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奈油畫中的女性主題和女性形象

摘要：馬奈是19世紀印象主義的奠基人之一，在歷史上也是飽受爭議的人物之一。關于馬奈，學術界多是關注其在繪畫技巧上的創新和變革，而對于其繪畫內容則很少有人關注，尤其是繪畫中的女性主題和女性形象鮮有被系統地進行研究，本文意欲從這個角度出發，來分別探討馬奈繪畫中的幾大主題，以期對馬奈的女性繪畫作品有一個系統的了解。

關鍵詞：馬奈 油畫 女性

中圖分類號：J203 文獻標識碼：A

愛德華·馬奈（1832-1883）是19世紀最偉大的藝術家之一，是印象主義和印象派的奠基人之一，也是歷史上飽受爭議的人物之一。他出身在巴黎的一個資產者家庭，家境優渥富裕，跟隨19世紀最有影響的肖像畫家、歷史畫家托巴斯·庫蒂爾學畫。馬奈雖是印象派的導師級人物，但他卻從未參加過任何印象派的畫展，他所具有的革新精神深深地影響了賽尚、梵高等多位藝術大家，并繼爾將繪畫帶上了現代主義之道。關于馬奈的繪畫，學術界多是關注其畫技的創新和變革，關注其將繪畫從追求三元次立體空間朝二元次的平面創作邁出具轉折性的一步。但就其作品內容，尤其是其作品中的女性題材和女性形象，討論甚少。本文欲從馬奈的女性題材入手，分類探討馬奈有關女性的作品，例如，聚餐畫作中的女性形象，職業主題中的女性形象以及室內的一些女性形象等。馬奈的此類作品，其實能夠很真實地體現馬奈的女性觀，同時，這也是他表達自我的一種手段和方式。

一 聚餐主題中的女性形象

馬奈聚餐主題的畫作主要有《草地上的午餐》《沐浴》等。在這些畫中，女性的形象是整個畫面中最能形成對比和形成強烈張力之所在，也是馬奈驚世駭俗的畫風和他意欲打破傳統繪畫表達的技巧體現。

《草原上的午餐》是馬奈聚餐題材的代表作品，畫中主要有四個人：維克托里娜·默蘭、歐仁·馬奈、費迪南·列昂霍夫，和一個彎腰的女子，這個女子相對于前面三人而言是作為陪襯而存在的。這幅畫是馬奈作品中最飽受爭議的畫作之一。但是，馬奈的這幅畫并不是為了取悅觀眾，也不在乎觀眾的反應。所以，他大膽地讓畫中的主體女性褪去衣衫，和兩位穿著得體的紳士坐在一起，共享郊野午餐。在這里，馬奈并沒有向傳統看齊，將主體女性做一定程度的理想性處理，而是讓她毫無羞怯地、自然地流轉眼光。馬奈打破了時代的觀念禁錮，將一個極具現代性的感性女性大膽地展示在眾人面前，并置于明艷的古典田園景色的背景之上，在視覺上直接沖擊了那個時代的虛偽和體面。但是，這幅畫中的主體女性明顯是為了吸引觀眾的眼球而被置于兩位著衣男士之旁，并且還位于畫面靠中央的位置，這種塑造實質是在呈現男性藝術家眼中對女性的欲望。畫中的女性無畏男性的存在，而是恣意地坐在地上扭頭看向遠處，表情自然舒展，直截了當地挑戰著男性的欲望，當然，這里的挑戰對象不僅包括畫中的男士，更包括觀賞作品的畫外之人。馬奈用同一種顏色以不同的用筆方向將女性的膚質、體態描繪得白皙、豐滿而美麗，他也沒有在主體女性的身上打上陰影，只是將人物做了平面化的繪制，這是男性眼中的女性形象。而人物形象背后的風景，馬奈則選取了高亮色調的繪畫方式，以期能表現出主體女性在斑駁光影的投射下光線和色彩方面的變化，從而表達出一種真實的色彩感受。馬奈的《沐浴》其實是《草地上的午餐》的前身，當時《沐浴》這幅作品遭到官方的拒絕和誤解，這讓馬奈很受挫，為了能讓觀眾了解他的畫中真義，知曉他所要表達的道德含義，他將名稱改為《草地上的午餐》。馬奈創作這幅畫的目的是試圖將文藝復興時期的歷史畫技與現代生活的世俗面結合起來，打破浪漫和古典，更多的是將現實生活進行忠實呈現，擺脫矯情的訓示。

