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體驗

李曉健原先經(jīng)營著一家飯店，但是因為位置不理想，只是慘淡經(jīng)營。老婆催促讓他快換個新項目，他苦思冥想也不知道該做什么。不過后來朋友說的一件事提醒了他。原來那個朋友的父親是一位剛剛退下來的官員，因為久在官場，所以很不習慣離開崗位的生活。脾氣暴躁，情緒低落，生活質量急劇下降。

李曉健開動腦筋，并查閱了大量的資料，發(fā)現(xiàn)不少人都有這樣的情況，突然離開原來的崗位會有很大的不適應，以至于產(chǎn)生了健康問題。在一些官員的身上尤其突出。

商機來了。李曉健說干就干。他的飯店離城區(qū)不遠，占地面積很大，建筑風格也是四合院式的，而且周圍還有一個屬于他的度假村。于是他把飯店的招牌去掉，重新設計和裝修。并在門口重新掛了一個大牌子，上面寫著：頤年健康體驗會所。會所的宗旨就是盡量給退休官員營造一個逼真的環(huán)境，讓他繼續(xù)體驗在位時的感覺。并許諾為客戶嚴守一切秘密。會所推出三個月期、半年期、一年期的服務，當然價格都不菲。超過一年，可以享受八折優(yōu)惠。李曉健把經(jīng)營飯店時用的服務員，經(jīng)過培訓后，全部留用，充當工作人員或官員的“下屬”，并在各種媒體上大做廣告，讓很多人心動。前來咨詢的大多是一些官員的子女，有人當場交錢辦理了“入會”手續(xù)。

會所接納的第一個客戶是一名老縣長。老縣長情緒很不好，動不動就發(fā)脾氣，看什么都不順眼。老縣長的兒子和兒媳婦都忙著做生意，他們把父親送過來，跟李曉健說只要讓老爸過得舒心健康，除了正常的會費，還會有額外的感謝。李曉健說：“你們放心吧，我們一定會讓老爺子滿意的。”

老縣長被領進一間非常大的豪華辦公室。桌子上擺放著一杯剛沏好的濃茶和當天的報紙。老縣長眼睛一亮，三兩步奔過去，在真皮椅子上坐下，剛拿起報紙來準備閱讀，外面響起了敲門聲。然后一個穿西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徑直走到桌旁，畢恭畢敬地遞上，說道：“首長，請您簽個字。”老縣長接過來，稍一過目，就簽上了自己的大名。然后非常愜意地繼續(xù)看報紙，讀簡報。中午，來到餐廳，餐桌上早就準備好了非常可口的飯菜，并有“機關工作人員”陪同吃飯，推杯換盞間，大家對老縣長極盡奉承恭維之能事。老縣長高興得合不上嘴，一個勁地夸獎這里的工作做得扎實，干部作風好。

晚上，老縣長的兒子從外地打來電話，對李曉健說老爺子非常滿意，并商議了下一步的工作。

第二天一大早，老縣長剛坐下來，桌子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秘書趕緊接起來，一聽，冷汗就出來了，然后焦急地對老縣長說：“北區(qū)一座剛剛建成的大橋垮塌了！”“亂彈琴！備車！”老縣長一聲令下，馬上出門。門外，早有一輛豪華駕車在等候了。老縣長和秘書上車后，“七拐八繞”地就來到了事故現(xiàn)場，只見許多人正在搶修。一名自稱局長的人趕緊來匯報事故經(jīng)過。老縣長將他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當?shù)弥鹿蕸]有造成人員傷亡時，老縣長這才放松了緊皺的眉頭，指示要抓緊搶修，盡快恢復交通，并責成對相關責任人進行嚴厲懲處。

以后幾天，會所又加了些新的項目，那就是娛樂方面的，比如打橋牌，打籃球什么的，并組織了幾次短途旅游，讓老縣長盡量松弛，以求慢慢過渡到退休狀態(tài)。

以上這些，除了旅游是真正出去外，其他項目都是在會所和度假村完成的。如果這期間需要一些開支花費的話，款項也都是由客戶的家屬暗中打到會所的賬戶上的。

這期間，又來了一個客戶，姓張，曾是一名副局長。他面黃肌瘦，年紀不算很大，可步履已經(jīng)有些蹣跚。他女兒見到李曉健，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爸爸現(xiàn)在之所以很著急上火，是因為退休之前本來‘轉正’的希望非常大，但是沒想到被別人頂了。你看看能否在這上面做做文章，讓他高興起來。”李曉健心領神會，表示沒有問題。

