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筱真 北京電影學院表演學院電影學碩士 北京 100088
金玉珍—26歲 北京某藝術學校教師
高日立—27歲 北京某傳媒公司制片助理
陳石勝—31歲 北京某國企公司企劃部調度
故事梗概:
一個再平淡不過的故事,再平淡不過的三個人。金玉珍在北京讀完大學就留校做老師了,她的老公陳石勝是某國企公司的職員,玉珍因為照顧石勝的工作,把兩人的家安在了北五環外,石勝每天步行去公司只需要5分鐘,而玉珍每天開車去學校要1個小時,碰上早晚堵車高峰,將近2個小時的時間都要在車上度過。金玉珍在兩個月前的一次同學聚會上認識了高日立,玉珍和日立是大學同學,卻從未見過,直到一年后的這次同學聚會才讓兩人真正相識。
玉珍每天有多于三分之一的時間在開車中度過的,更準確地說,是在堵車中度過的,堵車培養出來的人都像是一批發條被上的死緊死緊的木偶,只要稍有不慎就會碰斷發條,之后木偶就像抽了風似的亂折騰一番,然后就像泄了氣的皮球等待再被一點一點地吹起來。金玉珍就是木偶之一,每天的早晚高峰,她一定在長龍里,并且已經習以為常了,她認為與其盯著前車的屁股盯到想吐,還不如聽聽歌發發短信,如果有一天一路暢通了,她會慌亂不安地問自己是不是把周末記成了工作日,等思想歸位后,她還會莫名的興奮,都不知道自己的興奮點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變態。
正因為堵車,玉珍習慣在這漫長的堵車時間中做一件事,就是發信息。一天,偶爾翻看手機,玉珍翻到了幾條一個月前在聚會中認識的同學高日立的信息,由此慢慢建立了聯系,卻不知道此時發信息的并不是真正的自己,而是被寂寥生活所扭曲了的自己。就這樣,金玉珍陷入了一場一廂情愿的虛擬的愛情。
第一場 車內 傍晚
兩排紅色的尾燈整齊的向外延伸著,北京的上下班高峰是全地球出了名的堵,在北京過日子的每一個人都逃脫不了這個的厄運。堵車是每個人都不愿提的一個話題,但卻是每個人每天都在叨叨的話題。
玉珍左手扶著方向盤,右手拇指敏捷的上下滑動著iphone的桌面,翻看之前的信息,iphone這款手機有個優點,能把每一個人所有的信息匯總在一個頁面內,如果不經常清理的話,可以翻出1年前的信息。
“沒想到你酒量不錯啊,在女孩里算能喝的”
“我比較實在,誰勸酒都喝,即使不能喝也不好不喝啊”
“呵呵靠譜”
這是1個月前玉珍在大學同學聚會上交的一個朋友,一個高大帥氣而且肌肉結實的東北小伙叫高日立,玉珍和高日立大學是同級同學,可是因為系別不同,兩個人都互相不認識,直到一年后的同學聚會上,兩個人才算真正認識并交上朋友。
“滴滴,滴滴”后面的車急促的按著喇叭,玉珍麻利的掛上擋放下手機向前挪著。
“又是紅燈!”玉珍習慣性的每逢紅燈就右手摸起手機,繼續看信息,突然嘴角一上揚,動了動拇指給高日立發了條信息
“在做什么?”
之后的幾個路口,基本上每個都是紅燈,玉珍都會不時的瞥著右座上的手機,想看看這突來的短信會得到什么樣的反應,FM97.4播放著葉子的《一直很安靜》,玉珍很享受這種緩緩開著車聽著歌的感覺,她是個很樂觀的女孩,在她看來,能坐在車里聽歌,哪怕是堵車,也比路旁排隊擠公交車的人幸運多了,與其抱怨,不如自己找樂子。
馬上冬至了,5點天就開始黑了,從學校出門到現在已經快一個小時了,眼看著前方左轉就可以到家了,卻被右邊小路插進來的車頻頻阻斷。
“真服了!有沒有素質!”玉珍拍著方向盤生氣地說。
大約又過了20分鐘,終于挪到家了,收拾了東西鎖車往家走,看了看一直很安靜的手機,笑了笑揣進口袋。
第二場 家內 夜
“我回來啦!終于回來了,累死我了,今天上地附近特別堵,我的車技絕對是這么練出來的,唉。”
“老婆辛苦了,咱吃什么去?”陳石勝蹭上來從身后抱住玉珍,很體貼的眼神讓玉珍感到很幸福。
“要不是你,我才不住這么個破地方呢,現在倒好,你每天出門就是公司,我每天開車開到想吐。” 玉珍掙脫了石勝的胳膊,轉過身來雙手摟著他的脖子。
“知道啦,走,咱吃點好的補補去!”
