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香的生日要到了,連續幾天,她都夢到自己站在金燦燦的麥穗中,笑著,跳著。等夢醒了,她就想,又到五月麥黃時,不知道家里的麥子收割了沒有?
一個人在外面,她時常用饅頭就咸菜來填肚子。以前,媽媽總是打電話讓她回家住幾天,可麥香總說,要多掙些錢,省得爸既要照看莊稼,又得尋思著出去打工。
媽媽樂呵呵地說,丫頭真是好閨女,那你在外頭好好干,你老爸也加把勁,到時候我們在城里給你分期買個房,招個女婿。
麥香說,樓房我不要,在家里蓋大瓦房就行。
爸爸嘿嘿笑著說,俺閨女是最會疼人的。
麥香在南方的這個城市,一待就是三年??墒墙衲辏胝埣倩丶疫^一次生日。媽媽說,正好你隔壁王奶奶家一個東北的侄子來了,就不想走了。你回家看看,能不能瞧上眼?
她到家門口的時候,媽媽正站在村口等她。麥香問,媽,你沒下地啊?媽媽說,你爸自己干就行!媽媽說著,要拽著麥香去隔壁王奶奶家。麥香卻扔下行李,撒丫子跑了。
丫頭,干啥去?
媽,我想家了。
死丫頭,不是到家了嗎?媽媽跟在后面,追了一陣,也沒追上,就回去了。
離地里越來越近了,麥香仿佛聞到了一陣一陣飄來的麥香。媽媽告訴過她,她出生那年,家里的活忙,媽媽挺著大肚子還和爸爸一起在麥地里并肩作戰。爸爸告訴她,她就是經不住麥子香味的吸引,還差一個月,就溜了出來。所以才給她起名叫麥香的。
丫頭,回來了。走,回家,爹給你留著好東西呢!半路上,扛著鋤頭回來的爸爸攔住她。
她知道爸爸說的是啥,一定是香噴噴的燒麥穗。小的時候,她最愛吃的。爸爸點著一些麥秸,攥著一大把麥穗往火上一放,哧溜一下,麥芒就沒了。爸爸看著蹲在一邊咧著嘴笑的麥香,用手把麥穗一捋,兩只手使勁搓一陣,然后一大把熱乎乎、香噴噴的麥粒,就順著爸爸的手縫落到麥香的手心里。
想到這,麥香的口水都流出來了。她抹了抹嘴角,看著爸爸扛著的鋤頭,說,爸,你下地咋不拿鐮刀鋤頭啊?她問出這話就覺得幼稚,現在經濟發達了,早就用收割機了。
爸爸說,拿鐮刀干啥?我去刮地上的草,過幾天,就該間棒子苗了。
麥香傻笑起來,出去幾年,把這農忙的規律都忘了。家里一直種家隴,麥子還沒割,棒子苗就老高了。
爸,你先回家,我去麥地看看。麥香急著走了,爸爸在后面不知在說啥,她沒聽清。
到了地里,她驚呆了,一隴一隴全是綠油油的棒子苗。麥子哪去了,早早收了不成?不對啊,以前這個季節,地里全是金燦燦的麥穗???
麥香往家跑,她要回家去問問爸爸媽媽。剛進家門,媽媽就拽著她往屋走,說,大熱的天,去野地干啥?你王奶奶和她的侄子都等著急了。
她問,媽,咱家的麥子呢?
媽媽沒回答,撩開了門簾。麥香看到王奶奶的身后站著一個帥小伙子,就沒再往下問。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其實,她也是有些著急的。媽媽剛要跟他介紹,小伙子就沖著媽媽說,嬸子,原來你家還種著地啊?要是種地,你就是給我蓋樓房,我也不樂意。
王奶奶一聽,忙截住他的話茬說,沒事,不用聽這小子的,他的事啊,我做主。
小伙子有些不高興了,撅著嘴,瞪著眼睛,不再說話。
媽媽趕緊賠笑說,現在年輕人誰還種地,放心吧!咱家就種一茬大棒子,這點活還不夠丫頭她爸自己干呢,哪用得著你?
媽,你說啥?麥子不種了?麥香看著棚子上的糧囤說。
是?。〕他溩拥募Z囤我都想賣了。媽媽沖著小伙子笑得嘴都攏不上了。
小伙子這會樂了,一個勁拽王奶奶的衣角。
王奶奶剛要說話,麥香就氣憤地抓起行李,說,媽,我回去上班了。
死丫頭,你瘋了啊!媽媽追了出來。爸爸也跟在后面,大聲地說,丫頭,我這還給你留著好吃的呢!
麥香高興地回頭,淡淡的麥香仿佛就在鼻子跟前。爸,我……
爸爸搖晃著手上掙扎著腿的兩只大螃蟹,嘿嘿笑著說,你瞧,你最愛吃的。麥香搖了搖頭,說,爸,你還是把它們放回河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