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構中的真實

小說是作者創造的一種假設的生活，這種假設的生活派生出的故事和細節必須是在真實的條件下發生的，真實是虛構的源泉。正如博爾赫斯的小說《沙之書》，隱藏在虛構的故事中反復出現的主題是時間和永恒，是存在的荒謬，個性的磨滅以及人對自身價值的探究和對絕對真理的無望追求。那么，作者又是如何在虛構的情節中讓讀者獲得真實的感悟呢？

心理真實：為了增強虛構的真實感，作者進行了一系列的心理描寫。我們看看小說主人公“我”對待“沙之書”的態度變化經歷了怎樣的過程：吃驚，惶恐，目瞪口呆，占有它的幸福感，怕它被偷掉的恐懼感，擔心它并不是真正的無限，領悟到那本書是個可怕的怪物，覺得它是一切煩惱的根源，是一件詆毀和破壞現實的下流東西，想把它付之一炬，但怕一本無限的書燒起來也無休無止，使整個地球烏煙瘴氣，最后只能把那本書偷偷地放在一個陰暗的擱架上。這一系列心理變化過程真實地反映了一個人遭遇無限之物的心路歷程，表現了“我”乃至人類在面對無限強大的異己之物時不勝渺小、恐懼的心態，讀來令人感同身受。

細節真實：為了使小說更加真實可信，作者選取了一些生活中的場景使小說看起來更逼真。如作者對于書販的外貌描寫（身材很高，外表整潔，透出一股寒酸，灰色的衣服，灰色的箱子，稀疏的、幾乎泛白的金黃色頭發的蘇格蘭奧爾卡達群島人）；比如書的樣式（八開大小，布面精裝，書頁磨損，印刷粗糙，每頁兩欄，版面分段，排得很擠，還有頁碼、插畫）；再比如書的來歷（在平原上一個村子里用幾個盧布和一部《圣經》換來，主人屬于最下層的種姓而且不識字）；還有主人公看書、藏書的動作（用放大鏡檢查，排除偽造的可能性；把書藏到圖書館里，偷偷放在陰暗的擱架上）。這些描述使讀者感到真實，讓虛構與現實渾然一體。

第一人稱的敘述角度：小說采用第一人稱的敘述方式向我們講述這個故事，相比于傳統小說多用第三人稱敘述，它更顯得真實，仿佛這個荒謬的事件是作者親身經歷的。作者以否定他人講故事的真實性來顯示自己敘述的真實，恰恰是想表明自己故事虛構的合理性，這種貌似真實的虛構所體現出來的合理性為象征主題提供了合理的依托，并且讓主題有個開始。這樣使文章更具真實性，也使讀者可以更具體地體會作者的心情。

此外，小說中出現的人名和地名絕大部分都是真實的，正如博爾赫斯說的那樣“如今人們講虛構的故事時總是聲明它千真萬確；不過我的故事一點不假”。

由此可見，博爾赫斯對待虛構的態度：讓虛構融入現實之中，在虛構中體現真實。他說“一件虛假的事可能本質上是實在的”。對他而言，虛構是藝術創造的根本特點，是最大限度地接近心靈、揭示生活真相的方式。因此，虛構應當是建立在挖掘生活真相的基礎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