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與美女

八角形的場地，對角線長9.75米，護欄高1.82米，距離地面1.2米，被鐵絲網封閉，歡迎來到地獄。

20年多年前，在美國人約翰·米柳斯的腦海里萌生了“囚籠”的念頭。米柳斯曾在1979年與福特·科波拉合寫了劇本《現代啟示錄》，并在1982年獨自編劇導演了《野蠻人柯南》。他曾接受巴西人羅里昂·格拉西的柔術訓練，1993年他成為了UFC的創始人之一，這項賽事也是MMA（綜合格斗）最高級別的賽事。

“囚籠”的精髓在于荒誕的野蠻。如今在UFC內部，他們更傾向談論如何保護參賽選手。與在拳臺上進行的MMA（綜合格斗）相比，UFC會阻止有危險的攻擊。1993年，信號娛樂集團（SEG，UFC比賽的最初倡導者）就比賽規則進行了長時間的討論，他們希望能讓不同項目的選手（空手柔術和拳擊等）能有更公平的比賽方式。

摔角運動員習慣于圓形場地，拳擊手則在方形拳臺比拼。比賽組織者需要找到另一個形狀的場地。八角形場地盡量避免死角，可以分開比賽雙方。MMA的其它賽事如今則使用拳擊臺或是圓形場地（比如貝拉托爾巡回賽）。因為“八角形賽場”已經成為了注冊商標。所有希望組織一場UFC較量的人都要向祖法（美國公司、UFC的擁有者）繳納特權使用費。在八角場地里，拳臺面積約為69平米（對角線9.75米），護欄高1.82米。場上只有兩名選手（紅角和藍角），以及一名主裁判。普通比賽為3回合，每回合3分鐘，中間可以休息1分鐘，冠軍爭奪戰則為5回合。休息時只有教練和一名醫護人員可以進場。每回合開始前，會有衣著暴露的舉牌女孩示意會合數，她們的另一個作用是提升拳臺內外的荷爾蒙激素。

“這項運動變得太干凈！”

作為UFC（MMA最高級別賽事）的先鋒，荷蘭人維特很懷念那個“野蠻的時代”，如今過多的規則讓MMA失去了本色。

奧蘭多·維特是個老江湖，47歲的他現居法國南錫。“MMA太干凈了，格斗變得無趣。如今它成了一項平庸的運動，選手的風格也開始標準化。”維特一共打過180場比賽，其中包括英式拳擊和其它手腳并用的項目。那些泰拳的愛好者們還能憶起維特是最先在曼谷挑戰泰國拳手的歐洲先鋒之一。“我是第一個在倫皮尼體育場（最富盛名泰拳體育場）獲勝的黑人。”維特平淡的語調里流露出一股驕傲。后來他還在1994年3月11日參加過在丹佛舉行的第二屆UFC大賽。

彼時，維特剛剛和空手道冠軍瓦萊麗·埃南共結連理，他決定去美國參加UFC，作為蜜月旅行。“當時UFC還是全新的運動，沒規則，沒時限，也沒有級別區分。那是野蠻年代，一段好時光。我們就像羅馬角斗士一樣。”臨近比賽時，維特年輕妻子埃南在看過之前的墊場賽后感到后怕，“簡直是胡鬧，這是個瘋狂的運動。”

在進入八角籠前，維特回憶說：“我的心跳速度能達到100公里/小時。那種感覺讓我想起了年少時在阿姆斯特丹的奧斯特街區打架的時光。”維特此前的生活時乖運舛 。他出生在蘇里南，在荷蘭長大，親眼目睹家人因過量服用海洛因而去世。“在囚籠里，生存的本能讓我們全力以赴。”維特的第一個對手美國人羅伯特·盧卡雷利是一名美式跆拳道運動員，體重比維特多出20公斤。很快維特就被對手按倒在地。為了起身他抓住了對手的頭發，連續用小腿踢打對手的嘴部，并肘擊盧卡雷利的脖子。幸運的是盧卡雷利在被擊中頸部后竟然沒有癱瘓。“在街頭斗毆時，我學會掰斷對方的手指或手腕，和盧卡雷利對打時，肘擊想法涌上心頭。”

在接下來的比賽中，維特遇到了擅長柔術的同胞倫科·帕爾多爾。頭部被對方肘擊的維特癱倒在拳臺上，帕爾多爾K.-O獲勝。“這是我職業生涯中最痛苦的K.-O，我足足花了5分鐘才對醫生說出了我的名字。”

一個月后，維特又站在了泰拳的拳臺上。在他看來這是一項比MMA更容易品嘗疼痛的運動。“因為常用小腿踢打對手，現在我的膝蓋時常會疼。”如今維特準備開一家餐館，同時在圣馬克思繼續傳授泰拳。他的俱樂部有著溫柔的名字“體育與友誼”。

