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希希，一睜眼就燒錢

《楚漢傳奇》從一出生額頭上就刻著個“大”字：2600天籌備，260天拍攝，80集長度，演員中有最貴最難請的陳道明，投資規(guī)模2.4億，中國電視劇史上無前例。

早在《三國》拍攝期間，制片人楊曉明就希望借由電視劇大片打開內地電視劇的收益空間，之后的成績表明這確是趨勢，譬如安徽衛(wèi)視，花了3000多萬購片，廣告收入超過一億，產出比十分誘人。12月28日，《楚漢傳奇》在四家衛(wèi)視同步上映，高希希此刻的心情“誠惶誠恐”，目前雖然尚無收視率數據，但從四大衛(wèi)視同時播出、為搶觀眾各出奇招的斗爭場面來看，它的成績不會太差，在數年的婆婆媳婦媽戲之后，市場需要一個強悍的男人戲來作為出口。

大片引發(fā)的大片

事情還得從高希希的《三國》說起，它成本1.5億，是中國電視劇史首批成本過億的“大片”之一。拍到一半，隨著對歷史研究得愈發(fā)深入，楚漢這段歷史在高希希眼中顯得分明起來，“楚漢戰(zhàn)爭其實就是‘前三國’。暗度陳倉之后，韓信30萬軍隊屯于漢中，他如果聽信項羽的話，誰也不幫，就可以在漢中稱王。也正是因為他沒有聽信項羽，倒向劉邦，導致三足鼎立的概念推后了四百年。”

飾演劉邦的演員，高希希最初就認為是陳道明，別無他想。而陳道明也早在七年前就表現出了對劉邦的濃厚興趣，他請鄒靜之給他寫關于劉邦的電影，還邀請汪海林和閆剛拍電視劇，40集的劇本初稿都完成了，定名《劉邦》，但一直沒能拍成。

汪海林認為陳道明之所以對劉邦熱衷，一方面是劉邦從草根到皇帝的經歷給了演員巨大的發(fā)揮空間，另一方面劉邦47歲出山、50多歲登基，跟陳道明相對吻合。所以當去年上半年，高希希要拍《楚漢傳奇》，陳道明與之一拍即合。汪海林和閆剛又開始了對劇本的修改，原本故事以劉邦為主線，如今就要將項羽和秦朝宗室的線索加入進來；原來的劇本只花了很少的部分講述劉邦起事之前的故事，如今則花了大量筆墨寫他在草莽間如何網羅兄弟、贏得尊重，甚至還加入了劉邦在迎娶呂雉之前和一個寡婦曹氏的戀愛關系。“要減少這些英雄和老百姓的疏離感，所以加了很多感情戲。”

籌備這個劇，高希希花了很長時間。“不僅僅是走訪、考據，還有如何面對歷史的問題。”一是規(guī)避有迷信色彩的傳說，“《史記》中記有劉邦的母親‘夢與神遇’，之后便有了身孕，他身上有72顆痣，還有斬白蛇的故事，這種傳說表現出來就成了一個魔幻劇而不是歷史劇，這種情況我們就虛寫一筆，口頭一說，表示它就是一種政治利用工具。”二是將人物的心理在事件中補充完整，譬如劉邦去呂家，為什么喊了“一萬錢”就能進門，劇中做了許多修飾，“都得自己編，不編，人物順不出來。”

至于對歷史編纂的尺度，高希希的原則是“整容不變性，幫忙不添亂”，就“劉邦就是個流氓”的看法，他覺得“本來是耍小聰明的非要做成大流氓就不對了”。陳道明也不認為劉邦是個流氓，他認為能最終成為皇帝，劉邦必然有他過人之處。汪海林說，也許歷史的真相不是一個英雄輸給小人的故事，“年輕的時候我們會喜歡項羽，但慢慢會發(fā)現劉邦也是一個英雄。”他想寫兩個并列的英雄，一個可以在活的時候求死，一個在死境中求活，沒有揚誰貶誰。

皇帝演多了，陳道明能否把劉邦草莽時期的小人物狀態(tài)表達出來？一場戲是在沛縣被攻占之后，劉邦可見的未來就是被殺頭，他拉著呂雉一屁股坐在門檻上，一副混混樣。這是陳道明的即興創(chuàng)作，他沒有工作椅，除了拍戲情節(jié)需要一直站著，實在站累的時候就席地而坐，怕坐得舒服了，一曬太陽就開始犯困，幾個月來陳道明的戲服幾乎沒有脫過，他說衣服是有神韻的，要想辦法把戲服變成自己的衣服。

拍戲的八個多月，無論收工多晚，高希希和陳道明每天晚上都要開會，把第二天要拍的戲討論一遍，發(fā)現問題隨時調整。開會之后可能兩人仍然有不同看法，那就在第二天拍攝時按兩人所說各拍一條，再取其優(yōu)。這種方式讓外界對陳道明有“戲霸”的懷疑，陳道明說，只尊重藝術，希望這部片子再過十年五十年，看起來依然不顯得過時。

