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一：我的“有氧”生涯

見到胡大一教授是在一個學術會議的間隙。在聽取學術匯報并給出指導意見后，胡教授招呼記者示意準備接受采訪。他大步流星地迅速走出會議室，步履穩健有力，加之將近1.80米的身高，顯得整個人精氣神兒相當好。

結緣·一段友誼

談到有氧運動，胡大一教授笑言：“運動這方面我不是專家，只是堅持快走至今已有13年，是有氧運動的踐行者也是受益者。”至于這位我國最著名的心血管病專家是如何與有氧運動結緣的，還要從1987年的一段友誼說起。

1985年至1987年，胡大一教授在美國紐約州立大學醫學院和芝加哥伊利諾大學醫學院進修心臟電生理和介入心臟病學，并結交了一位對其日后生命質量產生重大影響的朋友——庫珀教授（Kenneth H. Cooper）。庫珀最為人所知的身份是“世界有氧運動之父、美國著名運動健康專家、美國前總統小布什的私人醫生”，他于20世紀60年代初期在世界率先提出有氧運動概念，1970年在達拉斯創辦了Cooper有氧中心，在美國掀起一場轟轟烈烈的健康革命。

在29歲之前，庫珀一直是一名心內科醫生。長期繁忙的臨床工作，作息、飲食沒有規律，使得這位曾經身強力壯的運動好手逐漸變成一個肥胖者，并隨之出現了心血管健康問題。庫珀開始意識到必須要拯救自己的健康了，而方法便是他所倡導的有氧運動。他開始加強鍛煉并注意控制飲食，6個月后體重減輕13.6公斤，血壓也恢復了正常。庫柏重新回到哈佛攻讀公共衛生學專業碩士，畢業后辭掉了醫院的工作，跟夫人一起到得克薩斯州第三大城市達拉斯找了塊地皮，建起了有氧運動研究中心，開始專職從事有氧運動研究及其推廣事業。美國前總統卡特、布什、克林頓和美國的宇航員都在他那里做健身培訓。

1987年在美國做訪問學者的胡大一就曾住在Cooper有氧中心，共同的從醫經歷、同樣自年輕時候起就愛好且擅長多項體育活動、以及對有氧運動的濃厚興趣，使兩人的友誼迅速升溫，庫珀還將自己寫的一本有氧代謝運動的書送給胡大一，而見證兩人友情的實質性事件是1988年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出版了胡大一譯著的《健身秘訣》一書。胡教授憶起這段往事時難掩激動地說：“當時庫珀教授的那本書已經在全球幾十個國家擁有譯本，唯獨沒有中文版。我當時很喜歡那本書，也很想把它介紹到國內，所以回國后立刻就把它翻譯出來了。”他透露，《健身秘訣》在出版之前原本有另外一個名字，叫“有氧代謝”。結合當時大眾的認知程度，出版社的編輯認為“有氧代謝”一詞太過生僻、不容易理解，于是改成了《健身秘訣》。雖然與庫珀原著書名的意思差別較大甚至不夠準確，但讓人始料未及的是，此中文譯本一舉獲得了當年的優秀圖書獎。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我國民眾對有氧運動的認可和疾病預防意識的提高。

胡大一還回憶了1988年邀請庫珀來華以及發動群眾慢跑的情景。“庫珀教授的有氧運動當時已經在全世界很多國家風靡，他本人在全球各地組織過很多大規模的群眾慢跑，很多人跟著他在街頭跑步。可是在北京那次領跑，跟在庫珀教授身后的有多少人呢？”他伸出三根手指，笑笑說，“對，總共就三個人！我、曹杰（北大衛生學碩士研究生）和楊宏健（長城飯店健身房教練），庫珀教授的《有氧代謝》這本書就是我們三個翻譯的。”

警鐘·一次體檢

1990年～2000年這十年，是我國心血管醫學領域實現兩項重大醫學診療技術從無到有的十年。這兩項技術分別是心導管射頻消融根治快速心律失常技術和經皮冠狀動脈介入治療冠心病。日前這兩項技術早已在全國各大醫院得到推廣和應用，成為重要的醫學治療手段。而把這兩項技術從國外引進到國內的“介紹人”正是胡大一。

