而，在曹激動地聽完故事后，他竟突然問我，老同學，你叫什么名字？

他這一問，我好半天緩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