美女駕到

北京奧運會柔道銅牌獲得者隆達·魯塞轉戰MMA。幾周前這個美國人成為歷史上一個被允許參加UFC大賽的女選手。

致命的柔道運動員

魯塞在2008年奧運會上奪得柔道70公斤以下級銅牌。去年她在里約世界柔道錦標賽上獲得銀牌，她在決賽中輸給了法國選手埃馬納。

有獎牌，無獎金

“在她贏得奧運會獎牌后，獲得了1萬美元的獎金。但兩個月后他卻只能睡在自己的車里。”UFC的老板達納·懷特諷刺道。自從2010年加入MMA后，魯塞6戰6勝。

先鋒的女兒

她的媽媽瑪莉亞·魯塞如今是心理醫生，1984年她在維也納奪得56公斤以下級冠軍，并成為第一個奪得世界冠軍的美國女子柔道運動員。

軍人的女兒

她的父親層是一名軍人，在魯塞8歲時退伍。他患有伯納德-蘇里爾綜合征，這是一種因血小板異常會導致大出血的絕癥。1995年魯塞的父親因無法承受日益糟糕的健康狀況自殺身亡。

綽號“臂膀之匙”

“這來自我母親，在我小時候，早上她會用腕挫十字固（柔道動作擒拿對手胳膊的術語）讓我起床。”

她批評邁克爾·菲爾普斯

“北京奧運會上，他要求一個私人包房。即使是名氣比他大很多的籃球明星也沒像他一樣各色。他把我們當成腦殘粉，而實際上我們是美國代表團的一員！后來在《奧普拉·溫弗瑞SHOW》的節目中科比·布萊恩特和我們一起開玩笑，但菲爾普斯卻獨坐一旁。

她想暴打金·卡戴珊

“這姑娘靠拍屁股片走紅，把我氣壞了。年輕女孩會想：瞧，只要沒下限，榮譽就會屬于你。”

囚籠之夜

9月29日，英國諾丁漢，我們近距離接觸了八角籠，盡可能真實地為您還原UFC之夜。

周日凌晨一點，如牛負重的加拿大人喬治·圣皮埃爾艱難地喘息著，他將一袋冰敷在太陽穴上。對手的重擊讓圣皮埃爾的額頭變成了月球表面，眼眶的傷口也疼痛欲裂。在淋浴下圣皮埃爾洗去疲憊與不安。穿上西服，系上領帶，他又神采奕奕地出現在眾人面前，之前的那場惡斗似已隔世。

一小時前，裁判一致判定MMA（綜合格斗）的標志性人物圣皮埃爾擊敗了美國人卡洛斯·孔迪特。在一場虎擲龍拿的搏斗之后，加拿大人希望能夠得到片刻的安寧，但他還是準時出現在賽后的新聞發布會上。“喬治，過去你有過被對手揍得這么慘的經歷么？”第一個問題由來自加拿大魁北克的記者用法語發問。“這是我職業生涯最困難的比賽之一，卡洛斯給我制造了大麻煩。”圣皮埃爾的回答帶著家鄉圣伊西多爾村的口音。雙方繼續用法語交流，這讓UFC的美國老板達納·懷特火冒三丈，在座的3/4的記者只說英語，全世界有175個國家轉播，加拿大的英語區有350家影院直播比賽，而比賽的主角竟然用法語滔滔不絕。

懷特悄悄示意圣皮埃爾，不過后者保證會有同傳翻譯讓所有人都明白他說的話。在30多分鐘的時間里，圣皮埃爾都在展現和善的一面。這是個絕妙的諷刺。MMA在法國被禁止，而這項運動的世界級明星卻全力以赴地捍衛者法國的文化，并把三色旗秀在了他的外衣靠近心臟的位置上。賽前圣皮埃爾對記者說：“法語是我的母語，我聽著法國的說唱樂長大，我根本不懂美國說唱在吼些什么。”他在說唱樂手法巴利的歌聲下躍入八角籠，充當著北美法語區800萬民眾的衛士。

除了拯救法語，圣皮埃爾還有其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加拿大人很期待他與孔迪特的比賽，這是他因右膝十字韌帶斷裂修養19個月后的首次復出。UFC對圣皮埃爾回歸拳臺同樣望眼欲穿。雅虎體育的記者凱文·伊奧爾說：“沒有圣皮埃爾的UFC就像失去了iPhone的蘋果。”也有人說圣皮埃爾就是UFC的梅西。天賦異稟的加拿大人是票房的保證。為了一睹他的驍勇，大量觀眾早在17點就開始涌入蒙特利爾加拿大人冰球隊的主場：貝爾體育中心。而圣皮埃爾的比賽要在23點30分才開始。懷特對此笑逐顏開：“一共來了17249名觀眾，全場爆滿，門票收入314萬美元。”

