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知道嗎,有時候,根本無法想象,在地球的另一邊的事情,竟然和你息息相關。很多人,每一個人,呼喊你的名字,記住你每首歌的歌詞,把你得的紋在胸膛和手臂上……
你看,這神奇的故事,《小糖人》是帶著一抹夢幻的真實記錄。上世紀70年代,美國歌手Rodriguez在本土錄制兩張唱片,制作人和唱片行老板都稱他比Bob Dylan還棒,然而唱片發行后卻無人問津。沒人知道,在遙遠的南非,Rodriguez的音樂被瘋狂傳播與追捧。這個故事,令你不忍摻雜一點世俗的理性眼光去評頭論足。就像導演本德杰魯在奧斯卡頒獎禮上說的:“人性的成分,音樂的角度,一段關于復活的記錄,它Copy生活,又遠離生活。”
當然,理想化的主人公,Rodriguez身上有太多的不可思議。他有一些神奇的特質,和很多詩人與藝術家一樣,提升事物的本質,超越眼前的平凡。那些胡扯、庸人,到處都是。而藝術家,是先鋒,就算音樂的夢想沒了,但精神還在,他只要繼續找屬于自己的地方。重新提煉實現自我價值的過程。他知道生活不止于這些,他想做點什么,做點正義的事,去改變些什么,所以,你瞧……因為Rodriguez《小糖人》這個傳奇也有那么點順理成章了。
就是如此,好的片子,任它夢幻,任它傳奇,你也會找到映射現實的美好與無奈。曾幾何時,你帶著你可憐的作品,到處游說,天哪,有人說棒極了,然后便沒有了下文。你到底想要什么,連自己都不知道。看看《尋找小糖人》,Rodriguez那些想要逃離大工業城市、追求自我生活的歌詞,被南非受壓制的人們賦予反體制的含義。他們如夢初醒,意識到“還有出路”,齊聲唱著他的歌曲,走上街頭抗議,甚至由此開啟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自由運動。其實,你同樣不知道的是,還有那么多人記住了你,你甚至影響了一些人。
這是一個量產奇跡的年代,悲劇也是,有些人終其一生,探尋這么一兩個奇跡或者悲劇,改變幾個或者一批人,墓志銘上便有字可寫。電影里的傳記作家說,世界上一票人有才華,都夢想有一天能夠被世人所知,大部分人都洗白了,而Rodriguez是傳奇。那羅自己什么感覺?羅搖頭,“我有答案。”這就是全篇的一個升華。這個在底特律每天做8-10小時苦力的漢子,去南非上臺說的第一句話是,“謝謝你們讓我還活著。”然后臉上寫滿了“寧靜”。 Rodriguez平靜地經歷了這一切,回到美國,繼續做木工。他知道,自己只是寫了想寫的音樂,在美國沒有遇到知音,這沒什么,在一個遙遠的國家引起如此大的反響——大到推動整個社會的民主進程,小到促使樂迷開了自己的唱片行,即使達到事業的巔峰,女兒嫁給南非的保鏢,外孫有一半的南非血統——他也覺得沒什么,不過是做好自己的事罷了。你看,“寧靜”這個詞不是誰都能用的。
現在,你大可以問問自己,你還有寧靜嗎?
就像一個圣徒
羅德里格斯的唱片在美國賣出不到一百張,但南非他唱片銷量甚至超過滾石樂隊,幾乎人手一張。“體制就要滅亡,由憤怒的年輕人推翻”“我在想,你上過多少次床”……這些歌就如一枚重磅炸彈扔到了南非,年輕人那被嚴密控制的思想被炸了個缺口,他們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可以與當前的社會保持異見的。
這種情節聽起來相當熟悉。每一場革命都有自己的圣曲,捷克“布拉格之春”時,人們唱著本國歌手翻唱自Beatles的Hey, Jude。在東德,大家背著斯塔西偷聽Enemy。伊朗陷于嚴苛的原教旨主義統治時,人們依靠黑市上買來的瑞典Abba樂隊的磁帶滋潤心靈。Rodriguez成了南非一代人精神的偶像,但,對這個偶像他們卻一無所知。關于他的生平,他們一無所知。于是,有樂迷開始了探尋Rodriguez之旅。
這么多年后的他,還是一頭長發,一副墨鏡。少年時的不羈已經被歲月滌盡,但他向來應該都是一個心境平和的人,并不把自己當做英雄,當做一個特別的存在。當尋訪者知道這個游吟詩人、音樂天才這許多年都在最底層從事體力勞動時,不禁問:“喜歡你現在的工作嗎?”“挺喜歡的,可以循環血液,保持健康。”當被問及當年他出了第二張唱片時,還想不想繼續錄,他說:“想啊,只是那張是最好的了,所以就回去上班了。”十分篤定從容。
