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妞安妮的天使之路

1

1955年的夏天，21歲的安妮失業了。今天這家公司是她在失業后應聘的第12家公司，遭到拒絕似乎已經是意料中的事。可是她很在意那個經理看她的眼神，他好像在說：我沒有聽錯吧，這個看起來不止200磅的女孩竟然要應聘老板的秘書！

安妮沮喪地走在街上，不知怎的，安妮又想起了前男友哈倫。就在前幾天，已經許久不見蹤影的哈倫打來了電話，他玩世不恭地對安妮說：“安妮，我們的關系到此結束吧。你也知道，我一向很有女人緣的，你現在這個樣子已經照顧不了我了！”安妮身邊所有的人都說哈倫是個不靠譜的家伙，安妮也知道哈倫早晚有一天要離開自己，可這一天竟然是在自己最失意的時候，安妮感覺自己都要崩潰了。

想到這兒，安妮禁不住又哭了起來。為了躲避不時投射過來的目光，她走進了一條偏僻小路。突然一個年輕男子躥到了安妮的面前，手里拿著槍對她大喊：“快，肥妞，快把你的包給我！”

安妮下意識地護住了胸前的背包，年輕男子用槍指著她，另一只手就過來搶她的包。包里是安妮的全部家當。看著眼前一臉貪婪的劫匪，再想想剛剛離開她的男友和無數次無望的應聘，安妮突然心生絕望，她一把抓住劫匪的槍，歇斯底里地喊道：“你開槍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剛才還一臉囂張的劫匪反倒被安妮的舉動驚呆了，安妮又喊道：“快開槍吧，笨蛋！”劫匪愣了幾秒鐘，最后罵了一句：“瘋子！”這才怏怏離去。

“瘋子？我就是個瘋子！”安妮瘋狂地朝著劫匪的方向追去，直到跑到一條馬路邊上，她想都沒想，一頭朝著一輛正在行駛的轎車撞了過去。

2

安妮再醒過來時，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你終于醒了，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澳斯汀！”一個面露微笑的男子輕聲說。安妮失聲地問：“我怎么沒死？你們為什么要救我？”澳斯汀笑笑，岔開了話題：“你沒有什么大問題，只是一些皮外傷，留院治療幾天就可以了。”

這時，一個女人風風火火走進病房：“安妮，你怎么樣了，怎么好好的就撞了車？”來的是安妮最要好的朋友琳達。一見琳達，安妮又控制不住情緒哭了起來，還斷斷續續把她的遭遇講給了琳達聽。琳達卻笑了起來：“傻子，那個混蛋離開了你，你應該慶祝才是！”看著琳達滑稽的樣子，安妮這才停止了哭泣。

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澳斯汀看安妮恢復了平靜，才又說：“安妮小姐，剛才你昏迷的時候我們為你做檢查，抽了一些你的血液。在化驗血液的時候我們有個驚人的發現。”

安妮驚恐地問：“是不是我得了什么重病？”澳斯汀搖搖頭說：“你沒有生病，反而你的血液可以幫助很多人。”安妮很驚訝，示意澳斯汀接著說下去。澳斯汀說道：“你可能不知道，在一個女人懷孕時，如果母親和體內嬰兒的血型分別是RH陽性和RH陰性的，就會導致一種叫‘恒河猴病’的出現，也就是母親與體內嬰兒的血不兼溶。這樣母親體內的嬰兒很難存活，即使少數活了下來，也會造成永久的大腦損傷。因此而死去的嬰兒，每年都會有數千名。”說到這兒，剛才還一臉微笑的澳斯汀忽然變得很嚴肅：“而你的血液非常特殊，里面含有對這種病的特殊抗體，能夠使得了溶血癥的嬰兒脫離死亡。”

安妮“噢”了一聲，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她還沉浸在自己的倒霉經歷中不能自拔。還是琳達反應快：“你的意思是讓安妮獻血去救那些得了什么病的孩子們？”澳斯汀點點頭。 “義務的嗎？”琳達又問。澳斯汀又點點頭：“應該是，但我可以幫助她去爭取一些利益！”琳達瞪大了眼睛：“你不要打她的主意了。她是個失業又失戀的可憐女人，也許用不了幾天她的房東就要把她攆出公寓了！”