觀看這樣一場比賽，從拳臺邊到體育中心頂端，觀眾需要根據座位位置支付50-600加幣（39-470歐）。無論是小情侶還是結伴而來的朋友，都能在這里得到快樂。托盤里滿是啤酒的服務生在過道的縫隙里來回穿梭，營業額不停上揚。每個拳手都會伴隨著音樂進入八角籠，8個大屏幕提醒著他們獲得的榮譽，并顯示拳手的推特賬號。這是一個拉近拳手與粉絲距離的方法。如果粉絲數增加，他們還可以獲得UFC的獎勵。格斗前的稱重儀式最多可以吸引5000名觀眾，同時UFC還會定期組織拳手與粉絲之間的問答活動，這有助于拳迷體會到自己的存在感。

周六晚的前三場格斗比賽在FACEBOOK上免費直播，這是老套的“釣魚”手段。接下來的4場比賽由福克斯電視網旗下的FX電視臺轉播，為此FX電視臺每年要支付1億美元。要想看到最后5場頂級較量，拳迷每場需要支付70美元。雖然我們沒有獲得最終的統計數據，但預計有70萬人次購買了周六的比賽。

格斗明星圣皮埃爾和孔迪特也會從電視轉播中得到相應的提成。傭金豐厚的兩個人怒目切齒地打了25分鐘（5回合，每回合5分鐘。），比賽扣人心弦、懸念迭起，這正是拳擊和其它運動所缺少的。第一回合孔迪特的眉弓就被圣皮埃爾的肘部擊破，血流如注。面對兇狠的加拿大人，孔迪特幾無還手之力。但在第三回合，他用一記高橫掃腿踢擊中了圣皮埃爾的太陽穴，將后者擊倒在地。局面在一瞬間被扭轉。此后的比賽中兩人拳腳并用，倒地時也是死標白纏。血腥場面讓人震驚。這項運動新的受眾能從中感到一股原始的野蠻，愛好則能體會比賽雙方出色的搏擊技術。這是UFC所能呈現的最好的體育場面。

當其他運動不斷更改規則以使比賽更加精彩時，MMA則逆行倒施。20年前這項悲壯的運動為了進入了體育大家庭，向太多的規則屈服。不過MMA最高級別賽事UFC仍是年輕人的最愛，并且正在成為一項反文化的運動。“年輕人已經不屑于空手道或者跆拳道，這些運動的嚴格規則限制了年輕人的想象力。相反，MMA的技術名目繁多，大家可以隨心所欲。”法國拳手西里爾·迪亞巴特解釋道。

周六的比賽，除了圣皮埃爾與孔迪特交手外，迪亞巴特和他的法國老鄉弗朗西斯·卡爾蒙也相繼出場，結果39歲的老兵迪亞巴特速戰速決，第一回合就輕松擊敗了美國人查德·格里格斯。賽后心情大好的迪亞巴特在接受記者的采訪前，還哼上一段馬賽曲。“在法國我們很難推廣這項運動，那些當權者抵制我們。我們必須比其他人付出更多。”

對于迪亞巴特的抱怨，卡爾蒙早就習以為常。31歲的安的列斯在巴黎19區長大，兩年前搬到了蒙特利爾。周六的比賽當他出場時，全場報以熱烈的掌聲，顯然他已為加拿大人所接受。當地的媒體也會時常談論他入籍的事情。卡爾蒙在和美國人湯姆·勞勒比賽中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優勢，他憑借著裁判的判罰取勝。卡爾蒙每天都和圣皮埃爾一起在特里斯塔爾體操館訓練，他們還擁有同樣的經紀人。在充滿NBA文化的環境下成長的卡爾蒙如今已經完全融入了MMA。

各種搏擊項目和諧混雜，UFC正在逐漸形成自己的文化，雖然比賽充滿了血腥與暴力，但參賽的選手并不粗野。他們在格斗之前通常雙手合十，放在額頭前，用泰拳的方式向對手致敬。他們在場上互相殘殺，當結束的鑼響后，又要互相擁抱。這就是拳手之間的尊重，在外人看來是一種罕見的平等。

在踏入拳臺的剎那，拳手才會真正地完成自我認知，意識到格斗的價值，有時他們必須用詼諧的方式緩和激動的情緒。美國人馬修·里德爾有著沖浪運動員的帥氣，他總是唱著歌上臺。他的同胞湯姆·勞勒會穿著粉色的襯衫，綠色蝴蝶結，戴著一副假眼鏡裝扮成學生模樣。英國人約翰·馬吉爾會在短褲上系著粉紅腰帶。

如今的MMA雖不如當初精彩，但它仍帶來了新的體育精神，展示了一場樸素又不失激烈的表演，這項運動找到了適合他的土壤，開始發芽、生根。