電影里有一個細節特別打動人,那是Rodriguez“工友說的一番話,他說羅在某些方面與常人有些不同,他做事特別認真。在工地上,干的都是些累活臟活,一天要工作八到十個小時,而羅卻可能穿著燕尾服來工作,就像圣徒領受洗禮一般。”這個橋段,突然想到《心是孤獨的獵手》里對啞巴埃辛的描述:如此的安寧你往往能在最悲傷或最智慧的臉上瞥見。是的,他仍然漫步在小鎮的大街小巷,永遠地沉默和孤單。
在他第一本專輯《冷事實》里,有幾首歌歌詞作者寫的是——耶穌。
就是一顆砂礫
這部紀錄片經過精心設計,有一點點懸疑片的手法,Rodriguez本身也確實有很強烈的戲劇性,在美國是zero,在南非是hero。但像他這樣的音樂人,像發生在他身上的這出戲劇,在音樂圈那就是一把沙,若學柴靜蹲下來觀察沙粒,人們沒有那么多情感和淚水去揮霍。
北美音樂圈有一個典故。某美國制作人艷羨牙買加dub制作人名聲顯赫,站在聚光燈下,而非幕后。牙買加dub混音師在暗處幽幽道:在牙買加發行作品,我們混音師很難被署名。這是典故嗎?我覺這其實是個高級冷笑話,音樂圈此類糊涂賬數不勝數。在影片中,記者問Rodriguez:當年專輯賣不動,你吃驚嗎?他答道:這是音樂產業,所以沒有沒什么保證。
而如今這個產業與Rodriguez所處的時代相比,更加沒有保證。 影片中Sussex唱片公司老板不屑一顧的態度被很多人嘲笑,詬病,其實老爺子的反應太正常太理所當然。50萬算什么?連區區1白金銷量都沒到。Rodriguez的專輯由Sussex發行,其本身就是一次錯位,Sussex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以發行老邁等爵士樂專輯為生,由它發行一張民謠專輯,更何況還是一張非白人民謠專輯,在強手如林的70年代被人遺忘,并不冤枉。
至于Rodriguez美國不亮南非亮,這一影片中的最大賣點。我不妨舉出一個有共鳴的例子:1997年任賢齊的《心太軟》在臺灣發行后遭遇零反響。南京音像出版社引進了這盤磁帶,《心太軟》一氣從南京紅開來,直至北京上海新疆西藏。猜測任賢齊看完此片,該心有戚戚焉。
就來一場直播
導演勞爾第一次聽說Rodriguez的傳奇故事是在2006年,當時他在非洲進行一次漫長的旅行,為自己的第一部長片尋找素材。他發現南非已經有人搶在他前面處理這個題材了。“低頭看去,每一塊石頭底下都藏著金幣,”他這樣描述自己為羅德里格茲的生平和音樂收集資料的過程。
34歲的勞爾是阿爾及利亞醫生與瑞典畫家的兒子,他很快又總結說:“南非人沒有拍這個故事,是因為他們對它太熟悉了,簡直是家喻戶曉。”他在瑞典電視臺工作時曾為埃爾頓·約翰和比約克等明星做過節目,于是決定投身這項工作,結果拍攝過程一度和Rodriguez本人的事業生涯一樣噩運不斷。比如,讓Rodriguez來合作就是一項挑戰,他是個“非常安靜的人,必須強迫自己來做這件事,我覺得可能是因為工作的關系,”勞爾說。一開始這位音樂家的回答是:“你已經有了那么多人,你不需要我。”
Rodriguez曾在漢普頓國際電影節上接受過訪問,他說:“把我拍成電影這件事讓我充滿懷疑,我屬于聽覺,而不屬于視覺。我是個音樂家。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彈吉他,我在自己的領域里做得還可以。”
奧斯卡頒獎結束Rodriguez已經年滿70。也多虧了這些獎項引發的喧囂,如今,Rodriguez在美國的演藝事業完全復活了。他將于今年夏天開始自己的第一次全國巡演,并已在“大衛·萊特曼深夜秀”中亮相。索尼音樂已經宣布,將發行影片的原聲專輯,里面收錄了他在40多年前錄制的14首歌,是經過重新縮混的版本。
那么Rodriguez是否已經放棄了建筑的工作?“啊,你永遠不會扔掉自己的工作服,但這件事來得就像季風一樣。”他說,就算沒有錢,“能有機會做這些事本身就是報償。我想我們都希望可以馬上取得那樣的成績,但我相信它永遠不會來得太早或是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