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礦工兄弟（組詩）

李文煥，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煤礦作家協會會員。曾在《詩刊》《星星》《時代文學》等報刊發表作品多篇。曾獲詩刊征文獎，數次獲全國煤礦文學“烏金”獎。

幾個礦工從風井里走來

他們是隨著風走出的，或者說

風是隨著他們走出的

一起走出的還有瓦斯，煤塵，高溫和濁氣

我曾經沿著這種道路走過

走出井口的路上，只想

和水接吻，和食品交談，和睡眠擁抱

或者先和烈性酒摔上一跤

天上有白云，有太陽，有飛鳥

地上有大豆

有高粱，有忙碌的農民

他們懶得理這些。甚至懶的說話

疲憊的神情，臟破的裝束

總讓人聯想到兩個字：戰場

如今，我是一個旁觀者

幾個礦工走在秋天的田埂上

像語法不通的句子，讓人感到突兀

對面的礦工兄弟

沿著你的話語，肯定能走進你的內心

可我的好奇跳上你的目光，卻

無法測出你準確的心跳

沒必要搬把椅子，讓榮譽坐下

世俗，卻像一座大山

橫亙在我們之間

不再關心天氣、雨水和收成

連樹木、青草和時間，都閃向身后

你試圖用笨拙的口氣

吹亮我的心事。面對面

此時，我從堆積已久的云里

似乎看到一些雨的影子

一支接一支吸煙，一杯接一杯喝酒

一頓簡單的午餐

被你品味成整個世界

好兄弟

挖煤掙錢，喝酒，回家蓋房娶媳婦

你生龍活虎的樣子

突然鉆進我的腦子，晝夜不停地折磨我

世界本來不是這個樣子

井下八百米深處，塌不了天。那里沒天

卻塌了地。大地眨眼的工夫

你沒來得及揮手作別

時間太快了，如果時間能放慢一百倍

再笨的人，也能改變歷史

只能坐在煤堆上想你了

只能讓你把我折磨夠

拿起一塊煤，看看，再看看

掂掂，再掂掂

用一塊煤，敲擊另一塊煤

從一塊煤里，感受你

小礦的煤

小礦的煤，壓根不想和大礦的煤攀親戚

雖是一家人

卻一直不來往

小礦的煤土里生，土里長

然后就當地頭蛇

它不在乎大礦的煤混得有多好

它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有多孬

小礦的煤，統治著自己的地盤

霸道地冒著黑煙

連它的堂兄弟煤矸石

都以次充好，裝模作樣

小礦的煤到了誰家

誰家也不敢慢待

小礦的煤心里有數，離了它

你就做不熟飯，你就取不成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