澳斯汀還是很執著地看著安妮：“聽我說，安妮，我剛才也聽到了你的遭遇，你確實很值得同情。可你的生活你是能控制的，比如說你以后會遇上真正愛你的男孩，你也會在無數次求職失敗后總結經驗從而找到適合你的工作。可是有一些人，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個準媽媽和她們肚子里的孩子，她們完全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只能靠一些人的幫助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安妮有些懷疑：“我真有那么大的作用嗎？擁有這種血液的人很少嗎？”澳斯汀說：“你真的無法想象你自己的價值。擁有這種血液的人確實非常少。前兩年我們也曾遇到過這樣一個人，可是他最后拒絕了我們的獻血請求。你不知道，現在我們醫院就有這樣一個孕婦，這次是她的第四次懷孕，前三次懷孕，每到五六個月時就會因為這種血液的問題而流產，如果這次你能為她捐獻你的血液，她很可能就會實現做媽媽的心愿！”

琳達又接過話：“安妮這么胖，獻血會有危險的！”澳斯汀搖搖頭：“安妮入院后，我們已經給她做了檢查，如果只獻這一次，肯定不會有危險！”琳達還要阻止安妮，安妮卻沖琳達擺擺手：“危險就危險吧，反正我連死都不怕了！”琳達無奈地看了一眼澳斯汀，澳斯汀堅定地說：“安妮，我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安妮獻了血后，又在醫院住了幾天，便出了院。一出醫院，安妮又開始找工作，早把獻血的事丟到一邊。澳斯汀則經常打電話過來，和她說說那位孕婦的情況，也會了解一下安妮的狀況。

一個月過去了，安妮還是沒有找到工作，她真的快要連房租都付不起了。就在這時，情況出現了轉機，一家公司給安妮打來電話，說他們需要一名內勤，安妮忙點頭應承下來。到了這家公司，安妮才知道，這是一家新成立的小公司，雇的員工很少，里里外外的事都要安妮負責，安妮常常忙到忘記了吃午飯，可她卻一點怨言都沒有。老板因此很賞識她，甚至還幫她找了一家健康減肥中心，讓她改造一下自己的外部形象，安妮慢慢又找到了丟失已久的信心。

3

三個月后，安妮又接到了澳斯汀的電話，他異常激動地對安妮說：“下班后我接你到醫院來，你將會看到一個奇跡！”下了班，澳斯汀把安妮領到了醫院的一個病房。剛一進病房，一個中年女子就一下子擁抱住了安妮：“親愛的安妮，讓我怎么感謝你才好？是你讓我當上了媽媽，你就是我的天使！”接著一個中年男子把懷里的襁褓遞給安妮：“這就是你賜給我們的孩子，他是那么的健康，請你為他起個名字吧！”

安妮這才明白眼前發生的事情。她激動地看了一眼澳斯汀，又低下頭仔細地看著她懷里這個剛剛誕生的小生命，他是那么的嬌小那么的可愛，安妮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孩子的小臉，心里竟然也升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母愛。

離開病房，安妮還沉浸在剛才的激動當中：“天哪，澳斯汀醫生，我真不敢相信這個小生命的降生，竟然是因為我只獻了一次血，這太神奇了。”澳斯汀看著安妮說：“如果你愿意，還會有更多的奇跡。安妮，我想請你喝杯咖啡，請你不要拒絕。”看著一臉真誠的澳斯汀，安妮竟然覺得心跳加速，她匆忙地說“好”，便低下了頭。

坐在咖啡廳里，澳斯汀開門見山：“安妮，你應該知道我要和你說什么！”安妮問：“是獻血的事？”澳斯汀點點頭：“對，是長期獻血，或者說是接受醫院的一系列測試，以配合我們培養出這種病癥的疫苗！”

安妮沉默了，澳斯汀說：“我知道，這種選擇對任何人來說都很難，因為這其中可能會有一些風險。”安妮說：“是的，澳斯汀醫生。你也知道，我當時答應獻血，是有種沖動的。而我現在的工作很順利，生活也慢慢又回到了正軌，我不知道我是否能面對這種風險的存在。”

