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托妮·莫里森以自己獨特的藝術技巧展現了美國黑人的歷史,她2003年的作品《愛》更是表達了后民權時代的黑人思想。筆者主要從小說的敘事技巧,分析其多重敘述視角和碎片化的時空機制。
關鍵詞:托妮·莫里森;敘述視角 ;時空機制
作者簡介:成思明,1989年2月11日生,女,陜西西安人,2008年至今就讀于西北大學,碩士學歷,研究方向:西方文學, 西北大學文學院 12級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4-0-02
作為美國當代偉大的黑人女性作家,托妮·莫里森以自己獨特的藝術技巧展現了美國黑人的歷史。正如王守仁所說:“莫里森的作品深深根植于美國黑人獨特的歷史、傳說和現實生活之中……無論是在思想內容方面,還是在敘述手法的運用上,都將黑人小說推上一個新的高度。”從20世紀20年代黑人北遷大潮的《爵士樂》,五六十年代的民權運動《所羅門之歌》,種族歧視的《寵兒》,她一路梳理著美國黑人的百年歷史,已經延伸至20世紀90年代的“后民權時代”—— 民權運動給美國社會生活造成了深遠的影響,自此,公然的種族歧視從法律上被明確禁止,在道義上為眾人所不齒,美國研究種族問題的學者稱此后的時代為“后民權時代”。2003年的《愛》就客觀地描寫了后民權時代的美國社會,法律上的種族歧視已然廢除,但真實的生活中仍然存在黑白的隱形沖突,依然影響著黑人的思想意識。莫里森主要運用獨特的多重敘述視角和碎片化的時空展示,來凸顯深化這個主題。
1.多重敘述視角
莫里森的《愛》通過描寫柯西家的女人展示海濱之城的后民權時代。小說一共分為“愛”和九章,每章都有回憶和倒敘。通過每個人的倒敘拼湊完整的故事情節。熱奈特將聚焦模式劃分為零聚焦、內聚焦、外聚焦。在小說中,主要運用技巧是多重內聚焦的視角和視角間的相互轉換。
小說中柯西家的人的生活經歷就是主線,圍繞這條主線又是從不同的視角表現,不同的人發出聲音。莫里森通過多重內聚焦的敘述轉換,使得柯西家的生活在幾十年間自由疊換,而柯西家的生活恰恰體現了后民權時代的黑白隱形沖突。《愛》中多人多重聲音的轉換,相互連貫,自然過渡。表現在情節上,柯西家的生活主要由以下幾個視角來展示。留心的視角,她是比爾的妻子,也是克里斯廷的玩伴,曾經上攤的貧窮黑人。作為女孩,生活在父母不關愛的黑人家庭中,留心追求的愛,體現在比爾的身上反而成了父愛。她需要呵護,需要真正的家人的關愛。梅對留心的恨,不僅僅在于留心搶了她們的東西,而在于留心是黑人。在梅的眼里,留心的黑人身份代表了貧窮和低下,而梅作為白人牧師的女兒,似乎對此尤為敏感。這也正是法律上的種族歧視廢除后,但在真正的社會生活中,黑白精神沖突一直還在持續。克里斯廷的視角,作為比爾的孫女,梅的女兒,克里斯廷曾經當留心是最好的朋友,卻在爺爺娶了11歲的留心后和其徹底決裂。留心甜美的蜜月在克里斯廷的眼里就是背叛和厭惡,“你這個奴隸!他用一年的租金還有一塊糖就把你買下了!”克里斯廷從小缺少父愛,而在母親的身上,她尋求不到期望的母愛,母親把她作為戰勝留心的武器。當她將希望寄予長輩的厚愛時,這份愛卻給了留心。所以,克里斯廷本質上與留心一樣,在追尋屬于自己的愛。當她在外漂泊,遇到各種男人,和他們一起生活時,她也始終感覺不到自己要的愛。朱妮爾的視角。朱妮爾一方面充當了留心和克里斯廷隱形的連接橋,一方面是自己命運的顯現者。她不喜歡生活在閉塞的安居村,那里的人寧愿將她的腳碾壞,也不愿意一條蛇跑出去。而她寧愿待在少管所,也想要換取自己的自由。當她被留心雇傭后,就成為了四十多歲的留心和克里斯廷看待彼此的眼睛,看見的是她們的隔閡和錯誤的恨。生活在沒有愛的閉塞家庭中,朱妮爾開始追求的是自由,她想做自己想做的。當她一旦追求到自由,她發現自己缺少愛。如同留心一樣,她沒有在家庭中感受的愛,即使在羅門身上,也只是性欲的存在。
由于敘述人物視角的限制,她只能講述自己視角內的事情。而內聚焦的最大特點也就在于控制了敘述者的話語權限。這樣,它在文中造成的空白也就給讀者留下了懸念。小說中L的視角是重點。例如她提到的“凌霄”,直至最后,我們才發現留心和克里斯廷一直爭論的“柯西的孩子”其實是凌霄。通過L的視角,我們看到柯西度假酒店的盛衰變化,柯西家女人生活的真實,梅對留心的厭恨,留心和克里斯廷的戰斗,比爾·柯西的感情歸屬,以及兩個姑娘爭奪著認為是屬于自己其實是別人丟棄的遺產。通過內聚焦的敘述,我們真切地體會到小說人物對愛和自由的向往,透過不同的角色,探查到人物內心情感的跌宕起伏,人物情感的缺失。探索到文本背后,后民權時代在精神世界中黑白的沖突持續。白人對黑人的欺騙,騙比爾買下空氣污染的酒店。白人對黑人的侮辱,少管所所長對朱妮爾的欺侮。白人對黑人的蔑視,梅對留心的輕視。這些只是黑白沖突的縮影,成為后民權時代的特點。
