獰厲饕餮

摘 要：饕餮是先人想象出來的一種神秘怪獸，作為一種獸面紋，從良渚文化時期就存在，到了宋代宣和時的《博古圖錄》在總結這種紋飾的時候開始稱此類紋飾為饕餮紋。饕餮紋是殷商時代青銅器上最多的裝飾紋飾，當后世欣賞殷商青銅時代裝飾藝術的時候，得出“獰厲之美”的判斷。因為它們的功能都是威懾，令子民仰望、敬畏祭司、貴族神性色彩的生活?，F在的人去看待饕餮紋時，只能從其各種紋飾的形狀去想象當時血雨腥風的社會狀況，去聯想當時勞動人民在制作青銅器時懷著怎樣的敬畏和恐懼去雕琢令人恐怖猙獰的饕餮紋。

關鍵詞：饕餮； 饕餮紋；恐怖；禮器； 青銅器； 獰厲之美； 丑

[中圖分類號]：K85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02

饕餮從傳說到紋飾中的表現，給人一種恐懼，神秘的感覺。其傳說的 恐怖，其紋飾的線條粗獷，簡潔有力，乍一看來，其丑可顯，但結合當時的社會狀況，就會理解其丑，其怖的力量和魅力。穿越幾千年的時光，帶有恐怖猙獰特征的文化變的撲朔迷離，讓人回味無窮。用今天的時光去看待過往的這段文化，其魅力有添了幾分別樣的成分。

饕餮的概念來自于傳說，在關于龍的傳說演化中為龍之九子中的一個。據傳饕餮是戰爭中蚩尤被炎黃二帝打敗后斬下了首級，由于身首異處而集怨氣后化成，但是有了吞噬萬物之能危害人間，黃帝用軒轅劍將它封住，讓獅族世代看守。作為一種獸面紋，從良渚文化時期就存在，到了宋代宣和時的《博古圖錄》在總結這種紋飾的時候開始稱此類紋飾為饕餮紋。它的內涵包括“通天地”、“通生死”、“驅鬼避邪”、“威猛、勇敢、公正”、“祭神”等象征說法。 眼睛是饕餮紋最重要的特征。無論內容和結構怎樣變化，饕餮紋中的一對炯炯有神、不怒自威的巨目都很顯眼。它瞪視著外界的氣質不僅吸引人們的目光，同時也深深震撼著人們的心靈。饕餮紋作為主題花紋只要分布于青銅器的腹部，少量在足部。醒目的位置和寬闊的空間使得它更能營造出強烈地支配性與威嚴感。

古代人在現實生活中通過觀察各類動物、尤其是大型禽獸身上的特征，形成了一種心理共識，在塑造饕餮形象時，為了營造出饕餮紋猙獰恐怖，神秘威嚴，令人望而生畏的神秘氣氛，他們便整合了代表尊貴的羊角或牛角、暗指善辨的牛耳、給人感覺神秘的蛇身、盡顯勇武的鷹爪、象征善飛的鳥羽等。通過給人感覺熟悉的動物器官的拼合，讓人很直觀的迅速地感受到力量和氣氛。為了符合奴隸社會統治階級的政治需要，形成了一種以吸引人們目光注意力為手段、組織器型和紋飾來體現擁有者對等級和所屬關系的要求。在這種青銅器裝飾圖案最基本的設計思想的指引下，饕餮紋結構鮮明，利用蟲、魚、鳥、獸等動物的特征將人們引到了一個神秘的藝術世界。饕餮紋氣勢兇猛莊嚴，內容結構嚴謹，制作工藝精巧，審美境界神秘，是眾多優秀青銅器裝飾圖案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體現了青銅器裝飾圖案的最高水平。

在商代較低的社會生產力和相對簡單生產關系的背景下，人們信奉鬼神、注重祭祀。這反映在形象圖案上便有十足的宗教意味。例如商代主要的青銅禮器鼎、鬲、尊、盂、爵、壺、觶等，其表面的紋飾都體現強烈宗教性的紋飾。饕餮紋在商代晚期和西周早期的青銅器上最多見，同時也出現在同時期的陶器制品上。呂不韋在《呂氏春秋》的先識覽篇中講到道：“周鼎著饕餮，有首無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報更也?！边@種闡述實際揭示出這種紋飾在商周并非起一般的裝飾作用，而是具有宗教的意義。《左傳》中的表述也印證了這種看法?！蹲髠鳌の墓四辍分杏涊d：“昔帝鴻氏有不才子，掩義隱賊，好行兇惡，丑類惡物，頑囂不友，是以比周，天下之民謂之‘渾敦’。少昊氏有不才子，毀信廢忠，崇飾惡言，靖譛庸回，服讒蒐慝，以誣盛德，天下之民謂之‘窮奇’。顓頊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訓，不知語言，告之則頑，舍之則囂，傲很明德，以亂天常，天下之民謂之‘禱杌’。……縉云氏有不才子，貪于飲食，冒于貨賄，侵欲崇侈，不可盈厭，聚斂積實，不知紀極，不分孤寡，不恤究匱，天下之民以比三兇，謂之‘饕餮’。舜臣堯，賓于四門，流四兇族渾敦、窮奇、儔杌、饕餮，投諸四裔，以御魑魅?！边@段話明顯表明，饕餮本為“四兇”之一，舜把它們流放到四周的邊遠之地，“以御魑魅”，是以達到兇制兇，以惡制惡的作用。把饕餮之內涵化為紋飾，制作于鼎上，同樣也是為了有避兇制惡的效果。