石勝說話的時候,玉珍感覺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但玉珍沒有馬上看。
第三場 飯店內 夜
她和石勝到飯店的時候,玉珍拿出手機,笑著看著屏幕,是高日立發來的。
“陪領導喝酒呢,你干什么呢?”
“我吃飯呢,你是三陪嗎,哈哈”
“陪吃陪喝陪玩,不陪睡”
“你經常喝酒吧,東北人都能喝!”
“沒辦法啊,剛起步不都是這樣嗎,你和誰?”
“我和朋友”玉珍猶豫了一下回復
第四場 家內 夜
高日立一直沒有回復,直到玉珍剛要睡覺訂鬧鐘的時候,玉珍收到一條高日立發來的信息。
“喝多了”
因為石勝在身旁,玉珍怕石勝多心,就沒有回。
第五場 車內 日
第二天清晨,玉珍開著車,聽著收音機里的“早安北京”。玉珍看了看車外,不自主的嘆了一口氣,車流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匯入。紅燈在正前方唱著獨角戲,所有的車都藐視它的存在,在紅燈下集成了一撮。玉珍摸起手機,看著昨天的信息突然想到高日立,于是動了動拇指。
“昨晚睡著了,你怎么樣?酒醒了嗎?難受嗎?”玉珍似乎有些擔心。但很快把注意力轉移回開車上,后面的喇叭聲亂成一團。
第六場 學校內 日
玉珍是個很敬業的女人,在學校里總是笑臉迎人,除了給學生上課,她還很愿意和學校的其他老師聊聊天,幫幫忙下學院的很多雜事。
中午下課時玉珍手機震動了?!皠偹?,喝多了,在干什么?”
“玉珍,吃飯去嗎?玉珍!”教室外隔壁班的老師喊著。
玉珍迅速地收起書本和手機應了一聲出教室了。
第七場 車內 傍晚
“滴滴,滴滴”玉珍車后的兩排紅龍嘈雜地叫著。玉珍左手扶著方向盤輕輕轉動著方向,右手拿著手機發著信息。
“我剛下班,在開車”
“開車別發信息,一會再說”
“開車不發信息什么時候發???我堵車或者紅燈時特不舒服,就想干點什么別的事。”
“你住哪啊”
“遠著呢,五環外。你干什么呢?又去喝酒嗎?”
“嗯,今天和幾個哥們出去聚聚”
“生活挺豐富,對了,你有女朋友嗎?”玉珍第一次問日立的私事,發出去了又有些后悔,似乎怕是得到答復。
“沒有,你呢?”
“你整天喝酒沒空戀愛,呵呵”玉珍沒有回答日立。
第八場 車內 夜
“嘀嘀嘀!”
“崩潰了,這么晚了中關村還堵”玉珍給日立發了一條信息。
“確實很崩潰”
“對了,這兩天我們學校來了一個新老師,教舞蹈的,給你介紹介紹吧?“
“靠譜嗎”
“看起來挺好的??!”
“我總覺得學藝術的不靠譜啊”
“怎么會?我們學藝術的怎么了?就是長得好看點,有罪嗎!”
“不是長相的問題,感覺。要不認識下也行,多個朋友。”
“行,我幫你說說”
這件事成了2個人的橋梁,兩個人的聯系更加密切了,漸漸地通過這個話題深入到情感的深處。
第九場 車內 傍晚
又是在下班的路上,玉珍已經習慣了在開車時給日立發信息,因為只有在這個獨立安靜的空間里,才有真正屬于她自己的情感世界,可以有些自由,有些發泄,甚至有些放肆。
“你之前交過幾個女友?。俊庇裾涞谋砬橄袷怯只氐搅舜髮W戀愛的時候。
“2個”日立回信息的速度總是比她想象的慢而且簡短。
“什么時候交的?都多長時間???”玉珍像是在替她同事問著日立的情史,其實卻是她內心想知道的。
“一個是高中,2年。一個是大學,2年?!?/p>
“哦,時間還挺長的呀,對了,你是什么星座”
“獅子”
“血型呢?”
“O,你呢?”
“我也是,哈哈,按說你的性格挺開朗的,為什么沒有女朋友?”
“沒碰到合適的,沒有心跳的感覺。”
“心跳的感覺?呵呵,你還挺性情!”