除了內聚焦的轉換,敘述視角之間也是相互轉換的。例如,第一段的開始,“那天她走在絲克鎮的街上,狂風吹得氣溫很低……岸上,莫納克街擠擠攘攘的房子發出小狗一般的嗚咽聲……桑德勒·吉本斯正站在車庫前拆一包防凍劑。他記得她走近時鞋跟敲擊水泥地的聲音……她看起來像一個甜甜的小孩,骨骼纖細,似乎是個被溫柔地養大但卻迷失了的孩子。”段落開始,是小說敘述者的零聚焦視角,隨后就轉換為小說人物桑德勒的內聚焦視角。
《愛》中,多重敘述視角,靈活轉換自如,讀者必須透過每一個視角的敘述,來拼湊整個故事,推動故事情節交叉前進,增強了小說的藝術感染力。
2.碎片化的時空秩序
莫里森的小說就像是完整的玻璃打碎后重新無次序的隨意拼貼。小說中碎片化的時空更是體現著破碎化的敘事節奏。
從早期的《秀拉》開始,莫里森對時間的處理非常獨特,通過空白、概略與減緩等技巧造就多變甚至反常的節奏、非線性時序。對于小說時間的探索,主要體現在對故事時間的具體安排上,即敘述時間。福克納的哲學就是時間的哲學,他的《喧嘩與騷動》最大的特點就是故事時間被打亂。莫里森對故事時間也同樣重新切割組合。
碎片交叉化的時間機制。小說中一條主時間線,是柯西度假酒店的由盛至衰。并有三條輔助時間線,一是留心的時間線,一是克里斯汀的時間線,一是朱妮爾的時間線。小說第一章的開始,時間線已調至后半期,三位主人公的時間線交叉于一點,莫納克街一號。小說沿主時間線發展,隨主時間線的步調前后調換,時間具有跳躍性。三條輔時間線在其統一下,不斷分離會和。同時,三條輔時間線又具有自己的獨立性,以克里斯汀的時間線為例。在第一次匯聚之后,她的時間線就開始獨立發展,時間線上的時序是混亂的,從七十年代跳至四十年代,跳回七十年代又再次回至四十年代,最后時間回到現代點上。體現了人物感情生活的斷斷續續,精神世界的破碎化,對愛追尋的不可得。小說的敘述時間向度,以現在時為起點,夾雜過去時發展的模式。同時,夾雜類似一九七一、一九四七等具體的時間刻度,提高文本的真實性。
時序的混亂,非線性時間發展,造成敘述的破碎化。碎片化的輔時間線,不斷割裂了主時間線,又重新建構主時間線。正是破碎化的時間,割裂小說人物的生活,卻又重構人物生活和精神世界。
從現實的物理生存空間來看,故事發生地點在海濱城鎮絲克鎮。小說中的具體空間主要是莫納克街一號柯西家的宅邸、柯西度假酒店、安居村、上灘等,空間不斷轉換。生存空間和小說中人物的思想有著密切的聯系,它是家園的所在點。“家園”往往是小說的出發點和目的地,寄托主體不同的感情。小說中三位主人公的空間是不斷變化的。朱妮爾的空間線是安居村—少管所—柯西家(莫納克街一號);留心的空間線是上攤—柯西家(莫納克街一號);克里斯汀的空間線是柯西家(莫納克街一號)—楓林谷學校—第二街187號(馬尼拉處)—救助站、餐館—柯西家(莫納克街一號)。三位主人公開始對“家”都選擇了逃避,朱妮爾和留心最終沒有再次回到家,而克里斯汀兜了一個圈子,最終歸家,家既是她的起點也是終點。她們的空間互相穿插,建構了故事情節的框架,也體現了人物的心路歷程。
從糾結的心理空間來看,是愛與自由的缺失。朱妮爾正是因為缺少自由,而選擇逃離。當她終于獲得自由后,卻又被遺棄在無愛的生活中。留心和克里斯廷因為失去了愛,而變得仇恨。但她們是一樣的,自幼生活在愛的缺失中,她們的爭執源頭也是對愛的占有。
莫里森的小說往往打破時空界限,任意組接,在碎片化的處理上,重新創造新的故事框架。選擇多重敘述視角,塑造小說的立體性和多維性。作為莫里森后民權時代的新作,對愛的追尋是內在線索,它象征著對黑人文化的追尋。在后民權時代的黑人世界中,當人們追求到自己的權利時,卻忽視了應該追尋來自白人世界的愛,忽視了黑人文化應該得到白人世界真正的認同,而不僅僅是法律一紙文書中“廢除”那么簡單。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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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胡妮 托妮·莫里森小說的空間敘事 [D] 上海:上海外國語大學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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