張副局長先被領進一個下屬單位，早有幾十個人在列隊恭候，大家鼓掌歡迎，并高喊“熱烈歡迎首長蒞臨指導，歡迎張局長”之類的話。緊接著是幾聲炮響，還有氣球升空。天哪，這不就是歡迎一把手的陣勢嗎？以前自己下來檢查工作時，頂多就是掛個歡迎條幅而已。張局長下意識地直了直身子，挺了挺胸脯，滿面春風，一掃往日的失落之情。

接下來，張局長被安排講話。早有秘書送過一個講稿。他講得行云流水，并加有自己的臨場發(fā)揮，真是滔滔不絕，令人折服，臺下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回到“局里”，他被領到一間掛著“局長”牌子的大辦公室，許多以前只有一把手才能簽署的文件正等著他過目呢。

在家里，連續(xù)幾個晚上，他都要接待幾撥客人，都是為某個工程來的。客人臨走時，都會留有厚厚的紅包，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這讓他很是感嘆：“差一個級別，竟然有這么大的不同啊。”

張局長吃飯多了，生活也規(guī)律了，臉上慢慢紅潤起來。

會所的名聲一下子大了起來。有時一天就要來十多個客戶。其中有個姓嚴的女士很特別，她是由女兒和女婿送來的，不過一看氣質和打扮就不像做過領導的。看著李曉健疑惑的目光，她女兒把他叫到一邊介紹道：“我爸爸從副市長的位子上退下來后跟著我哥出國了，可是我媽媽不愿意去。她原先經(jīng)營著一個百貨店，生意興隆，可是現(xiàn)在呢，只能用門可羅雀來形容，為此我媽媽傷透了心。勸她關門吧，她執(zhí)意不肯，這不，茶飯不思，人也消瘦了很多，生了一場大病，在醫(yī)院里住了半個月。我們就瞞著她把商店給賣了，可是我們很擔心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會受不了的。其實我們根本不在乎掙錢多少，也不缺那個錢。你一定想辦法讓老人家高興起來。”

李曉健略一沉思，讓他們辦了入會手續(xù)。不過他們辦的不是全天，而是白天在會所體驗，晚上回家去住，類似于幼兒園里的“半托”。

李曉健讓人立即布置了個商店，里面擺滿了各種高檔的煙酒和日用品。服務員把嚴女士領進了商店。嚴女士一下子來了精神。她在店里左顧右盼。這時候，門口來了一輛小汽車，從里面下來兩個人，大聲喊道：“嚴阿姨，我們要五條大中華，十瓶茅臺。”嚴女士這才高興起來，干凈利落地取出貨。小伙子拿好貨，連價錢都不問，忙打了個欠條，客戶一欄寫的是“市政府”。下午又來了一撥人，照樣是買名煙名酒，打欠條。一周后，才由工作人員來還錢，數(shù)著一沓一沓嶄新的票子，嚴女士兩眼放光，甭提多高興了。

可是這樣又過了幾天，嚴女士好像又有些心煩了，工作人員請示李曉健該怎么辦。李曉健拿起電話跟她的女兒做了溝通。于是店里就隔三差五地來個人，進門就問：“劉市長好嗎？”然后作自我介紹，并說明來意，有的是想升官，有的是想弄個工程，有的是為子女找工作的。每次嚴女士都會說：“我家老劉都是按照原則辦事的。”這時，客人就會象征性地買包煙或者拿瓶酒，當然留下的錢都很可觀，少則數(shù)千，多則十多萬。嚴女士就會眉開眼笑地說：“這事我跟老劉說說。”沒有多久，嚴女士身體就恢復得很好了，人也年輕了很多。女兒和女婿都很滿意。