“我在健身,一會再說吧”
日立魁梧的體魄讓每一個見到他的女孩都有一種想依靠的感覺,厚實的背影讓玉珍一直記憶猶新。
“哦,那不打擾你了。”
第十場 家內 夜
玉珍翻箱倒柜地找東西。
“珍,找什么呢?”石勝在電腦旁很詫異。
“我的健身卡呢?我記得放在抽屜里的啊?!?/p>
“怎么想起健身來了?”
“我怎么想起來了?我是為了錢啊!上次花2000多辦了一張年卡,就去了一次。這次我我辦了張100次的次卡,到現在還一次沒去呢。這不是浪費錢嗎。你是個男人,應該更注重健康的啊,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坐在電腦旁!”玉珍邊找邊發牢騷。
“你今天這是怎么?吃飯時就不說話,吃完飯就發牢騷,我工作累了一天了,哪有力氣去健身啊!”石勝有點生氣。
“你在辦公室也坐著,回家也坐著,煙一直不斷地抽,身體肯定有問題,這樣怎么要孩子???肯定是個畸形!”
“你怎么!吃錯藥了是吧!別一回來就發神經!”
“你什么態度,我就發發牢騷你就這樣了,以后的日子還長呢,是不是等我哪天氣不順的時候,你就要把屋頂吵翻了?!”玉珍從沒有這個和石勝吵過,基本吵兩句就過去了。石勝也從沒有對玉珍這種態度,可能是因為工作中受了氣的緣故。
“你無理取鬧!”
“我就無理取鬧了,你現在就嫌棄我了是不是?嫌棄我了你就說?。 ?/p>
“你別找事兒!”
“我找事?整天看你坐在電腦前就夠了!生活一點激情都沒有!無聊!”
石勝生氣地瞅了玉珍一眼,不說話了。
“說話啊,你要是覺得我無理取鬧,你就找個講理的去!”玉珍還是喋喋不休。
“你夠了吧!”石勝趴桌子站起來,試圖組織這場無厘頭的吵架。
“好好,我算是看見你的真面目了,我才叨叨幾句你就發脾氣了是吧?那就離婚好了!誰想和你過!”玉珍說了句狠話,很快出門了,似乎覺得自己的話說重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對石勝這么排斥。
第十一場 車內 夜
玉珍到了車上,打開收音機,開在五環寂靜的大街上。
“我心情不好”玉珍給日立傳了條信息。
“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了,覺得被生活折騰累了,你干什么呢”
“陪領導喝酒呢,今天談個項目,三種全匯啊!”
“哦,喝吧”玉珍開到一個酒吧,猶豫了一會,還是下車進去了。
第十二場 酒吧內 夜
嘈雜的音樂,在朦朧的燈光中穿梭,各種男女在舞池中掙扎,玉珍要了瓶啤酒坐到了角落里,憂郁的眼神略顯孤獨,她不想聽到石勝的聲音,卻把手機調節成震動,似乎擔心音樂太吵接不到石勝打來的電話。她意識到,自己早就該找個遠離塵世的角落自己待一會,天天麻木千篇一律的生活讓她瀕臨崩潰,她想改變想掙脫卻不知道怎么做,只能依靠身邊的人去排遣壓力。
幾瓶下去,玉珍有些醉了,但是玉珍很開心很興奮,現代化都市中的人,只有靠酒精才能讓自己的軀殼和靈魂重合,因為它們喪失了自動歸位的功能了。
“我喝多了,想見你”玉珍發給了日立。
“喝多了?在哪呢?”
“酒吧,五道口”
“還清醒嗎?我離你那里有些距離,你能自己回去嗎?”玉珍沒有意料到日立會拒絕她。
“我就是想見見你,你來接我吧”
“我這邊還沒結束啊”
“是不是我喝醉了你也不會來?”
“不會吧,你稍清醒清醒,出門打個車,到家給我發信息”
“我想你了,是不是以后沒有聚會,咱倆永遠也不會見面?”玉珍哭了,她覺得她完全被生活耍了,她竟然想見一個就見過一面的人,她竟然對一個見過一面的人動了心,卻沒意識到,對方根本和她生活在不同的環境中,沒有她的這份寂寥和空虛,事實是,日立一直把玉珍當成再普通不過的朋友。
“我想,是吧”
“好吧,我懂了,你只不過是我幻想出來的一個影子,我對你的感情只不過是我寂寥生活中所扭曲出來的一場虛擬愛情”
“你喝多了,你說的都是醉話了?!?/p>
第十三場 外 夜
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天上飄下來零散的雪花,玉珍伸開手揚起頭,任憑雪花砸在她的臉上。
手上緊握的手機屏幕上有一條信息:
“老婆,回家吧,我不該和你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