饕餮紋是殷商青銅器上最多的裝飾，當后世欣賞殷商青銅時代裝飾藝術的時候，得出“獰厲之美”的判斷。因為它們的功能都是威懾，令子民仰望、敬畏祭司、貴族神性色彩的生活。青銅裝飾圖案饕餮、肥遺、夔、龍等，無一不是猙獰之物，其基本內涵虛無縹緲，但主題非常鮮明，就是象征一種強大、高貴、殘酷的權力。

作為禮器的主要裝飾風格，獰厲之美是一種維系權威的有力手段，并由王室貴族和祭司所壟斷。其后果確實是令后人毛骨悚然的。這樣權力的使用就帶有一種神秘感和必需的服從威懾力。當對天祈禱時，人就變得很渺小，饕餮作為溝通的使者，其祈禱的代價和感受是沉重和恐怖的。當對外族征戰時，饕餮的威懾會增加其勇氣，人們變得麻木而兇狠，生命在血語腥風中如落葉般飄零無助，只有更加勇猛殘酷才會取勝。周禮和殷禮在內涵上可能沒有什么實質的不同。區別僅僅在于，周公的體系開始注重粉飾，而殷商則是赤裸的血腥威懾。王權和貴族才是人，奴隸如螻蟻般被人無視。但在青銅器的制作過程中，青銅器上的饕餮紋不是雷同的，勞動人民在有限的自由中盡量發揮自己的想象，將饕餮紋做的形象生動，栩栩如生，寄托著自己的愿望。饕餮雖然為王權和貴族服務，但饕餮還有一種神能，就是報應。在殘酷的時代中，勞動人民不能反抗的情況下，把美好生活的愿望寄托于勞動之中，用精美的青銅器和其上的饕餮紋向上天祈禱。這是一種卑微和悲慘的美，這種美用恐怖猙獰的紋飾來表現，體現了生命的期許和生生不息的堅韌。

在厚重斑駁的青銅器上，在精美的紋飾上，我們驚嘆先民的偉大和智慧，更嘆息那個時代社會生活的激烈殘忍。王權和貴族享受神靈的庇護，卻造成生靈涂炭；勞動人民堅忍勤勞，卻朝不保夕，過著貧苦飄搖的生活。這壯美的文化，這獰厲的美，在今天看來，在巨大的反差中暗含著多么大的諷刺。

后代人認為饕餮紋的恐怖猙獰特征是一種“獰厲之美”，這表現了一種以丑為美，化丑為美的美學思想。任何一種文化，一個文化片段都不能靜止地看，在夏商周時代，當時處于美丑混淆時代，或者說紋飾的意義要重于形式，饕餮紋作為一種青銅器的紋飾，其政治作用要涵蓋了其藝術內涵。到了西周中期的時候青銅器風格由“以文為貴”轉向“以素為貴”，原先繁縟獰厲的饕餮紋漸漸失去了昔日的風光。在這個過程中，青銅紋飾也逐漸走向生活化的裝飾性，饕餮紋的地位被以人的生活為中心的宴樂攻戰圖等代替了。于是饕餮紋在歷史流變中逐漸喪失了它原有的內涵，成為一種過去的形象記憶。任何一種文化符號，如果不結合它的歷史社會背景去看待，會產生美或丑的感受。饕餮紋作為當時青銅器的主要紋飾，在當時人看來是美的，文化的流行和普及會讓大眾去接受適應并欣賞。當現在的人去看待饕餮紋時，只能從其各種紋飾的形狀去想象當時血雨腥風的社會狀況，去聯想當時勞動人民在制作青銅器時懷著怎樣的敬畏和恐懼去雕琢令人恐怖猙獰的饕餮紋。

“獰厲之美”是后世對饕餮紋寄托的一種情懷，把外觀看來恐怖猙獰的紋飾，即丑陋卻震撼人心的文化符號賦予一種美感，是把懷古之思化作的一種美好回憶的概括。誰也回不去那個缺少文字記載的年代，只能在厚重斑駁的青銅器上通過觀察饕餮紋去遙想那個神秘的時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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