對于胡大一教授而言，那個十年是一段充滿激情的艱辛歲月。

1990年，胡大一44歲，先后在北大醫院心內科和北京朝陽醫院任職。用數字來描述那十年經歷是最直接的方式：每天7點來鐘從家出發到醫院去，8點開始上班，晚上8點、10點下手術臺也是常有的事。如果去外省市會診，病人非常多，一個手術接著一個手術，一天下來能做十幾臺。午飯、晚飯從來沒有按時吃過，只能是在一個手術完成后插空兒隨便吃一 點，忙的時候甚至一天就吃了一頓飯。“醫院附近有家羊肉燴面，下班后我們經常去那吃飯，我一吃就是兩大碗。”胡教授說得有滋有味兒。羊肉燴面是河南著名的特色美食，大碗面配上濃郁的羊肉湯，實實在在、吃得過癮。胡大一是河南開封人氏，難怪他對燴面情有獨鐘。

胃口好、食量大、生活沒有規律、工作強度高，幾年下來他的體重飚升到92公斤。“那時忙于工作，何況也沒有什么印象生過病，我作為醫生都從來沒有檢查過身體。而且我從學生時代就愛好體育，打球、跑步，經常參加比賽拿名次。后來又有下鄉勞動的經歷，我是農村長大的，干活就當是鍛煉身體！”談到自己光輝的“運動生涯”甚至是干農活兒，他顯得特別興奮，“2000年以后到了人民醫院，我參加醫院組織的運動會，跑步還拿第一名呢。”不過在醫院組織的另一項活動中，他著實被嚇了一大跳。

“人民醫院組織全體醫生職工體檢，也就是那次體檢，讓我突然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胡教授說，那時他的體重達到92～93公斤，對于自己1.78米的身高而言屬于典型的肥胖。其次，空腹血糖處于臨界值，血脂異常，甘油三酯和低密度脂蛋白水平很高，高密度脂蛋白水平很低，另外還有脂肪肝，好在還沒有出現心血管方面的疾病。而要想使健康狀況得到改善，首要的是把體重減下去。

“其實在那之前我已經開始努力減重。又是跑步又是游泳，健身房里也練，試過很多種運動方法，折騰有一年半左右，體重也就降了三四公斤。后來我嘗試吃減肥藥。”說起吃減肥藥的經歷，胡教授總結了三大副作用痛批減肥藥。“當時有一種進口減肥藥，我吃了一個療程。體重從92公斤急劇下降到72公斤，可以說減重效果非常明顯。但是！”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用藥的副作用也非常明顯：首先是服藥期間腹瀉腹痛，上班時間發作起來很難受，影響正常工作；其次是全身無力、免疫力下降，整個人都沒精神，也正是在那期間，我有次感冒后誘發了帶狀皰疹，這和當時免疫力下降有很大關系；最后一個問題就是體重反彈。只要一停藥，體重立刻就上去了。”不過在反彈剛露出苗頭兒的時候，胡教授分析原因、及時找到了控制體重的“金鑰匙”——管住嘴+邁開腿。

受益·一種堅持

“如果有人說忙得顧不上去游泳、顧不上去健身房，我可以相信；但要是有人說忙得顧不上走路，我絕對不信。”胡教授所說的這個“走路”是指“快步走”，這是一種有氧運動，更是成本最低、最容易實現的運動方式。

套用一句流行語來形容胡教授的日常工作或許不過分，即“不是正在會診、開會，就是正在去會診、開會的路上。”和我們絕大多數人相比，他的休閑時間顯然更少。然而你能夠想象，如此忙碌的胡大一每天堅持快走一萬步長達十三年之久嗎？

