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就《國風·周南·關雎》中“琴瑟”二字,從漢字學的角度,結合文化學,進行一點分析。
關鍵詞:《說文》; 琴瑟
作者簡介:蔣萍,女,揚州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字學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 H02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4-- 01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知《詩經》中的名篇《國風·周南·關雎》者甚多,對于該詩的主題大意似乎也爭論了不知多少光景,各執一詞。我讀《關雎》,卻對“琴瑟”二字產生了興趣,今人看這二字,大抵對“琴”有些認知,“瑟”一物,問之,大都會說這是古時的樂器,如今已不多人接觸了。
由于“琴瑟”關系樂理、考古等諸多方面的知識,實在很難詳盡,所以單就從漢字學的角度,結合一些漢字文化學的觀點,進行一點分析。
東漢許慎《說文解字》卷一二下“珡部”有字“琴”、“瑟”、“琵”、“琶”,其中“琵”、“琶”為后附。我們一一來看,《說文》:“珡,禁也。神農所作。洞越。練朱五弦,周加二弦。象形。凡珡之屬皆從珡。古文珡從金。”[1]許慎將“琴”歸入“珡部”,后又明確指出此字為“象形”,依照今日漢字的字形,不好找出象形的依據,琴的小篆字形為,琴的古文字形為。琴的小篆字形,上面兩個看上去是“王”字的字形 ,參照琴字的古文字形,我們可以認為,兩個“王”中間的豎劃,應該是琴弦的形狀,而三橫應該是琴的徽,我們知道在中國傳統的觀念里面,三表示多數的意思,這個在許多古文中已經得到證實,再看琴的古文字形,與小篆字形比較,上部更象是琴徽和琴弦。而小篆“琴”中,交叉于琴弦、琴徽的“” ,當為琴的共鳴箱,即為許慎所言的“洞越”[2],古琴的音箱,不像箏等樂器那樣粘板而成,而是整塊木頭掏空而成,其音箱壁較厚,又相對較粗糙,所以其聲更有獨特韻味和歷史的滄桑感。由此可見,琴的小篆字形更符合“取象于實物”[3]的原則,而古文珡從金,這從琴的古文字形上就可以看出來,古文“”下部為一“金”字。
至于“神農所作”,“練朱五弦,周加二弦”,據《帝王世紀》載:“神農始作五弦之琴,具宮商角征羽之音。歷九代至文王,復增其二弦,曰少宮、少商。”而《廣雅·釋樂》則根據《帝王世紀》,記載到“神農氏琴長三尺六寸六分,上有五弦,曰宮商角征羽……”但也有學者認為我琴發明與伏羲時代,《古史考》:伏羲作琴、瑟。《綱鑒易知錄》:伏羲斫桐為琴,繩絲為弦;綆桑為瑟。我們認為,其中皆有神話傳說的性質,不可信,但琴作為中華民族最為古老的樂器,久已存在,與先民的生活息息相關。琴一物最早見之于的典籍是中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詩經·周南·關雎》中的“窈窕淑女,琴瑟友之”,《詩經·小雅·鹿鳴》中的“我有嘉賓,鼓瑟吹笙”,都映了琴和人民生活的密切聯系。 古人相信天地的氣象就蘊涵在其中,“形象天地,氣包陰陽,神思幽深,聲韻清越,雅而能暢,樂而不淫,扶正國風,翼贊王化”[4],人們膜拜它,賦予它關于道德的信仰。作為“正音”,琴樂寄寓了中國千年的正統思想和文化。