看愣了老干部

四年前，高希希加入《三國》劇組時，這部戲面臨窘境：兩易導演，負債千萬，光盒飯就欠了人家60萬，賒不下去的時候高希希只能拿出自己的20萬墊上，還想出了靠出租道具賺錢的主意。過年時沒有演員愿意到橫店拍曹操夫人這個小角色，高希希只能讓自己的太太出鏡救急。但當《三國》拍完，苦盡甘來，一集賣出267萬的高價，海外賣片收入超過3.4億，高希希也說，“以前是面對挑戰(zhàn)時不敢站起來，現在一般的場面可以站著說話了。”

所以這次《楚漢傳奇》，雖然成本是前所未有的2.4億，中間也傳出“博納的于冬都不愿意繼續(xù)投錢”的消息，但在找錢上，高希希已經少了很多窘迫。最初他的設想是1.1億拍完，但“你想還原歷史。把觀眾拉到歷史的氛圍中去，就必須創(chuàng)造一個歷史的氛圍，就要花錢。”戲里的宮殿、城墻都是新建的，宮殿里的地板都是專門做的，又花了不少錢去磨舊，陳設背景也花了幾千萬，劇組轉場六個外景地，轉場時用的集裝箱貨車就有150輛，道具5萬多件，包括鎧甲八千多副。但最燒錢的還是拍戰(zhàn)爭戲，他津津樂道的一場項羽以3萬騎兵擊潰劉邦56萬大軍的戲，其中動用的馬匹就有5000多匹。劇組有1500個工作人員，130輛車，“人吃馬喂，《三國》的時候也是這么花，但現在盒飯都漲了一倍。”

《三國》的三大戰(zhàn)役讓高希希拍了兩個多月，而《楚漢傳奇》里一場攻打沛縣的戲就需要他花上一個月的時間，《三國》積累的馬戰(zhàn)的經驗又被他放大。整個過程中高希希大部分精力花在組織人馬上，“經常是需要兩百匹馬，明天必須到位，工作人員突然告訴我說只有五十匹，另外一百五十匹被別的劇組借走了，我就瘋了。因為可能兩千人的群眾演員已經準備好了，如果馬不到位這人就白瞎了，只能連夜找關系調馬。”一拍戰(zhàn)爭戲，劇組就要五點鐘起床，化妝需要兩個小時，粘上頭發(fā)、胡子，而后花一個小時趕到現場，穿盔甲又要兩三個小時，一天下來只拍了兩個鏡頭。“天天都是這句話：這戲太難拍了！那個攻城戲，第一個鏡頭拍完我就不想拍了，但還得把幾千人哄到原位上再跑一次再拍一次。”曾經有個武行一開機就從馬上摔下，立刻靠一只手把自己撐到邊兒上，忍著脫臼的疼痛兩個多小時直到當天拍完，就為不浪費這個花了數小時才準備好的鏡頭。劇組還在城門下做了一個尸體山，那是搭了個大架子、把人一個個摞上去的結果，“摞都得一上午。”而那場戲就是幾個主角踩上尸山，歡呼勝利。

花這么多錢、做這么大的場面，是否為了強調賣點？高希希說，“冷兵器時代，必然強調場面。歷史上著名的戰(zhàn)役都在這兒，淝水之戰(zhàn)、巨鹿之戰(zhàn)、十面埋伏……這是楚漢戰(zhàn)爭，拍得像過家家就完了。”不同于諸多古裝戲對戰(zhàn)爭場面寒酸到家、蜻蜓點水的敷衍，《楚漢傳奇》一打斗就必然打到天昏地暗淋漓盡致，里面還加入了不少特效，譬如巨大的火球從高處滾下，視覺上非常刺激。

諸多戰(zhàn)爭戲的直接后果是，《楚漢傳奇》比較血腥，片花里有大量鏡頭對準刺入身體的利刃和涌動的血漿，據說這些場面把廣電總局的老干部們“看愣了”。“總局看了以后說拍得挺好，但有些血腥鏡頭一定得修剪。打斗場面是一個賣點，但不是最終的賣點，它是為了輔助人物。我希望借此表現冷兵器時代戰(zhàn)爭的殘酷性，楚漢推翻秦朝是多么的難，同時也想傳達一個思想：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們還是要呼喚和平，最好把內戰(zhàn)都消亡。”

高希希說了，自己有“大戲情結”，《楚漢傳奇》之后，他將要執(zhí)導電視劇《毛澤東》，這部戲更“大”，長達100集，開篇即顯露出全球視角，“丘吉爾在英國議會上講話，還有羅斯福等人，然后鏡頭拉回來，視線回到毛澤東身上。”這個時候，要求更精致更深刻似乎是沒有用的，在錢洶涌而來的時候，先大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