二 職業主題中的女性形象

馬奈作品中描繪了許多不同職業的女性，如《維多莉安莫涵肖像》中的模特、《街頭女歌手》中的女歌手、《穿斗牛服的小姐》中的斗牛士、《酒館女招待》中的招待員等。《維多莉安·莫涵肖像》被認為是馬奈送給他的模特兒莫涵的禮物。畫中的莫涵已有街頭女子的風味，不再是一個流浪的小女孩。這時的她，似乎對于男女情事有了相當的了解，或許也有了一定的經驗，但仍然存留著少女的嬌羞和青澀。我們可以從畫中看到，莫涵把頭發用藍色的絲帶綰起來，衣領上修飾有緞帶的蝴蝶結，這是模仿貴族少女的裝扮，盡管她顯得那么年輕，那么美麗，但似乎并不具有貴族的氣質和韻味。《街頭女歌手》又名《女人與櫻桃》，關于這幅畫，還有一段故事。1862年的一個晚上，馬奈在畫室附近散步，遇到了從一個夜總會出來的女子，她一手里拿著吉它，一手提著袍子，馬奈心有所動，問她能否做他的模特兒，這位女子并沒有同意。但馬奈記住了這種感覺，找到在巴黎最底層區域出現的流浪歌手，創作了這幅畫。《穿斗牛服裝束的V小姐》是莫涵做的模特兒，她化身為一名斗牛勇士，有著鎮定自若、勇敢無畏的神態。這種題材和斗牛士的形象展現與西班牙的繪畫藝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它將現實人物與傳統技巧及藝術表現完美地結合，真實地、惟妙惟肖地再現了原型人物。但作品的成功，則更多的是因為莫涵作為模特本身所呈現的風貌與斗士的身份相合一，其呈現的精神風貌與斗牛士的勇毅相合一，這樣的合一方能令馬奈的畫筆生輝。所以說，這幅畫的成功有一半的因素是莫涵所致。《酒館女招待》是馬奈對酒店中的女服務員所進行的藝術觀照。其實，和其他的藝術家一樣，馬奈常常流連于咖啡店、酒館，對于都市生活的人生百態也有相當深入的觀察和了解，在酒館里，他喝酒看表演，也冷眼旁觀了許多都市小人物的生存狀態。他們或匆忙，或閑適，或無憂無慮，或悲苦感傷，四顧流盼之間，怎么能抓住他們瞬間的狀態，《酒館女招待》可以說成功地做到了。畫作打破了繪畫所謂的主與次，主角與配角，個體與整體的關系，在隨意的捕捉中定格。畫作中，女招待用右手才將一杯啤酒放在顧客面前，眼睛卻伶俐地在其他顧客之間穿梭，希望能盡快找到新的訂單，將左手上的啤酒盡快賣出去。而畫中的男子則與女招待的狀態迥然不同，他悠閑地抽著煙，似乎在看著前方的表演。兩種情態的人生和心理就這樣被馬奈捕捉到了。這樣的題材可以說是馬奈最貼近現實人物瞬間人生的畫作，它以人物的動作、眼神、服裝、身邊環境來完成表達，向觀賞者透露畫中人的心理情態。

三 屋內主題中的女性形象

屋內主題的代表作主要有《女士與鸚鵡》《彈吉他的女人》《奧林比亞》等。《女士與鸚鵡》的畫面是由女性、鮮花和寵物構成的。從作品中可以看到，畫中女性右手拿著紫羅蘭，左手拿著單片的眼鏡，前者象征著一種端莊和嚴肅，而后者則象征著男性的存在，也象征了女性愛揶揄的特點。如果從繪畫藝術的影響上來看，馬奈是深受荷蘭繪畫的影響的，以女人與鸚鵡形成的畫面感來表達一種短暫、轉瞬的歡愉，性感的畫中女性代表了感官享受，紫羅蘭代表嗅覺，橙子和水代表味覺，鸚鵡代表聽覺，眼鏡則代表觸覺和視覺，它們共同體現了人類的五種感知覺，而感知覺的體驗則是瞬間而不能長久的。還有一種是認為鸚鵡是善于言辭，善于討巧，如以鸚鵡出現在女性身份，一般則是代表溫順和服從，代表了取悅于主人。但鸚鵡也有負面的形象特征，即嚼舌根、嘮叨、無禮貌、挑撥是非、魯莽等。紫羅蘭是一種生命力極強的植物，它可在任何土地上生長，也不需要人的呵護，似乎代表了馬奈的模特兒莫涵，她出現在馬奈的許多畫作中，扮演過各類角色。單眼鏡則象征了紈绔子弟，因為它是這些紈绔子弟身上的配件。橙子代表禁果，杯子則象征了易碎。一切意義疊加，《女人與鸚鵡》則可能暗指男女偷情，但這段感情卻是不可能長久的。《彈吉他的女人》與前面的畫截然不同，畫中女性著裝嚴正，坐在室內垂著頭，認真地彈著吉他。這幅畫里呈現的是女子與音樂的主題，也讓人想到了愛與音樂之間的聯系，愛是可以啟發音樂靈感的。這幅畫象征了愛情的甜美、溫馨以及和諧。

