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家

畫家在這一帶很有名，他的畫價值不菲，不過他的生活并不富裕。畫家尤其擅長畫人，他筆下的人物個個神韻十足。人們都說畫家的眼睛比X光還厲害，看誰幾眼，可以把靈魂都畫出來。

每天上門求畫的人絡繹不絕，但基本都是無功而返。畫家的畫大抵只給兩種人，那就是真正懂畫的人和需要畫的人。

畫家的老友來訪，順便求幅畫。

畫家問：“畫誰？”

老友說：“是親戚的親戚的爹，現在躺在重癥病床上，來不了了，我兒子的工作他可幫了大忙。”說罷，掏出幾張照片，說：“你看成不？”

畫家瞟了一眼照片，臉變了顏色。他知道要畫這樣的一個人并不容易，但他無法拒絕。

“什么時候能來取畫？”老友問。

“明天吧?！碑嫾掖?。

老友掏出幾沓錢，整齊地疊放在桌子上，說：“這是酬勞?！?/p>

畫家捻了捻胡須，說：“可能要到后天。”

老友又說：“要畫的人說‘這是畫遺像，所以要畫得嚴肅中帶著慈祥，莊重中透著和善，最重要的是要畫出高貴的靈魂’?！?/p>

畫家眉頭一皺，說：“那樣的話恐怕要三天后。”老友只好無奈地點點頭。

“畫的是什么樣的人。”畫家又問。

“他以前是一位高官，后來中途退了下來，家里挺富有的?！崩嫌汛?。

“哦，如此說來最快也要五天后?！碑嫾野杨^垂了下來。

“為什么不把這照片拿去照相館，挑一張放大？”畫家再問。

“這，買畫的人說，以他們家的地位，即便是遺像，也要出自名家之手，那樣既可作遺像，也可作為藝術品收藏?！崩嫌岩贿呎f一邊用力地搓著自己的雙手。

畫家的臉抖了一下，頭垂得更低?！白屗麄兪煲院蠼腥藖砜纯窗?！”畫家一字一頓地說。

畫家家里的時間似乎是慢了一些，當來取畫之人告訴他已經過了十天的時候，畫家好像剛從夢中醒來。畫板上是一張空白的紙，而地上的一堆廢紙上基本都是一些簡單勾勒過的線條，大致可以判斷出是一個人臉部的輪廓。

“畫呢？”來人不耐煩地問。

“我畫不出來。”畫家泄氣地答道。

當老友進來的時候，畫家正坐在椅子上低垂著頭。

“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崩嫌颜f。

“是啊，這么多年了，我還是畫不出這類人臉上的莊重，也無法畫出他們眼里的和善與慈祥，更畫不出他們高貴的靈魂?！碑嫾艺f完，無奈地嘆了口氣。

“人們都說我隨便看人幾眼，就可以畫出他們的靈魂，但是對于那些粗鄙丑陋的靈魂，我一輩子都不想去多看一眼，又如何畫得出來呢？”畫家露出一絲苦笑。

兩人四目對視，哈哈大笑起來。

“走，到我家喝酒去?！崩嫌牙嫾业氖终f。

（選自《天池小小說》2012年第4期，有刪改）

【閱讀思考】

1.通讀全文，你認為在文章開頭稱贊畫家的技藝高超與下文無法畫出高官遺像的事情是否矛盾？為什么？

2.為什么求畫的人不去照相館照相，反而要去求畫家作畫呢？

3.請結合上下文語境，說說畫家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參考答案見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