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列車上,往往是發生際遇的場所。
曉蔓尋到自己的中鋪后,很快,T8次北京西至成都的空調特快就起程了。此時,黃昏降臨。
一位三十來歲的男子打來開水,把開水壺放茶幾上。男子說:“大叔,你想喝水叫我一聲——大成。”
這時,中鋪的曉蔓身子一動,頭朝下隨意掃一眼。“大成挺帥氣!”曉蔓在心里說。
“不渴不渴!大成——遇上你真好,換下鋪給我,又為我們打開水。四川好小伙!”大叔說話豎起大拇指。
“大叔,我可不是四川人。你老呢?”
“我呀,北京人,在四川山旮旯里的軍工廠干了四十年。退了,回去參加廠慶嘞。”
“喲,大叔這輩子算是獻給大山啦!”大成說完為大叔拉好被子,頭一轉與中鋪的一雙眼睛撞上了。真美!那眼神溫和如春,流淌著迷人的光芒。
“你好!”大成主動搭訕。
大成聲音脆脆的,真好聽!曉蔓目光癡迷地盯著大成,像輪子緊貼鐵軌似的。
“你也叫大成?”曉蔓尋準了話茬兒。她說:“星光大道上有一個叫大成的。”
大成再次向上望去,說:“那大成可牛啦,吹拉彈唱樣樣來,咱哪能比?”
那雙黑色眸子鮮活靈動,會說話。大成有點魂不守舍。
突然,車身醉意襲來,左腳換右腳似的,一頓一晃,瞬息,噴出一串粗壯的氣嗝,接著又撒野開跑。
大成回過神為頭頂中鋪的大哥遞上一杯水和止痛藥。上車后大成才知道大哥的腳背上有燙傷。
曉蔓說:“大成,你真像一個活雷鋒。”
這時,大成覺得自己的臉熱熱的。
窗外一片黑了,列車“吭哧吭哧”地在夜幕中穿行。
大成在上鋪斜對著中鋪上的曉蔓輕聲發問:“你聽的是什么歌曲?”
曉蔓停頓了一下說:“《夢回歐羅巴》。”
“乓——”大成的頭撞在車頂的裝飾板上。響聲引發兩人相視一笑。笑容和悅。
大成問:“你去成都出差?”
“錯!我回成都,昨天我還在北京八達嶺呢。”
“看,我總是錯,”大成說,“把美女當北方人了。”
“你呢?”曉蔓溫婉地問。
“你猜猜?”大成說。
曉蔓取出了另一只耳塞,想了想,望著大成搖頭。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搖頭的慢鏡頭,像一只河燈,慢慢地游入了大成的腦海……后來,也不知是誰先跌進夢鄉。
清晨,車廂亮了。
朝霞中,曉蔓身著一襲旗袍佇立窗口。她身材頎長而又勻稱,婷婷然,飄飄然,豐滿不失婀娜,如一幅楚楚動人的剪影。
大成驚嘆,雙眼定格在曉蔓斜側的身體上。
這次出行前曉蔓也糾結了好一陣,到底是穿素潔清雅的荷花旗袍呢,還是那件花朵繁亂但可映襯神情靜逸的碎花旗袍?最后她選定了身上這件彰顯富麗的牡丹花剌繡旗袍。說句心里話,她太想被人認可一個女人的美麗了。
這個白天,人行通道宛若長長的T型臺,曉蔓來來往往神情愉悅。借著列車一路上的喘息間隙,曉蔓與大成在車窗前聊過不少的話題。
兩個月后的一個上午,曉蔓手機鈴聲響起。是大成的號碼。曉蔓心里卻緊張起來。曉蔓想起與大成兩月前在成都的那個下午。
那天午后,秋陽映照。“怡情閣”茶樓。玻窗外的步行街上色彩斑斕,行人熙來攘往。兩人打對坐著,相互間任意向對方投注目光。
曉蔓試著問:“大成,我猜想,你的……她應該是一位幼兒教師或社區干部什么的。”
“為什么呢?”大成問。
曉蔓回答:“因為在列車上我從你身上看到了一個溫柔敦厚女人的影子。”
不料,大成如實說了自己還未結婚。
大成也猜了。說曉蔓的白馬王子一定是位高大英俊的警察。曉蔓聽了,對大成露出淡淡的笑意,但緊接她的臉騰的一下紅了,勾頭端茶杯時茶水還泄在了桌面上。
片刻后,曉蔓借機說了她有一位與自己條件差不多的妹子想遠嫁北京的事……分手告別時,大成主動與曉蔓相擁,但曉蔓只草草一了。
鈴聲第三次驟然響起來,曉蔓最終按下綠色鍵子。
大成說:“曉蔓——我愛你!但我是一個警察,即將赴波黑維和,難與你耳鬢廝磨,所以……所以——你忘記我吧。祝你幸福——再見!”
身患癌癥的曉蔓,凄清的笑意掠過唇間。北國已是白雪皚皚。曉蔓對自己說:新年好!祝你平安!曉蔓又將背起行囊,下一站——劉三姐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