除了以上幾幅畫作外，這里要特別提一下馬奈的《奧林比亞》，同《草地上的午餐》一樣，這幅畫也是飽受爭議的，但他這幅畫卻得到了新派人物的熱烈擁護，個中原因，主要是與馬奈反叛學院派有關。他的畫并不追求美與真實，而是要在繪畫技藝上達到形與色的統一。“奧林比亞”這一名稱與維納斯有關，主要是有感于維納斯與水的關系和她的兩面性。因為維納斯是出生于浪花之中的，有些地方將其視為女海神，因而在視覺藝術上，她常以沐浴者的形象出現。另外，維納斯的兩面性，指她既象征著光明，也象征著黑暗。作為光明者的維納斯，是豐收神，是海神，亦是愛情之神，她在人間的化身是海倫，是被愛慕的女子，也是享受世間歡樂的女子，同時也象征了女性的情欲。但是，大仲馬則看到了維納斯黑暗的象征力量，認為她是個淫蕩的女人，她不受傳統道德的約束，精鄙而放蕩，世欲而無恥。馬奈似乎就是在這種思維影響下，用“奧林比亞”將高尚與卑賤、尊貴與卑微、神圣和世俗相結合，同時也將歷史傳說與現代生活貫通了起來。而這樣的表達正好促成了畫作的張力，也使畫作給人以強烈的沖擊力。《奧林比亞》中，馬奈將以現實中的女性代替，以現實生活的情景來取代神話中的女神，來代替宗教中理想主義式的情景。畫中的女子叫奧林比亞，發音同“奧林匹亞”相似，奧林匹亞在古希臘神話中是圣山，極具圣潔性，但馬奈這樣的安排，似乎是要將放蕩的女性與圣潔的標題形成一種張力，極具挑釁意味，以此來挑戰學院派繪畫中假托于神話的偽善偽智的外衣。馬奈想在《奧林比亞》中以高調明快的技法來竭力表現女性的身體，風格隨意而順暢。馬奈的這一畫作是依靠真實的感受而創作的，兼以新的技法，并加入了許多大膽的繪畫元素，直接挑戰人們的心靈，盡管遭到了時人的攻訐和惡罵，但也震撼了繪畫領域。《奧林匹亞》與《草地上的午餐》相比，沒有男性在場，在女性床位的左側是鮮花和黑貓，是用以做身份暗示的。但馬奈卻給予了奧林比亞絕對的主體形象，畫中女子頭戴紅花，斜倚床幃，形態極其開放，表情則流露出不屑和輕蔑，極為真實，卸掉了一切偽裝、象征和寓意。這里，馬奈向我們傳達了女性作為主體的存在，也向我們傳達了女性人格尊嚴的完善，確立了女性的主體意識。

綜上所述，馬奈通過不同的畫作傳達了類型多樣的女性主題，并塑造了具有獨立個性、完整人格與個人尊嚴的女性形象。馬奈的創作背離了傳統觀念和傳統畫法中的女性形象，他將自己的繪畫理念和自我觀念的表述融入到了自己的畫作中，成為超于時代的標志。當然，由于受到當時傳統觀念的影響，馬奈的藝術創作不可能完全脫離時代的因素，所以在他的畫作中也出現了線條精致、姿態纖弱的形象，這正是當時沙龍所鐘愛的雅致風格。其實，這樣的風格正是畫作家在時代因素影響下的一種無意識的表現。但無論如何，馬奈的畫作都呈現出了超越于同時代畫法的創新性，尤其是他女性題材的畫作，更顯示其打破傳統的勇氣和對新的理念、畫法的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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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郭濤，男，1969—，陜西西安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繪畫語言，工作單位：西安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