短短的幾個月，頤年會所就客源不斷了。連省外的人都慕名前來。李曉健賺的是盆滿缽滿，他一再擴大規(guī)模，并加招服務員。

這天，來了一個外地的李姓退休官員，被子女送來的時候，滿頭白發(fā)，還胡言亂語。他的孩子們說老人家已經(jīng)三天沒有吃東西了，送進醫(yī)院又偷偷跑了出來。沒有辦法，聽人介紹后就抱著一線希望來到了這里，希望李曉健能全力幫忙。李曉健連忙搖頭嘆息，說老爺子這種情況已經(jīng)很嚴重了，很難恢復。但經(jīng)不住他們的一再請求，他最后開出來個不菲的價碼。孩子們二話沒說，就去辦好了手續(xù)。

李曉健親自上陣，制定科學的計劃，并用以往的經(jīng)驗，先讓他到“各地”視察一番，逐步恢復到正常的生活狀態(tài)。一周后，當孩子們再來看他時，沒想到效果這么好，老人家已經(jīng)是紅光滿面，笑逐顏開了。他們對李曉健豎起大拇指，并謝了又謝。

與其他人不同的是，這個李姓官員電腦用的很熟練，還會打游戲，愛上網(wǎng)沖浪。經(jīng)常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一上就是大半天。

這天下午，他在辦公室里大聲問道：“近期怎么這么清靜？沒有來上訪的嗎？”秘書趕緊推門進去，囁嚅著不知該如何回答。不過秘書立即將這件事情反映給李曉健。李曉健哈哈一笑，說道：“那就給他找點事情干。”于是專門擬定了計劃書，交給下屬去辦。

傍晚的時候，秘書敲開李姓官員的門，很焦急地匯報道：“首長，據(jù)可靠消息，三元區(qū)的一部分居民因為對拆遷不滿意，明天要來集體上訪，您說該怎么辦？”李姓官員馬上嚴肅起來，下指示說：“立刻通知各部門按照預案做好部署，并嚴禁這伙人到市里去鬧。哪個部門工作不到位，就將其一把手就地免職！”秘書嚇得伸了伸舌頭。

第二天一大早，李曉健讓十幾個工作人員裝扮成上訪的人，來到指定地點。手里都拿著材料，吵吵嚷嚷，非常逼真。一會兒，就來了個被李姓官員派下的干部，他忙著跟大家作解釋說服工作，可是上訪的人根本不滿意。事情僵持不下。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忽”地從外面沖進來一伙人，手持木棒、磚頭，不由分說見人就打，見東西就砸，那可是真打真砸，完全不是演戲。不一會兒就倒下了幾個，地上流滿了鮮血。不僅讓“上訪”的人驚呆了，連在辦公室里觀望的李曉健也震驚了，這是計劃中沒有的啊。怎么回事呢？眼看局面控制不住了，他趕緊跑出來。

這時已經(jīng)有人打了緊急求助電話，不一會兒，120急救車開來了。總共有八個人受傷，其中三個重傷。李曉健看看突然闖進來的這伙陌生人，他們年齡也都不算小了，可怎么就這么狠呢。不過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這伙人很快就像風一樣撤走了。李曉健都呆了，深感不可思議。李姓官員此刻好像沒什么事一樣，看了一眼現(xiàn)場就回自己的辦公室了。于是他就一個電話把李姓官員的兒子叫來了。

他兒子風塵仆仆地來到后，看著滿地狼藉，也驚訝不已，一個勁地向李曉健道歉。李曉健這才問道：“老爺子原來是干什么工作的啊？”小伙子回答道：“他分管信訪工作。”

“我的媽啊！”李曉健禁不住大叫了一聲，“你怎么不早說呢！”他們趁官員出去的機會，進到辦公室里，打開電腦，這才驚奇地發(fā)現(xiàn)，原來老人家建立了一個QQ群，竟然把各地分管這一行的退休官員給集中起來，他們賦閑在家，已經(jīng)好久沒有過癮了，有的還糾集了自己的部下，前來助陣。

“他們倒是過癮了，我的損失怎么辦？”李曉健生氣地問。小伙子趕緊說：“李老板，你別生氣，所有的損失我來賠。”

李曉健很懊惱，囑咐手下以后要重視資格審查，不能什么人都收，然后不無后怕地說：“幸虧這只是個縣級官員，否則還不一定會出什么大事呢！”

（責編/朱 近 插圖/樂明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