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太宰治脫離左翼運動后發表的以《魚服記》為代表的一系列作品,確立了其早期消極頹廢的文學風格。本文通過對《魚服記》一文的地位、蘇瓦變身的意義以及文中所涉及死亡的分析,剖析太宰治在早期即已經形成的死亡觀。
關鍵詞:太宰治;魚服記;死亡觀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0-01
一、《魚服記》的誕生
作為日本“無賴派”文學的代表人物,他的人生之路上充滿了對死亡的嘗試,可以說追尋死亡的道路就是他生存的道路。1932年因對左翼運動絕望,太宰治向青森警署自首宣告脫離左翼運動。之后他重回東京帝國大學,傾心于寫作。1933年2月在《東奧周末》第一次次以“太宰治”的筆名發表短篇小說《列車》。3月在古谷綱武、今官一等人創立的同人雜志《海豹》創刊號上發表《魚服記》一文。隨后在《海豹》上連載其自傳體小說《回憶》。這些以“太宰治”筆名發表的文章與之前發表作品的風格截然不同。通過這些作品,太宰治真正以一個新進作家的姿態踏入文壇。
《魚服記》中,作者用相當凝練的筆觸把主人公蘇瓦的虛幻人生和津輕的風景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細膩的文筆深受好評。在太宰治的自傳體小說《十五年間》中,對發表《魚服記》時的情景,有這樣的回憶:“昭和8年,發表《魚服記》等18篇短篇小說,可以說是我作家生活的開始,這些作品獲得意料之外的反響。”《列車》、《魚服記》、《回憶》等文章的發表標志著“太宰治文學”的正式誕生,確立了太宰治早期消極頹廢的風格。
二、蘇瓦轉變的暗示
蘇瓦終年和父親兩人居住在馬禿山中的燒炭小屋里,過著與外界隔絕的生活。蘇瓦13歲的時候,她的生活有了一絲轉機。父親在瀑布深潭旁開了個小茶攤,蘇瓦幫忙照看茶攤,能有機會接觸到來山里游覽的人們。這使之前以為世界上只有自己和父親兩人的“野孩子”蘇瓦心理產生了變化,內心開始“起了波瀾”。
以前從不會關注外界變化的蘇瓦開始關注周圍的事物。例如她身旁司空見慣的瀑布,以前并不覺得瀑布有什么特別,而現在她開始發覺“瀑布的形狀絕不相同,無論飛沫濺開的模樣,還是瀑布的寬度,都在令人眼花繚亂地不斷變化著”。缺少和他人接觸常以自己為中心觀察事物的蘇瓦,漸漸意識到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和父親之外的另外一個世界的存在,開始理性地從多角度思考周圍對象的變化和不同。
促使蘇瓦從“野孩子”向“女孩子”轉變過程里起決定性作用的是城里學生的出現。采集植物的“膚色白凈的城里學生”, 是讓看慣了常年燒炭皮膚黝黑的父親,每天過著閉鎖生活的“野孩子”蘇瓦意識到自己是個“女孩子”的最初異性。學生的身影深深地留在蘇瓦的心里,甚至于“每當看到苔蘚”時就會把他當做唯一的朋友,追憶起那個學生的身影。這讓處于青春期蘇瓦的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女孩子,明白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除了父親以外的讓自己充滿憧憬的地方。當城里學生跌落瀑布化身虛幻之后,這對于期待從現狀脫身的蘇瓦而言,如同自己對現實期待的希望破滅。同時,諸如“你為什而活”、“傻瓜”這樣罵父親的蘇瓦的形象,暗示一直對父親很順從的蘇瓦的意識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也讓人預感到處于安定狀態的父親與蘇瓦之間的關系不能修復的大事件的發生。
文中的父親和蘇瓦可以看做是太宰治的兩個分身,其中每天酗酒,完全失去生活目標的父親形象正是太宰治自身的畫像。這個對自己的生活感到羞恥的父親,拒絕“難道你不羞恥嗎”這樣的質問,而文中父親正是對這種質問惱羞成怒才會侮辱蘇瓦,致使她對現實世界絕望跳下懸崖化身鯽魚消失于深潭之中。少女蘇瓦是太宰治的另外一個化身,蘇瓦從懵懂無知到初諳世事到最終選擇死亡的過程,可以看做是太宰治人生歷程的一個縮影,借蘇瓦的死亡選擇,暗示出太宰治自身的選擇。
三、文中死亡的分析
文中關于死亡的明確描寫共有三處,即學生的死、八郎的死、蘇瓦的死。對于學生的死,文中這樣描述:“如被剝落般從山崖墜落下來。半途雖然被絕壁上的老樹樹枝勾住,但樹枝斷了,卻又隨著折斷的樹枝一起, 發出巨大的聲響拍打在淵潭的水面上”。死去的學生身著綠色的襯衫,這里襯衫的綠色寓意青澀、單純,象征著洋溢著生命力的青春。所以每當蘇瓦看到綠色的青苔,就會“追憶起某個朋友”。在目睹學生死亡蘇瓦眼中,死亡是帶點虛幻并非多么慘烈的事情,死抑或意味著一種新生,心中會浮現出“那樣死,倒也不錯”這樣的想法。太宰治通過蘇瓦表達出潛藏在自己心中和常人所不同的死亡觀。相對于蘇瓦現實中的悲慘遭遇,死亡并非是多么恐怖的事情,死亡只不過意味著從現實的痛苦中逃脫,奔向另外一個世界。
對于八郎的死文中有這樣的描寫:“八郎覺得味道非常鮮美,不禁吃了第二條、第三條,卻怎么也停不下來……喝著喝著,身體突然長出一片片的鱗。”八郎由人到蛇的變身透露出兩點明顯的暗示,一是,即由生到另外一種狀態即死的轉變。其次,文中所述的“身體突然長出一片片的鱗”,這里用巧妙地手法表現出太宰治受毒品困擾的苦惱。從中學時代就開始服用麻醉品的太宰治,對毒品的依賴也愈來愈強。對太宰治而言,毒品就像文中所描述的無法停止食用的小魚一般。八郎無法拒絕味道鮮美的小魚,吃個不停,身體變異渾身長出鱗片,這同太宰治服用麻醉品后產生幻覺的副作用有共通之處,治療生理痛苦的麻醉品成為一把雙刃劍,在緩解太宰治肉體痛苦的同時,不斷侵害他的神經系統。八郎化身為蛇,契合太宰治最終投水自盡的人生結局。
對于主人公蘇瓦的死,文章最后這樣描寫:“一回神,四周已微暗。……身體隨著嘩嘩的響聲,搖搖晃晃的動著,全身冰涼” 。從描寫中可以確認蘇瓦最終投水自盡,接下來“原來是在水里,于是一下子變得極其輕松、舒暢” 。死后的感覺是“輕松、舒暢”,表達出死亡是一種解脫,是抽離人世間苦痛的解脫。對蘇瓦死亡過程的描寫,特別是死后感覺的敘述,表現出太宰治對死亡的認知,即死亡并非是單純地結束生命、不會再有痛苦,而是像從毛毛蟲到蝴蝶的變身般迎接一種新的生命形式。太宰治在完成《魚服記》之后人生中又數次自殺,對他而言,自殺與其說是結束生命的嘗試,倒不如說是迎接新生的嘗試。太宰治對于死亡的看法,就早已隱藏在他剛踏上文壇時留下的作品《魚服記》當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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