胡大一認為，堅持快走絕非想象中的不可思議，相反，堅持快走是快樂的、也是最容易實踐的。“日行萬步是最容易和日常工作、生活整合在一起的。比如上下班盡量改為走路，再比如我去機場，飛機晚點是家常便飯，候機的時候干坐著多讓人著急，索性就在候機大廳里走走。有時參加學術會議，茶歇的時候我通常會站起身走步。它不需要你有特定的運動器械等設備，甚至不需要多么寬敞的空間，只要邁開腿走起來就是好的。”針對近期多地出現的霧霾天氣，胡教授建議避免室外快走，有條件的可以在跑步機上走，或者就在室內原地踏步都可以。談到這里他還自曝曾在飛機上的衛生間內做踏步運動的經歷。“從北京飛巴黎，一飛就是八個小時。在機艙里不能隨便走動，我只好在衛生間里踏步，其實就是為了活動活動。”

也許你會說這太夸張了吧，何必非得苛求自己每天走夠一萬步呢？其實一萬步并非空想而定的目標，它是通過科學測試、符合快走這項有氧運動強度要求的一個量化值，而且一定要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這才是貨真價實的有氧運動。胡教授介紹，一般健康人的運動心率=170-年齡。運動結束的即刻計數15秒脈搏次數，乘以4得出一分鐘的脈搏次數，即等于心率。而這個心率大致比運動過程中的實際心率慢10%，所以再加上10%就是運動中的實際心率。“雖然我告訴你如何通過脈搏計算心率，但是我們沒必要把它過于量化，其實快走只要達到微微出汗、稍有喘息但不影響說話的程度就可以了。我每天走一萬步，也不是天天數心率，就是限定大概100分鐘走完，平均每分鐘走100步。年輕一點的可以走得更快些，大概平均每分鐘125步左右。”胡教授強調。

當然，堅持完成日行萬步的計劃也是需要技巧的，胡教授的一個訣竅便是隨身攜帶“快走神器”——計步器。

計步器內部的振動傳感器可以感受人在步行時重心上下移動所形成的震動，由電子計數器記錄并顯示。計步器小巧輕便，可以掛在腰帶上或裝在衣兜里。有些計步器還可以在輸入自己的體重和步距后測算出行走所消耗的熱量，方便掌控運動量。“我每天都帶著計步器，就放在兜里。這里面可以儲存近7天的走步記錄，每天下午4點回零。你看，今天我已經走了10957步，查一下，昨天是12311步，再往前是11151、12342、14920、12333步……”胡教授從兜里掏出他隨身攜帶的計步器給記者展示幾天來的快走記錄。

顯然，快走已經成為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和吃飯、睡覺一樣平常，一樣不可或缺。而十年如一日的堅持回報給他的則是顯而易見的健康效應：從2000年開始每日快走一萬步，體重始終穩定在72-75公斤，沒有出現反彈。曾經的脂肪在日后的體檢中顯示逐漸消失了，血糖、血壓也恢復了正常。現年66歲的胡教授自豪地說，“要知道，我父親是有糖尿病史的，我的三個兄弟都是高血壓，可是我現在血糖完全正常，血壓是120/80。這說明堅持有氧運動是相當有益的，可以大大降低慢性病高危人群的發病風險。”

另外，據胡教授介紹，在2000年～2008年期間，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先后出現了腰椎滑脫、膝關節退行性病變、腳跟部骨刺，在接受專業醫生的診斷后，他仍然堅持快走，近四年來完全沒有任何癥狀。當然，細節方面要講究科學。例如腰椎問題先要經過醫生的明確診斷，在不妨礙運動的情況下堅持多運動；為避免膝關節磨損，快走要選擇平地，爬山或爬四層以上的樓梯就不適宜了；骨刺只要沒有長在運動接觸點上就不要放棄運動，否則會加劇骨刺疼痛。

記者手記

其實在見到胡教授之前，我一直設想他是如何克服困難十年如一日地堅持快走，莫非快走也會讓人上癮？于是在采訪中也有追問其中的難處和秘訣，但胡教授完全不認為每日堅持快走是什么難事。性格爽朗的他最愛說的是，“我相信沒有人會忙到沒時間走路。健康是你自己的事兒，連這么簡單的都做不到還提什么其他的。”

如果某天你在機場的候機大廳里看到一個拖著拉桿箱快步行走的胡大一，不要驚奇。你真正應該做的是像他那樣，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