澳斯汀喝了口咖啡：“我知道你的心情，其實我早就想和你提這個要求，可我也怕你是一時沖動做出決定，那樣對你就太不公平了。”安妮感激地沖澳斯汀說了聲“謝謝”，澳斯汀接著說：“你剛才也看到了，你會給無數個母親和孩子帶來這樣的奇跡，這種奇跡將會陪伴你的人生，這是一種難以言表的幸福。我們會盡最大努力避免危險的出現。為了免除你的后顧之憂，我們還會給你買一份巨額的人身保險。”

安妮低頭不語，好一會才說：“能讓我好好考慮一下嗎？”澳斯汀用欣賞的眼光看著安妮說：“我非常高興看到你珍惜自己的生命，好好想想吧！”安妮又問：“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如果你擁有這樣的血液，你會去實現這種奇跡嗎？”澳斯汀沒有絲毫的猶豫：“我會，真的，我會！”

回到公寓，安妮給琳達打電話，琳達大聲說：“天哪，安妮，這樣的事情你千萬不要答應，沒有什么比自己活著更重要。你要小心那個澳斯汀醫生。我承認，他長得很帥，他可能正在用美男計打動你呢！”

“噢不，琳達，澳斯汀醫生可是從來沒對我有過一點曖昧！”安妮急著反駁，琳達失聲道：“安妮，你危險了，你好像已經喜歡上那個醫生了。”安妮這次沒有反駁。放下電話，她又想起懷里那個柔軟脆弱的小生命，想起他的父母難以言表的興奮，想起澳斯汀和她說的每一句話，她終于決定了。

第二天，安妮給澳斯汀打電話，說她同意澳斯汀的請求了。澳斯汀卻多了一絲猶疑：“安妮，聽到你的決定我真的很高興，可是……我希望你做出這個決定不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比如……琳達剛才給我打了電話！”安妮的臉紅了：“你別多想，我只是想讓我活得更有意義。”

放下電話，安妮因為這個不同尋常的決定而為自己驕傲，也為澳斯汀的話而暗自難過：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對自己沒有一絲非分之想。也是，這幾個月自己就是減了三十磅，也還是個長相一般的胖子，能要求澳斯汀對她怎么樣呢？

4

從那天起，安妮的生活發生了重大的變化。每隔幾天，她就要去一次醫院，抽血化驗，每一次都要在各種各樣的表格上簽上自己的名字，那感覺就像是在簽一份份的“奪命文書”。剛開始，安妮很害怕，第一次時甚至打了退堂鼓。澳斯汀沒有著急，反而讓安妮再回去好好想想，這讓安妮心里很溫暖，并且慢慢適應了這種簽名。

可是新的問題很快又來了。有一天，澳斯汀對安妮說：“安妮，你現在雖然瘦了很多，可體重還是不理想，一個是你容易患上一些心腦血管方面的疾病，再一個對我們的測驗也不利，你還愿意再減一些體重嗎？”安妮沮喪地說：“我非常想再瘦一些，可我沒有什么辦法了。”澳斯汀笑了：“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更好的健康顧問！”

在安妮看來，這是一個比簽“奪命文書”還要痛苦的過程，除了運動外，安妮最受不了的是那些聽起來很營養但卻讓她難以下咽的“健康食譜”。細心的澳斯汀發現了，便主動請戰：“安妮，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經常陪你吃那些讓你不開心的食物！”澳斯汀說到做到，他經常坐在安妮的身邊，一邊興致勃勃地吃著，一邊鼓勵安妮，健康顧問便取笑澳斯汀：“你這個單身漢，終于找到免費吃飯的地方了！”有了澳斯汀的陪伴，最讓她受不了的吃飯時間反倒成了一天當中最盼望的時刻。

也不知簽了多少張“奪命文書”，吃了多少次 “健康餐”，一年很快過去了。在1956年圣誕節來臨之前，安妮終于達到了標準體重，可是她已經習慣了澳斯汀的陪伴。平安夜前，安妮有了心事：要不要邀請澳斯汀一起度過這個平安夜，把自己的感情毫無保留地告訴他？