最后再來理解一下“琴,禁也。”南宋劉藉《琴議篇》有言:“琴者,禁也。禁邪歸正,以和人心。”是說琴有禁止邪惡,回歸正統,平和人心的作用,“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學琴用以完善自我的人格。也有人從琴的字形上來分析,上的上部為雙玉“玨”,為“兩玉相并之形”,義為“二玉相碰之聲”,即“玉聲”、“玉音”,引申為“悅耳的彈碰聲音”。我們知道,取之于自然,琢磨于帝王宮苑的玉制品被看作是顯示等級身份地位的象征物,可見琴一物在造字之初就顯現了不一樣的地位,并非一般器物;其次古人將玉的特性加以人格化,認為玉有“仁、義、智、勇、潔”五德,有“君子比德于玉”之說。玉又是美麗、富貴、高尚、廉潔等一切精神美的象征,可見彈琴者必要“清麗而靜”、“和潤而遠”,具有不一般的人格質量。
根據以上的分析,我們大致了解了許慎所說之“琴”為何物。
《說文》:“瑟,庖犧所作弦樂也。從珡必聲。古文瑟。”[5]比較瑟和琴的小篆字體,在琴之小篆字體的基礎上加聲符“必”成字, 《說文》:“必,分極也,從八弋弋亦聲。”[6]古文記載“黃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珡,黃帝悲,乃分之為二十五弦。今文作瑟。”所以琴字下加“必”即將琴一分為二成瑟之義。李商隱有詩《錦瑟》:“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今人既有理解為那是臺“斷瑟”。但比較瑟與琴的古文字體,情況似乎相反,瑟的古文字體是一個相對簡單的形體,集合了琴徽、琴弦、琴箱,渾然是一臺瑟的樣子,反倒是琴的古文字體在瑟的基礎上下部加“金”這一字符,不知何因?也有學者提出看法,說、皆為琴的古文字,許慎記載有誤,由于學識有限,在這里就不加評論。
至于“瑟,庖犧所作弦樂也。”大抵沒有什麼異義,《樂書》引《世本》:“庖犧作瑟。”《詩經·小雅》有:“……琴瑟擊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谷我土女。”這是見于古籍最早的記載,說明瑟至少有3000多年的歷史了。孔子擅鼓瑟,用來為詩歌伴奏,在當時,孔子鼓瑟是獨立成家的,號稱“孔門之瑟”[7]。
琴與瑟均由梧桐木制成,帶有空腔,絲繩為弦。“琴瑟”二字均從“玨”。“玨”為“二玉相并之形”,意為“二玉相碰之聲”,表示這是一種“玉聲”即“悅耳聲音”。在諸多古代文獻中,琴瑟都是同時出現的,參看《國學備要》經史子集四部,“琴瑟”二字同時出現492處,可見二者在很早以前已是同時出現在公開場合,并且相互映襯,融洽和諧,今有“琴瑟和鳴”比喻感情融洽,三國魏曹植《王仲宣誄》:“吾與夫子,義貫丹青,好和琴瑟。” 南朝梁劉峻《廣絕交論》:“心同琴瑟,言郁郁于蘭茝;道葉膠漆,志婉孌于塤箎。” 唐陳子昂《春夜別友人》詩:“離堂思琴瑟,別路遶山川。”
“琴”、“瑟”作為中華民族最為古老的兩樣樂器,承載的不僅僅是高山流水般的美妙音樂,更是目睹了中華民族的興衰,反映了華夏傳人的安詳寂靜、灑脫自在的思想內涵。《華胥引》是古琴曲中的名曲,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傳說黃帝夜得佳夢,夢中來到一個叫華胥國的地方。其地“國無師長”,“民無嗜欲”,其國民“美惡不萌于心,山谷不躓其步,熙樂以生。”黃帝見其國之狀況,羨慕不已。華胥國的國民所過的安詳自在的生活,正是黃帝心中的理想生活。也可以說,黃帝的華胥之夢,不僅是他治國的思想境界,也是千百年來華夏傳人無處尋覓的桃花源。
注釋:
[1]、 [東漢]許慎撰:《說文解字》,中華書局,1963年12月第一版 二六七頁
[2]、 [清]段玉裁注:洞,當作迵,迵者,通達也,越為琴瑟底之迵孔者,琴腹中空而為二孔,通達也。
[3]、 張其昀編著:《漢字學要略》
[4]、[南宋]劉藉:《琴議篇》
[5]、[東漢]許慎:《說文解字》,中華書局,1963年12月第一版,二六七頁
[6]、[東漢]許慎:《說文解字》,中華書局,1963年12月第一版,二八頁
[7]、《論語·先進》:“由之瑟,奚為于丘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