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昆德拉寫過一本書,書名《緩慢》,他在開頭這樣寫道:“慢的樂趣怎么失傳了呢?古時候閑逛的人都去了哪里?民歌小調中游手好閑的英雄,這些漫游各地磨坊的流浪漢去了哪里?他們隨著鄉間小道、草原、林地空間和大自然一起消失了嗎?”
如今是個“速度至上”的時代,一切都求快,據說“快魚吃慢魚”,快才能成功。大家一再逼自己提速:快速瀏覽網站信息,幾乎忘了怎樣細嚼慢咽地讀書;手指翻飛發短信、電郵,完全扔掉了慢悠悠地寫信、寄信,結果“提筆忘字”成了“常見病”……
眼見得一些優秀的“文化基因”在倉促中丟失,美國新罕布什爾大學一位教授決心反其道而行之,最近提出了“慢閱讀”(Slow Reading)概念;他主張細細閱讀一本好書,反對一目十行,反對在網上瞄幾眼內容梗概。他說,在這個只顧快讀的年代,“慢”能喚回閱讀的愉悅,從高品質的文字中找到樂趣和意義。
讓視線在書頁上走Z字?
這位名叫托馬斯·組柯克的教授指出,在當今的文化和教育體系中,人們用吃快餐的方式對待閱讀,希望用盡量少的時間把盡量多的信息吞到肚子里去:“在學校,閱讀已經變成競賽,孩子們掐著秒表讀書,看誰一分鐘里讀的文字量最多。還有專家研究出讓視線在書頁上走Z字的快速掃描方式,教孩子們怎么用最短時間讀完一頁書——照此辦法,閱讀有望提速4~5倍,遠遠超過火車提速。這些都在灌輸一種觀念,快即好。以這種錯誤觀念對待閱讀,還能有什么樂趣?”
托馬斯提出“慢閱讀”之后,便身體力行實踐起來。他在自己的課堂里鼓勵學生重拾大聲誦讀和背誦的老辦法,幫他們重新起步“琢磨”和“品味”文字。重新起步阻力不小,已經習慣在網上快速瀏覽網頁的年輕人,再次面對紙質讀物時,竟然出現了注意力很難集中的閱讀障礙——托馬斯說,“我想他們已經意識到自己在一目十行中失去了多少”。
正如米蘭·昆德拉在《緩慢》中寫的那樣:“在慢速和記憶之間、快速與忘卻之間,潛藏著一種有機聯系;慢速和記憶的強度必然成正比。”提倡“慢閱讀”的學者提示了這樣一個事實:快速,在給世界帶來種種好的變化的同時,也在制造一個容易遺忘的時代。當一切都慢下來時,我們才能銘刻記憶,留住曾經的美好。至于閱讀,讀完一本好書后長久的記憶和回味,正是閱讀樂趣的重要組成部分。讀完即忘,不是閱讀。
吟誦14行詩的日子應該回來
無獨有偶,加拿大一位學者約翰·米德馬也于日前出版了一本書,就叫《慢閱讀》。作者寫道:“慢閱讀并不是主張一切東西都應該慢慢讀,而是提倡一種觀念。慢閱讀的目標是拉近讀者和所讀信息之間的距離。”
哈佛大學出版人文部執行主編林賽·沃特斯在《高等教育紀事》一文中,大聲呼吁“閱讀革命”:“背誦是我們失去的重要東西之一。追求速度是全球閱讀危機的重要原因,因為速度成了評判閱讀水平的重要指標。我認為,速度盡管很要緊,但在這方面人們犯了太多錯誤。”在他看來,快讀的追求,實際上反映出我們今天的閱讀更具功利性和目的性。他說,在那遙遠的古典時期,人們茶余飯后吟誦勃朗寧夫人14行詩那樣的日子,應該重新回到我們的生活中來。
眼下,“慢閱讀”的概念在國內正引發共鳴,許多人樂于討論這個新話題。有人說,“慢”是一種更加積極的生活態度,是更加健康的心理姿勢……是通往“工作再忙心不忙、生活再累心不累”境界的一種路徑。
不過據了解,有關“慢閱讀”著述的引進和翻譯,暫時還未列入國內出版機構的計劃,也許這類書并沒有進入他們的視野之中;也尚未見有國內學者正式研究其對于未來生活、社會乃至經濟等等的潛在影響——照筆者想來,這其實是個極有意思的課題,或許這事兒倒不該慢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