平安夜前的一個下午，安妮又做了一次測試，直到深夜才結束。安妮開著從琳達那借來的車上了路，本來，澳斯汀曾問過安妮要不要送她回家。安妮有心答應，可一想澳斯汀也辛苦了一天，便拒絕了他的好意。在回去的路上，安妮又想到了她的心事，不由得一分神，卻因為躲避路上的障礙一下子拐到了路邊叢林中，安妮被壓在了車里，動彈不得。這是一條很偏僻的路，又加上降雪后天冷路滑，車非常少。就是偶爾有車經過，也很難聽到安妮斷斷續續的呼救聲，就這樣，安妮的身體越來越冷。安妮害怕極了，她可不想死，這一年，雖然疫苗還沒有試驗成功，可她的血液已經救了幾百個嬰兒，無數個媽媽把她緊緊擁抱，無數個嬰兒在她懷里迎接新的生活，這真是一般人難以體會到的幸福。還有澳斯汀，她還不知道澳斯汀會給自己怎樣一個答復，她不甘心。

可是天真的很冷，安妮雖然還在堅持著，卻仍然感受到了一絲絕望。

5

2010年平安夜，露易斯帶著她的男朋友喬治回家過圣誕節。露易斯把喬治帶到了她的外婆安妮的房間，房間里擺滿了包裝精美的禮物和賀卡，安妮正和澳斯汀一邊拆看著禮物一邊聊著什么。“外婆外公，這就是喬治。噢，天，外婆又收到了這么多的禮物，真是太讓人羨慕了。對了，喬治對你們的故事很感興趣，可是我現在要幫媽媽準備平安夜的食物，剩下的部分就由你們告訴他吧！”

安妮問喬治：“我那個可愛的外孫女給你講到哪兒了？”喬治大聲說：“就是您出了車禍……”澳斯汀在一旁打斷喬治：“喬治，你不用那么大聲和安妮說話，她的身體好的很，別看她都76歲了，可每隔幾個月她還要去獻一次血呢！當然，這一切和我分不開，當年要不是我陪著她吃那些難吃的東西，她會有這么好的身體？”

安妮笑了：“這一切真要謝謝澳斯汀，包括那個可怕的晚上。澳斯汀，還是你給喬治講講吧！”澳斯汀得意地點點頭，講了起來。

那個晚上，澳斯汀提出要送安妮回家，可是安妮拒絕了。安妮走后，澳斯汀總感覺心突突地跳，沒來由的心煩意亂。他給安妮的公寓打了個電話，可是沒人接；一連打了幾次，還是沒人接，澳斯汀這才知道自己心慌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安妮。他又與琳達聯系，知道安妮一直沒有回公寓，便馬上報了警，又開著車沿著安妮回家的路線尋找起安妮來。也許真是心有靈犀，澳斯汀竟然隱約聽到了安妮的呼救并下車查看，這才發現已經被凍得奄奄一息的安妮。

“之后的事，順理成章，我們戀愛了，又結婚有了孩子。你還有什么問題嗎，喬治？”澳斯汀問。喬治說：“我特別想知道，您開始對安妮并沒有愛情，是因為她很胖嗎？”澳斯汀哈哈大笑：“安妮也問過我這個問題，因為她后來知道了許多事。比如那個主動給她打電話的老板是我的一個好朋友，是我向她推薦了安妮，也是我讓他幫助安妮減肥的，雖然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她是否能長期地幫助我們做這個實驗。我相信這世界上有很多戀人是一見鐘情，可我對安妮不是；但事實是，如果安妮是個金發碧眼的性感女郎，卻不會去幫助那些可憐的孩子，我也不會愛上她。愛情這個東西，有時真說不清，是不是，喬治？”

喬治點點頭，又對安妮說：“聽露易斯說，您的血液已經救了二百萬個嬰兒了，這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安妮微笑著說：“這還不算了不起的，最了不起的是，我的血讓我的女兒。也就是露易斯的母親順利地生下了你的女朋友，健康的露易斯，很神奇吧，孩子！”

正說著，門鈴響了，露易斯喊道：“外婆，有人看你來了！”安妮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笑著說：“你們接著聊吧，我要看看又是哪個寶貝來了！”一縷夕陽從窗戶上射進來，照在安妮的身上，就像無數個媽媽說的那樣：“你真是個可愛的天使！”

（責編/方紅艷 插圖/陸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